“这个,这个好看。”
“奴不喜欢绿色!难看死了!”
佯作于苏州城短休的肖懿卿与阿狸,正拿着从浩鹄那“搜刮”来的银钱潇洒逛街。肖懿卿觉得阿狸衣衫首饰旧了,二人逛至一处首饰店,便仔细挑选起来。
“这是天空蓝,”肖懿卿拿起妆台礼盒中的一枚镯子,牵起阿狸的手腕游说,“翡翠中极少有这样正青兰的好物。你看,多衬你肤色,又适合夏天,看着清爽。”
“不要。”阿狸嘟嘴拒绝,“青、兰、灰是肖公子所爱吧,哼,奴才不要!”
吃瘪的肖懿卿只好放下镯子,围着展柜左右走了两步,又拿起一串金珠,道:“这串南珠虽不明媚硕大,但圆润色浓,与你身上的红裙极为般配,好看!”
阿狸眼中的嫌弃呼之欲出,双手抱胸,哼道:“自主第一次送我珍珠被重明抢去,我就说再也不要珠子了。没的又被强词夺理,说什么可以药用,救死扶伤……”
“额……”肖懿卿此时终于明白男人为什么不爱陪女子逛街——天晓得她们喜欢什么!
“公子眼光好,慢慢挑。”店铺掌柜看出肖懿卿乃懂行之人,故亲自陪客挑选。
“珊瑚!”肖懿卿眼尾一撇,忽而看到一副被束之高阁的珊瑚头面,转身对掌柜道,“劳烦取来我夫人瞧瞧。”
“唉,好勒。”掌柜唤来一名小厮搬来梯子,小心取过。
“谁是你夫人!”阿狸嗔了一眼肖懿卿,偏头佯做羞恼,“我才不看。”
“小夫人肤白貌美,这琉璃珊瑚头面与您极为相衬!”掌柜自然也看出阿狸较肖懿卿年长,心猜二人也许是那种关系,但圆滑世故的他将捧客作为发家致富第一准则,肖懿卿这个金主发话说“夫人”,谁敢说不是。
“来嘛,夫人,试试嘛。”肖懿卿柔声软语哄着,取下头面中的耳饰、额钿为阿狸亲自带上,拍手称赞,“夫人瞧瞧,这赤红珊瑚衬得你肤白胜雪,眉心一点红更显灵动可爱。”
肖懿卿到底记着她的喜好。阿狸抿唇一笑,唤来捧镜小厮左右端看:花状珊瑚耳饰玲珑小巧,衬纤颈玉白,摇曳生姿;琉璃珊瑚额钿呈丹鹤衔珠状,不仅是丹鹤栩栩如生,那圆珠恰好落于额心,更显精致夺目。
阿狸对这套首饰甚为满意,便再拿起礼盒中一支珊瑚花钗,对镜比较,道:“这珊瑚拟做朱顶红,形好色浓,就是大了点。主觉得是簪左边好看还是……主?主!”
阿狸对镜比划着簪子,却见肖懿卿望镜发愣,喊了两声,人才回过神来。
“钗是有些大了,略显憨蛮。”肖懿卿眼眸微垂,似在想什么,口中却说着花钗,“掌柜再卖我些金线、剪子、簪托,我给你改做一大一小并蒂花,便不会突兀了。”
“好……”阿狸看他神色有异,似有事要说,赶紧放下簪子,正欲开口推拒头面,却被镶金牙的掌柜抢先。
“哎呀呀,原来是同行的公子!”掌柜龇牙笑着连拍马屁,“都怪老夫眼拙,没想到这样俊秀的公子还有如此了得手艺呐!公子钟灵毓秀,又体贴家人,真是难得的……”
“行了,”肖懿卿双眸忽冷,虽仍浅笑,但却显得愈加不怒自威,“三百两,送到城东如归客栈,芙蓉阁。”
说罢,肖懿卿从袖中摸出银票,点数三张,丝毫不给掌柜讨教还价的余地,又道:“头冠的凤羽折了一根,若是送货还有差池,我掀了你的店。阿狸,走。”
肖懿卿将银钱扔到珊瑚礼盒中,拉着阿狸便往店外走。
“大清早便遇上这么爽快的主儿,真是……”查点银票的掌柜乐的合不拢嘴,睨了一眼身边的小厮,沉冷命令,“还不拣选打包给客人送去!留点心,下次他来,千万给我留住咯!”
“唉,唉!”小厮连连点头,捧着首饰礼盒退下。
“主,那头面既然有问题为什么还要买?”阿狸出店后跟肖懿卿左奔右逛,终在一处铜镜小店门口停下。
肖懿卿随意拿起一面铜镜放在阿狸手里,自己则站在她身后,故作在为其整理发饰的样子,俯身低头道:“有人从咱们下船就跟着,我原以为是浩鹄派来暗中保护的人。但方才在首饰店,我从镜中看,他们不止一两个,而且暗号交流也不像是影卫。”
“主确定?”阿狸也用铜镜向身后探看,却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那怎么办?”
