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旭日理发店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两个宪兵一人端一杆三八式步枪闯了进来。
“完了!小鬼子找到我了!”
李茂祥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不怕死,但他担心他在理发店的滞留,会害了余初夏。
而余初夏却是不急不缓的拎起煤炉子上的水壶,把手里捏着的那几张抗日标语投进炉膛又重新压上水壶,这才回过身去迎上那两名宪兵。
“两位太君,有什么事吗?”
“宽厚所街头有张贴抗日标语的人活动,你的看见过没有?”
“没有啊,我看外头雾大,一直没敢出门呢!”
“是吗?”
宪兵看一眼地上的浆糊桶:“这是干什么的?是不是用来贴标语的?”
余初夏笑了:“太君真会开玩笑,我在宪兵队附近开理发店,得要多大的胆子才敢上街贴抗日标语?不瞒您二位,我店里墙皮太黑了,客人来了嫌难看,所以打了点浆糊,想给墙上糊点报纸亮堂亮堂。”
李茂祥一边假装陪笑,一边默默观察着余初夏,这女孩面对宪兵不急不躁,应对自如,且急切间拿出的理由合理可信,说明她不但遇事沉着冷静,而且机灵机敏。
不可否认,的确是个做情报工作的好苗子,只是……
这时,宪兵的目光忽然转到了李茂祥身上:“你的,什么的干活?”
“我帮忙糊报纸的干活。”
“搜嘎!”
查问至此,宪兵们显然已经接受了余初夏和李茂祥的解释,准备撤了,不过其中有个宪兵即将出门的时候,忽然回头打量了余初夏几眼,又带着一脸的邪笑走了回来。
“小姑娘,以前没留意过你,没想到你长得这么漂亮!太君喜欢你,你的赶紧脱衣服的干活,好好陪一陪太君!”
原来这家伙见余初夏年轻貌美,动了歪心思。
余初夏和李茂祥不禁悚然变色。
此情此景之下,要么怯懦的被糟蹋,要么勇敢的奋起抵抗,怎么选?
就在这时,另一个已经出了门的宪兵突然跑回来,拦住了他的同伴。
“你是不是想死?这是省公署顾问委员会的廖文克廖秘书长看中的女孩!”
“廖秘书长怎么了?不过是咱们大日本帝国皇军屁股后面,摇尾乞怜的一条狗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廖秘书长跟咱们队长私下合伙做生意,咱们前几天一人多发的十个大洋的额外津贴,就是他帮我们队长赚来的!你敢说他没什么了不起的?”
“啊?”
“啊什么啊?漂亮女人哪里不能找,花点钱想找什么样的就能找什么样的,可你万一替咱们队长得罪了廖秘书长,不但以后你自己没钱领,还可能影响咱们队长发财!小心队长一怒之下一枪崩了你!”
“小姐对不起!我喝多了刚才说的都是胡话……”
“……”
动了歪心思的宪兵赶紧道歉,然后跟同伙一块儿撤了出去。
李茂祥跟余初夏面面相觑,感觉极不真实,因为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今天会因为廖文克躲过一劫。
然而稍稍冷静一下之后再想,李茂祥觉得,被鬼子糟蹋和落入廖文克那种狗汉奸的手里,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
他看着眼前的余初夏,思绪恍惚间回到了1932年。
那一年的2月3日,是他小孙女的生日,全家男女老少17口人欢聚一堂。
他早年学过厨,一直是家里的厨艺担当,只是后来娶妻生子,厨房主要在老伴儿手里管着,但那天是小孙女的生日啊,他这个做爷爷的想着给孙女露一手,就把厨房的活儿揽到了自己一人的手里。
结果就在那天,日军出动大批飞机坦克,炮轰哈尔滨。
一颗炮弹落在了老李家堂屋房顶,全家17口人全部遇难……
“我那小孙女如果活到现在,年龄应该也跟小余差不多……”
李茂祥着实想不明白,野草同志怎么能这么狠心,把余初夏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安在情报源头的位置上,这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吗?
“爷爷,刚才说的那事,到底行不行啊?”
“姑娘我不瞒你,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得回去请示领导。”
“哦哦哦,那我等您回信儿!”
“……”
廖文克一直惦记着李茂祥跟余初夏有没有接上头的事,中午随便扯了个理由,让阿福开车载他回了家。
按照很久之前做好的约定,如果他看到李茂祥烟纸店的柜台上摆出一盆迎春花,意味着任务已经完成,他也就可以放心了。
然而,他看到李茂祥柜台上放了一盆梅花盆景。
没记错的话,这盆盆景是李茂祥来到济南落脚之后就开始养起来的,但他从来没有摆出来过。
因为梅谐音“没”,代表着他没完成任务。
“怎么会没有完成任务呢?”
“以塔松同志多年潜伏工作积攒下来的经验,这不应该呀!”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情况?”
廖文克拄着文明杖站在书房窗口,眺望着司里街斜对过那盆颜色娇艳的梅花盆景,默默的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升腾的烟气之中,他把上午李茂祥可能会遇到的各种可能全都想了一个遍,最终隐约锁定了其中一种。
塔松同志心软了,不忍心看着余初夏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掉进大汉奸的陷阱!
所以假冒没有完成任务,回避此事。
可是塔松同志啊,你有没有想过这事不是你单方面能决定的,余初夏不是那种遇到点挫折就会撒手的人,她一个能拦我一次车被特务抓一次下次还敢再来拦的人,只要跟你接上头,肯定会粘死你的啊!
而且今年正月初五之前,余初夏落到原身廖文克手里是掉进了火坑,可现在的廖文克是我冒充的呀!
“余初夏一个人积极,纯属剃头挑子一头热,毫无意义!”
“必须要塔松同志跟她好好配合,这条情报交通线才是完整的,才能真正运行起来!”
“我得想个法子,在塔松同志心里加加砝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