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胜瞧他一眼,道:“这位兄弟想必也是位奇人,竟连这也瞧得出来么?”公孙羽笑道:“他惯常在黄河上做营生,对水里的东西倒是清楚得很。”
孙胜道:“原来如此。这里水面一向倒太平,不过近些日子来有几个喽罗失水而死,又找不见尸首,有那胆小的便说是有妖怪,我瞧不过水里的大鱼之类而已,哪里有什么妖怪。”
黄水儿道:“此事不难,待我下水一探,便知究竟。”他恭恭敬敬走到青萝面前,道:“还请娘子借那匕首一用。”青萝瞧了公孙羽一眼,见他点头,便将匕首交与他。
黄水儿抽出匕首,赞道:“当真是一枚神器,有了这匕首,在水中便可任我来去了。”
众人来到山脚,黄水儿将身一跃,跳入水中,便如游鱼似的游了开去,猛然一个潜子潜入水中,聂青道:“这位兄弟水中的本事了得,与当日我寨中几位水军头领不相上下。”
那黄水儿在水里潜游,偶尔浮上水面换气,在寨子四周游了一圈,渐渐游得远了,众人站在岸上等了许久,还不见他上来,心中微微着急。
又过了一刻,黄水儿猛然从水里探出头来,脸有惊惧之色,道:“这水下果然有东西。”
他浑身湿漉漉的爬上岸来,喘了口气道:“我方才游得远了,水里突然有个东西朝我冲来,我定晴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一只磨盘大小的螃蟹,在水底挥舞着巨钳便来夹我。我倒也不惧,挥起匕首便同它斗了起来,趁机斩断了它的一条腿。”
“那螃蟹吃疼,转身便逃,我追了一会,突然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似乎席子似的东西从水底漂了过来,一下便将那只螃蟹裹住,朝水里拉去。”
“无论那螃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我心里又惊又奇,在后面跟着游了许久,只见那东西突然一停,停在一块礁石旁边,水里猛然伸出一只手来,将那东西拉了过去。”
“我见那只手臂上长满了鱼鳞,却似乎是一只人手,吓了一跳,只见从水底游上来一个人,说他是人,又不象人,虽然是人的身子脑袋,却有许多地方长了鱼鳞,连那脸边也长出了鳃。”
“那怪物也瞧见了我,猛然朝我扑来,我连忙后退,幸亏那怪物身后有根铁链将他拉住,我才得以逃回来。我回头看时,那东西正将螃蟹撕开了吃呢。”
他惊魂未定,道:“我看这怪物只怕便是吃了寨里兄弟的东西了。”
聂青怒道:“他娘的,这水里还藏了这么一个怪物,待老子去将他杀了,替我们兄弟报仇。”
孙胜道:“公孙兄弟,你看该怎么办?”
公孙羽道:“既然有这害人之物,当然要除去,咱们这便去看看。”
几人乘了两艘小船,由黄水儿带路,走了一柱来香时分,便瞧见水面上有一块突出的礁石,有几丈方圆,黄水儿便道:“就是这里了。”
公孙羽见那礁石上似乎还有个洞穴,便问道:“你可曾上到礁石上看看么?”黄水儿摇头道:“我都是在水里,没有上去。”
公孙羽点点头,在船上轻轻一跃,便已跃上礁石,韩成和孙胜聂青跟着跃上,几人刚一踏上礁石,便听那洞穴里传来一声阴沉的喝声,道:“什么人,敢闯到本真人的禁地中来。”
话音刚落,一团红影便从洞中跃了出来,乃是一个穿着大红衣衫,头戴金冠的瘦削老年男子,众人见他穿着道不道,俗不俗,满脸阴沉之气,却不是黄水儿所说的那个长着鱼鳞的怪物。
聂青喝道:“你又是什么人?在我桃花山旁边鬼鬼祟祟干什么?”那人斜了他一眼,道:“原来你们便是那桃花山上的草寇,胆子不小,敢找到这里来送死。”
聂青道:“老家伙,咱们寨里的几名兄弟是不是被你害死了?”那人阴恻恻一笑,道:“本真人修炼神通,杀你们几个人算得了什么,惹恼了本真人,将你们全寨都杀了。”
