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未亮,木来带着向枫三人从一处偏僻的角落离开了石板镇。
向枫三人头缠黑巾,一身当地人的打扮,倒也没有引起路人关注。
临行前,向枫给木来留了自己的联系地址,还给他留了一些银子,要他照顾好爷爷。木来点头答应了。
出了播州,向枫他们继续朝北走。
过了娄山关后到了桐梓驿,接着过尧龙山进入綦江县,这里就是重庆府的地盘了。
连着多日的路程,且大多是难走的山路,向枫几人都感觉有些疲惫,打算在此歇息一天。听说附近的古剑山有名气,休息一晚上后便一起游山去了。
古剑山里綦江不过三十多里地,当地人都称之为“鸡公嘴”,因为整个山体就像一只雄鸡,鸡冠、鸡嘴、鸡翅膀轮廓分明,宛如金鸡凌空屹立,仰颈高鸣。
山上风景优美古木参天,一条仅可通人的小径直通山顶,山顶上孤峰突兀,直插云霄。
山上有一座古老的寺庙,名为净音寺。此庙在嘉靖年间重建,挖地基时得古剑一把,遂将此山命名为“古剑”,至于是哪个朝代的宝剑,便不得而知了。
向枫三人进了寺庙里逛,看到香客进进出出,香火倒也旺盛。
姜岩买了香来,要向枫去上香拜佛。
向枫说他不拜佛,让姜岩和明旭两人想拜就拜。
姜岩不依,说道:“头,方才听外面的人说,这寺庙很灵验的。人都来了,就拜一个吧!”
向枫道:“拜佛容易,可就是不晓得求啥呀!”
姜岩想了想,说道:“你就求个他日拜将封侯呗!到时候,兄弟们也跟着你沾光。”
向枫听得一笑:“你呀!这是能求得来的?行,我就求个此次归程顺利吧!”
向枫接过姜岩递来的香,问道:“姜老弟,你求啥?”
姜岩道:“我嘛,自然是求功名利禄了。你不求,我可得求!”
向枫又扭头问明旭道:“明老弟,你想求啥?也求功名么?”
明旭还未答话,一旁的姜岩笑道:“他呀,不会求那个的,肯定是求能找个好女子。嘻嘻!”
“你找打!”
明旭佯装要打,姜岩笑着躲开了。
向枫笑道:“也是,明老弟都二十好几了,也是得娶亲了……你今日先求着,待我们去黄州后,我给你媒一个好女子。”
明旭听得脸一红:“哎呀头,别听姜哥的,我没那个想法......”
“有也正常嘛……走,拜佛去!”
三人将香点了,一起跪下揖拜起来。
拜完佛后,三人出了庙门,又四处逛了一会,眼见日在头顶到了正午,肚子也开始饿了起来。
三人到了一处小凉亭里坐了。
姜岩说他实在走不动了,说前方有一处卖糕点零食的,让明旭过去买点来吃。
明旭答应后就过去了,没一会就捧着一包东西返了回来。
姜岩饿得急,大声问道:“明老弟,你都买了些啥呀?”
明旭将手里的纸包举着朝姜岩晃了晃,一边沿着石阶上来一边道:“糕点呗!说是核桃糕、龙凤饼啥的......”
明旭的话音刚落,冷不防从他旁边的竹林里冲出一个人来,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纸包又快速钻进林子里了。
明旭一下子没防备,见东西被抢,顿时恼怒一声追了过去。
向枫怕明旭有失,便和姜岩两人也追了下来。
两人从竹林里穿了过去,见到前面是一块空草地,明旭和一个人在扭打在一起。
那人年纪看着不大,灰头土脸,身上又脏又破旧,像个乞丐,不过身材却很壮实,好像还学了点拳脚,明旭一时还制服不了他。
那人见明旭来了帮手,便打算要跑。
因见对方只是个讨吃的小乞丐,明旭起先并未用全力,这会见对方要跑,便一把扑了过去将那人摔倒在地,随即将那人压在自己身下。
“呀!”
明旭突然惊叫一声,立马放手站了起来,脸色顿时变得通红。
那人见明旭松了手便打算爬起来要跑,姜岩拔出匕首跑过去抵在那人的脖子上,那人便爬在地上不敢动了。
明旭连忙道:“姜哥,让她走吧——她……她是个女的!”
“啊?!”
姜岩听得一愣,看了看眼前那人,又看了看向枫,一时拿不定主意。
向枫仔细看了看地上那人,眉宇之间还真有几分像女子,便走过去问道:“你果真是女子?”
那人哼了一声道:“不就是拿点吃的么?几个大老爷们那么小气,有个啥子嘛!”
虽然她故意压着嗓音,但还是能听出女音来,果真是个女子。
向枫摆了摆手,让姜岩放开对方。
向枫笑道:“想吃就直说嘛,干嘛要抢?”
“我直说你肯给嘛?说得倒是乖!”
那女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地上因打斗而散落一地的糕点,嘴里不知道唠叨着什么,走过去想将地上的糕点捡起来。
向枫道:“地上脏不能吃了,等会我们重新给你买一份吧,也算是给你赔罪了。”
“真咯?你莫要骗我啰!”
那女子看着向枫,脸露意外之色。
虽然看不出她的实际年纪,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又大又亮,这个是无法掩饰的。
向枫笑道:“我们都是大老爷们,不骗你这小姑娘,说话算话!”