“他们有好几波人。”肖懿卿立刻将阿狸手中的铜镜放回原处,拉着她的手,向人群中走去,“我们得去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逼他们现身。”
易宏那一世因游商关系,肖懿卿常来往于苏杭之地,对各方各馆甚为熟悉。虽然历经战乱,又过九载,但各街各坊的行当位置倒是一如既往。
当肖懿卿带阿狸来到一白日里也纷纷嚷嚷之街,阿狸一双圆目几乎都要蹙成线,盯向他的眼神也分明写着——不可置信。
此街根本不需春季,便处处可见云鬓花开,裙袖飘香。高楼上,砸向肖懿卿的丝绢抹足了香粉,呛得阿狸连连喷嚏,最后只好以袖掩住口鼻,才将将在一片吴侬软语中跟上肖懿卿的脚步。
“这就是主说的地方?”阿狸凑到肖懿卿身畔,白眼快翻上了天际,即使她捂住了口鼻,也掩不住语气里的嘲讽。
阿狸正说着,肖懿卿没有回复,反而转身拐进一家装潢最华丽浮夸的楼群,阿狸仰首一看牌匾——窈思馆。
“文妈妈,”肖懿卿以满手的银票为扇,十分招摇的阔步进楼,向大厅正中一位绫罗满身、浓粉厚脂的干瘦中年女子走去,“别来无恙啊。”
“公子看着脸生,”文老鸨摇扇而来,满头珠翠却不闪亮,多数甚显暗沉,其身后还跟着一个微微驼背的光头男子,一笑起来满口黄牙,“怕是梦里见过奴家吧?”
“文妈妈忘事啊,”肖懿卿二指递出几张银票,面上带着轻蔑的假笑,“‘窈思馆’的匾额还是我亲手所写。你我虽十余年没见,倒也不至于生成这样。”
听至此,文老鸨习惯性接银票的手却忽而收了回来,一双三角眼将肖懿卿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强笑道:“公子说什么?”
“当初我与柳先生来此饮酒,你让手下姑娘向我酒中投蝎子,这事儿你忘了?”肖懿卿满意于文老鸨惊诧的眼神、僵硬的假笑,风轻云淡地接着又道,“许久未下江南了,不知你方不方便安排几个知情识趣的姑娘……”
“让我进去!”阿狸在窈思馆门口被守门的打手拦下,正红着脸与他们分辩。
“让她进来。”肖懿卿略回首以眼神安定阿狸,仅露半面的轻瞥尽是诡异莫测的笑,“文妈妈若想保平安,就得请‘蛊王’唯一的徒儿进来。”
“蛊王?”文老鸨脸上仅剩的笑容一闪而逝,恍然被满目警惕惊愕所取代。
“是啊,重瞳一生只收了这一个徒儿,将一身本事尽数传授。”肖懿卿缓缓转过头来,寒潭般清冷的灰棕眸中尽溢阴诡凌光,但柔白赛玉的下颌却是薄唇满笑,“她,一支骨笛,可引动百里之蛇。文妈妈若不信,可以整街之人的性命,试试。”
文老鸨被肖懿卿言语所吓,加之从前在正主面前做的缺德事再被提起的窘迫,使她对这个年少的陌生郎君既怕又惮。
“让、让她进来。”文老鸨快步吩咐手下人,亦丝毫不再敢去看肖懿卿冷冽的眼眸,攥扇的手渐生津汗。她努力打扇,以图这样让自己冷静下来。
“主——”阿狸恨恨地瞪了一眼瑟缩的老鸨,又看看四周故做淫词艳曲的歌舞伎们,委实恶心得厉害,半是撒娇半是气恼道,“为何偏来这儿!”
“我久不来江南,已然不知是何新鲜有趣。不如……文妈妈帮我推荐吧。”肖懿卿浮一眼那獐头鼠目被吓白了半张脸的老鸨,将银钱塞到她手中,轻笑一声,如到了自家庭院般熟稔,自顾自先行,道,“秋月厅还空着吧?劳烦送几壶好酒来。文妈妈知道我喜欢腰肢儿软的,便叫几个来吧。”
肖懿卿头也不回地走着,阿狸提裙于其后跟着。
怪异于周围绯糜环境,阿狸拽拽肖懿卿衣袖,捂口蹙眉道:“‘窈思馆’这几个字当真是主所书?您怎会给这种脏污地方题字呢?”
“呵呵,”肖懿卿低笑两声,侧身揽过阿狸,免醉酒的花客撞到她身上,“年少轻狂,与人做赌,输了,便题了。”
“啊?”阿狸任他半抱护着,她一向只知主人赌技无双,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能让主输得这般甘心情愿,“是谁啊?”
“柳如风他爹。”肖懿卿淡笑如煦风,让一众来往之莺莺燕燕侧目不已。
“妈妈,”一红衣舞姬被肖懿卿如星眉目所惑,凑到文老鸨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楼去的肖懿卿背影,窃窃笑问,“那位公子是谁啊?看起来好生俊俏!”
“是啊是啊,出手还大方。”一黄衣琵琶女直愣愣地看着文老鸨攥在手里的银票,一脸兴奋道,“三千两金票!金子!是金子啊!妈妈,那公子叫什么名儿啊?点了哪位姑娘?”
“哼!”文老鸨仔细折好手中银票,冲着肖懿卿背影狠狠咬唇,啐了句,“他是谁?活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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