聂青大怒,道:“你好大的口气,老子便来会会你。”不等几人阻拦,已踏步挥刀,便朝那人砍去,那人从怀中取出两枚小小的鱼叉,将长刀一挡,便见聂青身子一晃,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孙胜大惊,持剑便刺,那人哼了一声,鱼叉一晃,孙胜只见眼前一昏,什么也瞧不见了,那人嘿嘿冷笑,挺叉便要来刺穿孙胜胸膛,陡然一股凌厉刀气扑面而来,冷气直侵肌肤,他心中大惊,手中鱼叉连忙刺出。
只听当的一声,那人如受雷击,鱼叉脱手飞出,远远的落入水中去了。原来公孙羽见事情紧急,便是一刀挥出,与他鱼叉一触,也觉眼前一昏,体内气息急速运转,脑中顿时清醒。
那人哇哇大叫,道:“你毁我法器,我要将你囚在水底,永世不得翻身!”说罢右手虚指,一件黑乎乎的东西从水中急掠而起,当头便朝公孙羽罩来。
韩成猛然出枪,已一枪刺中那黑色东西,但觉滑不着力,那东西竟顺着枪身缠了上来,片刻间便将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奋力一挣,那东西反而缠得更紧了,脚下站立不稳,顿时摔倒在地。
那道人哈哈大笑,公孙羽见他瞬息间便已打倒三人,手段诡异,心中也是惊怒,手中再不留情,转瞬斩出十数刀,刀气纵横,礁石之顿时起了一阵旋风,石块崩裂。
那人正在得意,猛然见到刀风猛烈,连忙举叉格挡,但那刀气如虹,哪里抵挡得住?鱼叉顿时飞上半空,身上如被锤击,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身上刀痕入骨,浑身鲜血淋漓,仰面倒于地上。
他发出嘶心裂肺的一声惨呼,颤声呼道:“锦儿,锦儿。”随着他的呼声,水面哗哗作响,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猛然跃出水面,跳上礁石。
只见这东西上身赤条条的,下身裹着块鱼皮,两臂两腿上长满了鱼鳞,双目鼓出,脸侧长有两三道鳃,双臂张处,腋下竟也长出了短短的鱼鳍。
这东西一跃上礁石,便看见那人伤重垂死,嘶声道:“黑水真人。”语音生涩,似乎久不说话。那人艰难的转过头来,道:“快杀了他们。”怪人四周一望,却不动手,嘶声道:“解开我的禁制。”
黑水真人道:“杀了他们,我便解开你的禁制。”怪人仍是道:“解开我的禁制。”黑水真人又是一大口鲜血呕出,道:“罢了,罢了。”嘴里念念有词,挣扎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铃,摇了几摇。
怪人蓦然精神一振,仰面发出一声怪吼,身子似乎也拔高了些,道:“先杀你。”身子一转,便朝黑水真人扑去。
他身子刚要扑到黑水真人,一枚黑黝黝的长刀突然伸出,刀背在他胸腹前一击,顿时将他击得退后两步,只见眼前一个少年,手持长刀,沉声道:“九年前,你是不是在洞庭湖杀过一个妇人?”
怪人一顿,嘶声道:“什么?”
公孙羽咬牙切齿,一字字道:“九年前,洞庭湖发大水时,你是不是曾劫杀过一个妇人?”
原来方才这怪人从水中跃出,他便脑中一震,如有惊雷响过,只见这人胸前刺绣着一条大鲤鱼,虽然已经略有模糊,但这条鲤鱼的模样已如刀刻般刻在他的心里,令他在半夜梦中也会惊醒,绝不会认错!
他抬头朝那人脸上望去,虽然那脸上已生出鱼鳃,常年在水中浸泡,已然变形,但他死也不会忘记,当年便是这人跃上他与母亲所乘的小船,抢夺了母亲的银子首饰,又要来杀自己母子,母亲为了救自己,拼命抱住了这人,这人用刀柄狠狠击打母亲的头,打得鲜血直流,最终为了护住自己,在水中被那脸有黑痣的人用鱼叉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