那女子朝向枫翻了一眼道:“你咋晓得我是女娃儿?我年纪可不小啰。”
向枫又是一笑,问道:“那你多大了?一个女孩子家,为何这个模样?家里人呢?”
女子突然不说话了,撅着嘴巴站在原地。
向枫又问道:“妹子,你叫个啥名?是不是遇到啥难事了?方便的话,你可以跟我们说说,看能不能帮帮你。”
那女子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趴着头大哭起来。
向枫几人也没说话,想着这女子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然也不会这般模样。
那女子哭了一会,随后抬头看着向枫他们,抽泣着道:“看得出来,几位大哥都是好心人......”
明旭道:“你......你有难事就直说吧,我大哥他很仗义的。”
那女子看了看明旭,接着问道:“你们是外地人吧?”
明旭点了点头:“我们是湖广黄州府的,来这里办点事。”
“那我就告诉你们呗,反正你们也不认得我家里人......”
那女子站了起来,擦了擦眼睛。因为刚哭过,脸上出现了一道道泪印子来,看着让人想笑,她倒不在乎。
“几位大哥,实不相瞒,我确实是个女娃儿,不过已满十五岁了......我不是要饭的,是从家里逃婚出来的,一个人怕得很,就装扮成男娃儿,钱都花没得了,只能这样弄点吃的......”
一听到这女孩是逃婚出来的,向枫立马想起了玲子,当年玲子也是这个年纪一人跑了出去。
“妹子,你家是哪的?”
“我家在忠州,我爹是个秀才,平日很疼我。可就在上个月,他竟然蒙着我许了媒人,要将我嫁给那个石柱土司的儿子马千乘……可我不想那么早嫁人,怎么说我爹他都不听,我娘也做不了主,我一气之下就跑出来了......”
“谁?马千乘?”
向枫听得一愣,连忙打断了女孩的话,问道:“妹子,你叫啥名?”
“大哥,我叫秦良玉。”
“秦良玉?你是秦良玉?!”
向枫的声音有点大,表情也有些激动,让旁边的几人都觉得意外。
“大哥,咋了嘛?我是叫秦良玉呀,我爹给取的......”
“没事,没事......这名字起得好!”
向枫将自己的激动情绪控制了下来。
秦良玉,一个绝对称得上传奇的女子,丈夫死后她代领夫职,率领白杆兵先后抗击清军入侵、张献忠之乱,千里进京勤王,战功显赫,被朝廷封为镇东将军、忠贞侯,委以总兵官,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载入正史列传的女将军。
这样的一个巾帼英雄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向枫无法不激动。不过转念一想,这不对呀——史书上说,秦良玉不是同那马千乘结为夫妻了嘛,怎么又冒出逃婚这一出来?难道是后来她又接受家人的安排了?
向枫一时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便道:“父母有父母的想法,也不一定都不对......”
“我没说爹娘不对,可我就是不愿意嘛!”
秦良玉撅起了嘴巴。
“我从小就跟着我那几个兄弟一起学文习武,可不是为了出嫁生娃的......”
“那你想干啥呀?”
“我想做花木兰,做穆桂英,不行么?”
秦良玉哼了一声,又道:“男子能杀敌报国,我们女子也行咯啰!我做梦都想做个女将军呐,可惜没有军营招募女子当兵,不然我就投军去了。”
这秦良玉果真是打小就有男儿气概,向枫不禁暗自赞叹。
“妹子,你想当兵?这好办啊!”姜岩笑着指了指向枫,“你面前站着的就是个将军,他手下的女子不仅能当兵,还可以做官呢!”
“你是将军?”
秦良玉看着向枫问道,有些不相信。
向枫笑道:“我只是个杂牌将军罢了,不过我们那里还真有女子干公务,我们对男女一视同仁的。”
秦良玉顿时兴奋起来,说道:“呀!还真的有!你们是哪的?我要跟你们一起过去。”
向枫连忙摆手道:“这可不行,你不能去!”
秦良玉急了:“为啥子不让我去?你不是说男女一视同仁么?啷个是骗人的?”
向枫道:“你若过去,你爹娘肯定着急,再说你年纪还小......”
秦良玉撅着嘴道:“我都跑出来了,我爹娘早就急了......大哥,你莫要小看人,我虽然年纪不大,可一般男子未必打得过我......”
秦良玉看了看一旁的明旭,对他道:“这位大哥,你莫要闷着,帮忙说句话呗——方才你我交手,我还不差吧?”
明旭低咳了一声,便对向枫道:“头,这女孩的身手的确不错......反正她也已经出来了,就带她一起走吧!”
姜岩道:“是啊头,这妹子一个人在外也不安全,遇到我们也是她的缘分。”
“哎呀!不是我不同意......”
向枫有些为难起来。
如果面前的女孩不是秦良玉,他自然会同意,可是他很清楚这秦良玉的后来,若将她带走,那后面的事就有可能不会发生了。
“你这个当头的真磨叽,还是将军呢!”
秦良玉有些不开心起来。
“你不同意也行,反正我就跟着你们走,看你们能去哪!”
向枫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他觉得让这秦良玉一人在外的确不安全,先把她带回隐龙谷再说,到时候再让她给家里人去信,说不定她想通后就会回家去的。
见向枫终于答应后,秦良玉也开心起来,直喊着肚子饿了。
向枫连忙让明旭再去买吃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