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黄州的家眷们赶到了京城。
向枫安置好众人后,和监军庞清带着铁山葛栓和一众卫兵赶赴广宁,北方仍是一片白雪皑皑。
赵任部作为先锋部队已提前赶至广宁,和刘綎的人会合后就地驻扎。
向枫与辽东总兵董一元见了面,随后就匆匆去了赵任的营地。
一别两年,赵任显得更成熟了,开始留起了胡须,而孙承宗则在向枫面前永远是一副小弟的样子,喜哈个没完。
赵任、刘綎、孙承宗和杨清等人陪着向枫检视了部队。
两年来,赵任的西北部队已发展有近三万之众,以骑兵为主,再配以隐龙枪和燧发枪,可以说在西北是绝对王牌军了。
见到这支越打越彪悍的部队,向枫自然是十分欢喜,说了一番鼓舞士气的话,军士们报以震天回应声。
赵任告诉向枫,囊吉头领听说隐龙军要入朝,赠送了许多马羊和御寒之物,还给向枫送了不少好酒,他本想率部一起过来参战,因向枫之前有明示,故而赵任便没答应,部队撤离前,留了部分军士在囊吉部继续协助他们。
向枫点了点头,问道:“阿缇娜呢?你带她来了么?”
“你在信里说了,我敢不带来么?!”
赵任一笑,又道:“在军营外找了地方住着呢,还请了人照顾!”
孙承宗凑近道:“二哥,阿缇娜那女子,如今可是越来越水灵了,你要她来辽东,莫不是......”
向枫横了孙承宗一眼:“不是啥?”
孙承宗嘿嘿一笑:“我可不敢说!”
向枫没好气地说道:“你那点聪明,都用在这男女之事上了——莫要胡思乱想!是葛栓那小子惦记着人家呢,我能不成全?”
一旁的葛栓听到阿缇娜的名字后,早就在竖耳聆听,这会见向枫明着说出来,不禁脸红起来。
赵任当即笑道:“小栓子,你小子挺有眼光啊!不过这媒人得由我来做,要不是我将阿缇娜保护得好,早被别人抢走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葛栓的脸更红了。
“行!”向枫一拍赵任的肩膀,“老赵,你来做大媒。顾兄他们还在路上,眼下也无急事,先把葛栓这婚事给办了,大伙好好喝一回喜酒!”
众人拍手称好,葛栓美滋滋的偷着乐了起来。
董一元在总兵衙门里为向枫和庞清安排了住所,隐龙军接手了周边护卫。
晚上,几个将领应向枫之约前来,边喝酒便聊起了辽东局势。
董一元也参加过平定哱拜之乱,他当时在东边的延绥防御,并未直接参与进攻,故而与向枫并未见过面,不过向枫在宁夏的威名,他早就知晓了。
因向枫督帅辽东,朝廷原先让李化龙任职辽东巡抚的计划也做了改变,李化龙不来辽东,向枫兼管辽东民政。
董一元将辽东局势说了个七七八八,向枫听得很认真。
如今的辽东除了朝廷外,还有两大股势力:一方是蒙古的察哈尔小歹青部,一方便是努尔哈赤的建州女真部了,察哈尔同女真人打,也与明军时有摩擦,而努尔哈赤部则是效忠朝廷。
三方角逐,看似敌我明显,实则暗藏玄机,今日之友也许是明日之敌,今日之敌明日亦可为盟,形势所需而已。
听完董一元的讲述后,向枫明确告诉董一元,此番入朝不动辽东之兵,不过辽东要作为后勤基地为入朝军队提供充足给养。最后,向枫要董一元尽快约努尔哈赤过来,他要跟此人面谈。
董一元当即答应了,他知道向枫要调努尔哈赤入朝,有些担心对方不会同意。
向枫告诉董一元,努尔哈赤若不听从调遣,那就就地剿灭,连同整个爱新觉罗家族。
第二日,向枫特意去兵营看望了白仲。
白仲的身体有些虚弱,见向枫亲自过来看望,不禁喜出望外老泪纵横,说这两年幸亏有魏良照顾,不然得死在西北了,恳请向枫让他回隐龙谷养病。
向枫之前也知晓白仲的情况,如今军医人员充足,让白仲回隐龙谷也好,谷里那几个老先生都需要他,便当即答应了,说这就安排人送他回去。
和白仲聊了一阵子后,向枫又单独将魏良叫到一边,问起他和田心是怎么回事。
魏良支支吾吾的,不愿正面回答向枫的问话。
向枫顿时起了火,说道:“良子,田心在黄州苦苦等着你,时刻担心你的安危,你咋就对人家如此冷漠?是不是你真的喜欢上别人了?假如是那样的话,那你不配做我向枫的徒弟!”
魏良一脸窘态,连忙道:“师父......不,不是的......我没喜欢别人。”
“这久了,那你怎么不理睬田心?信也不回一封?”
“师父......我——”
“快说!少跟我磨叽!”
“师父,我魏良是个废人,不想拖累她......”
魏良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你就少了只胳膊,生活上并无障碍,加之医术不错,咋就是废人了?”
