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来到山脚下,只见依山扎着几个兵营,山上也有兵营驻扎,都点起明晃晃的火把,几队兵士往来巡逻,几人猛然在夜色中出现,那些巡逻的兵士都吃了一惊,纷纷挺枪拔刀,一人喝道:“什么人?”公孙羽忙朗道:“我们是来找你们的薛铮首领,还请通传一声。”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见他们只有三人,便将手一挥,令周围的兵士将他们团团围住,道:“你是什么人,要见薛首领?”公孙羽道:“我是他的弟子,名叫公孙羽。”那人嗯了一声,道:“你先等一等”,便径直上山去通报。
过了片刻,便见山上几点火光闪动,显然是山上有人下来,公孙羽心中惴惴不安,既盼见到师父,又怕芸娘此时并不在这里,身子微微颤抖,青萝知他心中紧张,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只听一个响亮的声音远远传来,大声道:“真是公孙兄弟来了吗?公孙兄弟,是你吗?”便见一座铁塔似的汉子猛冲下来,赫然竟是罗铁锤,公孙羽心中惊喜,道:“铁锤,你怎么也在这里。”罗铁锤哈哈大笑,将公孙羽一把抱住,道:“公孙兄弟,你怎么才来?可把咱们兄弟想死了。”
他身后一人道:“公孙公子,我们可等你许久了。”只见一个少年身背一张大弓,满面笑容,竟是田七,公孙羽心中欢喜,道:“原来你们都来了,那可当真好得很了!”
公孙羽眼睛朝他身后望去,只见一个中年汉子身材魁梧,便是数月不见的薛铮,在他身边,一个女子身穿劲装,容貌娇美,提一口银色宝刀,正是芸娘。
公孙羽心中猛然一震,激荡万分,轻轻推开罗铁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师父。”薛铮脸色阴沉,道:“雀官,你终于来了。”公孙羽眼眶发红,道:“师父,徒儿向你请罪来了。”他转头望向芸娘,见她形容消瘦,望向自己的眼中已是一片湿润,不觉心中有如针刺,轻声道:“芸娘,让你受苦了!”
芸娘怔怔的瞧着他,眼中泪水滴滴落下,咬紧了嘴唇,身子发抖,正要上前一步,猛然见到他身后的青萝,见青萝正微笑瞧着公孙羽,眼中满是柔情,心中一震,蓦然止住了脚步,用手一指,道:“她是谁?”
公孙羽心中一惊,道:“她,她。。。。。”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芸娘见他语言含糊,冷声道:“她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韩成见她言语中丝毫不客气,怒道:“她是雀官的妻子,雀官当然要带她来。”
芸娘猛然一怔,身子一晃,脸色刹时间变得惨白如纸,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几步,猛然转身朝山上奔去,一路跌跌撞撞,将路旁的小树也撞倒了几根。
薛铮长叹一声,公孙羽眼望着芸娘远去,心中五味杂陈,道:“师父,我。。。”薛铮摇头道:“罢了,回营再说吧。”
公孙羽奔波数千里,便是为了找寻芸娘,此刻见她安然无恙,已回到父亲身边,自是欢喜万分,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但乍一见面,便又再次伤了她的心,当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转头望向青萝,见她神色平淡,脸上仍是露出微笑,田七眼神闪烁,罗铁锤却是一脸茫然,只有韩成脸有不平之色,心中长叹一声,跟随在薛铮身后,朝山上走去,沿路兵士见了几人,都是躬身行礼。
来到薛铮的营帐,几人坐下,薛铮道:“芸娘已经来了许久,田七和铁锤也来了有段日子了,照理来你应该比他们更快,怎么到今日才到?”公孙羽便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将自己一路的经历一一道来,营中众人听得都是惊心动魄。
薛铮不觉心惊,他本来见芸娘独自来寻自己,又天天闷闷不乐,后来田罗二人到来,也曾听他们隐约说起其中内情,偏偏公孙羽久未到来,心中颇为恼怒,但此刻听他为寻找芸娘可谓几经生死,心中原本的责备便已烟消云散,见他只相隔数月不见,却是身形消瘦,脸上稚气全消,心中也觉酸楚,便长叹一声道:“这一路上你倒是真受苦了!”他目光从青萝脸上扫过,只她明艳照人,比芸娘还胜过几分,心中叹息,道:“你且坐下吧。”
公孙羽道:“都是我没有及时找到芸娘,令她一路颠沛,还请师父责罚。”薛铮挥手道:“她既然已经平安到了我这里,便没有事了。”公孙羽道:“那芸娘她。。。”
薛铮长叹道:“无妨,且由得她,都是我惯坏了她,爱使性子,倒差点害得你丢了性命!”公孙羽道:“幸亏芸娘平平安安到了师父这里,要不然我真是万死莫赎了!”薛铮道:“你们两个,一个是我徒弟,一个是我女儿,哪一个都得平平安安,亏得天可怜见,你们虽然经了些波折,却是安然无恙,我心中十分欢喜。”
他将手一摆,道:“取酒来,今晚我们师徒重逢,可得好好喝上几杯。”公孙羽见到芸娘无恙,心中也是大定,道:“是,今天便陪师父喝上几杯。”罗铁锤笑道:“咱们兄弟也多时不曾一起喝酒了。”
旁边自有兵士去取了酒来,又上了些熟肉之类下酒,摆在桌案之上,几人围桌坐了,青萝仍是紧紧的挨在公孙羽身边坐下。公孙羽便引了韩成和青萝拜见师父,薛铮道:“你们既是雀官的朋友,便莫要见外。”
他又对韩成道:“我听雀官从小便提起你,如今你也已长大成人,又同雀官重逢,当真是好得很!”公孙羽笑道:“他如今不但长大了,武艺也是十分了得,同那辽国的将突骨斗了几场,也不过略落下风。”桌上几人都吃了一惊,薛铮道:“那将突骨是辽国有名的高手,在边境之上,也不知杀了我们多少好汉,你年纪轻轻,当真难得。”韩成嘿嘿一笑,低头喝酒。
薛铮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不觉以手拍额,连忙对旁边的兵士道:“快去请柳先生来!”他又对公孙羽笑道:“你的先生如今也在我们这里,我倒忘了。”公孙羽一惊,道:“是柳实寒先生么?”薛铮道:“是,我来了没有多久,偶在城中遇见了他,便将他带到我们义军中来了,他虽然只是个读书人,却是有风骨得很。”
公孙羽猛然站起身来,喜道:“原来先生还在世上。”当日先生落寞远去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那时先生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自己为了他不寻死,便要他来投军,这些日子过去,其实心中也以为这位先生是凶多吉少,哪知他竟在这里。
营帐开处,一人猛然冲了进来,高声道:“鹏飞,鹏飞在哪里?”公孙羽连忙站起身来,道:“先生!”柳实寒一把握住公孙羽的手,道:“想不到今生我们还有相见之日。”公孙羽恭敬行礼道:“先生可还好么?”
他见先生头发全已斑白,形销骨立,额上皱纹丛生,倒似个六七十岁老人一般,知道他心中苦楚,连忙扶了先生坐到席上,轻声道:“先生,你老了!”。柳实寒笑道:“老了打什么紧,我如今在边关之上,虽不曾亲自同那些辽贼厮杀,但在义军中替他们出出主意,却也是好的,我便是死了,又有什么打紧?”
公孙羽见他神色凄凉,眼中泛出泪光,知道他心中伤痛难消,却不知如何安慰,倒是柳实寒又笑道:“我们在这边关相聚,可当真是难得,今日我们不谈别的,只管把酒言欢。”薛铮也道:“是,来喝酒。”
几人喝了数杯酒,公孙羽问道:“师父,我刚才来的时候,瞧这里乃是一座孤峰,你们也只有数百人,若是辽军来袭,将这四面一围,这里便无处可退,大不是妥。”柳实寒叹道:“我们何尝不知道!只是官军对我们防备得厉害,便是依他们的城寨扎营也不肯,便只得在这孤零零的一座山峰上,好在如今宋金联盟,金军已攻入辽西,他们自顾不睱,只是闭城不出,此处离辽军营寨甚远,料想他们也不敢孤军深入。”
公孙羽点了点头,他数月奔波,此时终于放下心来,不必再象在路上时时防备,又与故人相逢,心中倍感亲切,不觉开怀畅饮,竟然喝得酩酊大醉,待听到号角声响,一跃而起,竟已是四更时分。
他惊醒起身,只见自己身在一处大帐之中,田七与罗铁锤已站立帐中,帐外喧嚣之声大起,他摸了摸额头,脑袋兀自有些昏沉,问道:“怎么了?”
田七道:“辽兵将我们包围了。”公孙羽猛然一惊,道:“怎么回事?”田七道:“辽兵趁夜突出城外,将我们这座山峰团团包围,人数不少。”公孙羽道:“我师父呢?”田七道:“在林岳首领帐中议事,正传我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