魏良抬起头眼泪汪汪道:“师父,田心跟我成婚几年了,一直没孩子……你们不晓得,这不怪田心,其实原因在我......师父,我怕别人风言风语,田心是个好女子,我不想她受委屈,也不想耽误她,所以就......”
原来是这个缘故。
向枫暗叹了口气,情绪一下平复了下来。
“不管是谁的原因,这个都不要去怪谁,只能说是天意......良子,没有孩子,你俩更要互相扶持依靠。你如此冷漠,让田心如何过活?她心里有你,也珍惜夫妻之情,能忍心离你而去么?”
魏良抽泣着没有说话。
向枫又道:“我跟你师娘也没孩子,这多年了,两人感情一直很好,相互理解从无怨言。良子,有人愿陪着到老,这不是天底下最好的事么......我不是说孩子不重要,只是不要因孩子而影响夫妻感情,更不可绝情让对方冷了心。你觉得你是在为田心着想,其实是一种不负责的抛弃,是要让她孤苦余生。”
“师父......我......”
“别纠结了,听师父的,好好跟田心写封信,给人家道个歉。你这次护送白郎中一起回去,过些日子再回来。田心她们如今都在京城,你跟她好好聚聚。”
“嗯......”
向枫连着几日同刘綎、赵任、孙承宗和董一元等人谋划着进兵朝鲜的方案。
董一元见向枫辛苦,便说这广宁附近有座崇兴寺,甚是灵验,此番进兵朝鲜正好可去抽签一问凶吉,亦可解多日公务之乏。
向枫没想到董一元还信这个,不过人家是一番好意,当下就答应了。
董一元又说向枫是督帅,身份显贵,他要去提前安排一下。向枫没有答应,说既然是拜佛,不择日便是随缘,众人也都同意向枫的意见。
翌日,向枫带着赵任、孙承宗等人着了便装,跟着董一元去了崇兴寺。
小半日路程后,到了寺庙山门。
虽已是开春时节,融雪后空气依旧冷梢,寺庙里进出的香客游人很多,向枫一行惹得众人纷纷观望。
寺里沙弥看出向枫等人不是寻常人,便将众人引到一处静间,又有主事的和尚前来接待,问起向枫等人的来处。众人皆不明示,只说是过路的香客,进山抽签卜问凶吉而已。
主事和尚奉上签筒,向枫随手抽起一签,只见上面写着:
“大鸟一日化作鹏,
翱游得意且从容。
如今直冲云天外,
任尔诸禽总不能。”
读了签文后,孙承宗当即叫了起来:“二哥,这是上上签呐!大吉大利!”
向枫“嗯!”了一声,笑道:“看字面上的意思,的确是好签,不过还得请师傅解读一下,我们也好奉上香火钱。”
孙承宗当即请那主事和尚解读,那和尚却说他无解读之能,得请寺中长老解读。
主事和尚随即带着向枫等人出了房子,又进入一间供室。
供室里有一处门帘隔着内外,主事和尚说帘子后面就坐着长老,要向枫将签文递进去。
向枫就在外面将签文递了过去,说道:“请师傅解签!”
帘子里伸出一只粗壮的手来,将签文接了过去。
没过一会,只听见里面人道:“施主所抽,乃是中签......”
“中签?”
孙承宗听得一愣,问道:“这大鹏展翅,难道不是上签么?”
里面的人道:“此卦乃鲲鹏兴变之象,喻言事有变动,施主身在其中而不可预料祸福,故而是中签。”
里面说话之人嗓音粗犷,向枫听得似曾相识,当下眉头一皱,随手掀开了门帘,只见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和尚端坐在里面。
见到向枫后,那和尚也一时呆住了。
向枫微微一笑道:“汝国兄,别来无恙!”
眼前之人正是当年率残部投奔隐龙谷后因犯事被逐出谷的刘汝国,没想到他在这里做起了和尚。
那大胡子和尚变了几个脸色后,便慢慢平复了情绪,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道:“施主,你认错了人,贫僧法号静觉......”
“你就是刘汝国!还不承认,竟然——”
赵任正要上前理论,被向枫拦住了。
向枫盯着那大胡子和尚看了一眼,对方却低下头去,手里不停地拨动着念珠。
向枫暗叹一声,随后问道:“静觉师傅,此签果真是中签么?”
“阿弥陀佛!”
静觉和尚抬眼看着向枫,徐徐道:“签是中签,可此签既可为上,亦可为下。”
“如何讲?”
“水结成冰,冰消成水,势已成,事无常,全凭施主营谋之道。”
向枫听了沉吟片刻,最后放下门帘双手合十道:“多谢了——静觉师傅安心在此修行,向枫就此别过,不会再来打扰了!”
“阿弥陀佛!我佛保佑施主一路平安!”
向枫带着众人出了供室,隐隐听到一声叹息从背后传来。
十天后,董一元过来报告,说努尔哈赤已到了广宁,这会正在衙门口求见。
向枫让董一元带人进来。
没多久,一个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的汉子随着董一元健步而入,俯身朝向枫施礼。
“建州努尔哈赤参见向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