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踏、踢踏。
脚步声蔓延到了我的门外,然后它停住了。我知道,它现在就守在我的门口。我将自己关在这个房间里,不敢再出去。
每天晚上,古寺的地下都会传来哭声,一阵一阵的,就好像那些死去的人来找我索命一样。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间房间里待了多久,阳光已经许久没有透进来,谁来救救我。
我想出去,我想从这座古寺里出去。
救命、救命……
没有时间,没有落款。
第三封信显得十分简短,但它所传达出的信息,却令我觉得毛骨悚然。
从古寺地下传出的哭声?夜间离奇的幽灵?
贱嘴打了个寒颤,道:“原来那哭声是真的,我昨晚也听到了,你小子还不信,看吧,我没有骗人,这地方果然闹鬼。”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个世界上有鬼,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此刻,我心里的震动也无法用语言表述。
这么看来,第三封信,是一封求救信,那么,它是谁寄来的?
我看向张易霄,他缓缓摇了摇头,道:“我有两个猜测,第一,就是寄这封信的人现在被困住了,而我小叔当年的亲笔书信,不知为了会落在他的手里,他通过这两封书信,诱使我来救人;第二,或许寄信的人就是我的小叔。”
我惊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他没有死?”
张易霄道:“这只是一种可能。你知道这间寺庙的来历吗?”
我摇了摇头,道:“国内像这样建造在悬崖上的悬空寺其实并不多,按理说这里应该很出名才对。”
“不错,这里曾经确实很有名。这间寺庙,名为律严寺,始建于明朝万历年间,几经衰败,现在的格局,早已经和从前不一样,我来之前曾经做过调查,这间寺庙其实也已经毁于二十一年前的那场山体滑坡中,由于当地大部分人死于这场灾害,有些失去家人的家属,便主动重建古寺,并且出家为僧,日夜念经为死去的家人祈福。”
“原来是这样。”贱嘴感慨道:“难怪那些僧人看起来都那么古怪。”说着,他叹了口气,道:“原来都是孤家寡人,不过张警官,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张易霄虽然不至于献殷勤,但今晚我们所谈的话题确实过多了,于是贱嘴问完,我也静静等着张易霄的回答,只听他道:“我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
“我们都是普通的生意人,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况且,我现在自身难保,实在没有精力去帮你调查你小叔的下落。”
张易霄笑了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蛊王就隐藏在这些僧人中?”
我怔了怔,突然想起了那个红眼睛的中年人,道:“僧人里到不像有养蛊的,反到是那一位客人……”
张易霄道:“不错,那一位客人,绝对接触过某种很厉害的蛊,否则不可能变成这个样子,而且,你知道那个客人在这里住了多久吗?”
我示意他说下去。张易霄伸出一根手指,道:“他在这里住了一年了。”
一个正常人,又没有出家,谁会在古寺里面待上一年?特别是这样一座诡异的寺庙里。那么之前放蚂蝗的,会不会就是他?
吓死的那个僧人,究竟是人为的,还是真如信里面所写,是被鬼魂给吓死的?
此刻已经入夜,古寺里的灯光是老旧的电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我们三人团座在书桌周围,三人的影子汇聚在墙壁上,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鬼影,显得分外渗人。
我和贱嘴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没有直接答应张易霄的要求,而是道:“我需要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张易霄没有多言,送我们出了房门。贱嘴别看胆子挺大,但他最忌讳鬼神,在看过那三封信之后,哪里还敢一个人睡,抱着被子挤到我房间里,美其名曰照顾兄弟,我看他一脸怂样,也懒的赶他走了,两人熄灯后,便在黑暗中低声交流。
贱嘴问我对张易霄的事情怎么看。
我想了想,实话实说,道:“看的出来,他是做了很多准备工作而来的,对于这间寺庙的来历也打探的很清楚,如果要寻找蛊王,那么我们跟他一起行动,会方便很多,只不过我在想……蛊王究竟是死了,还是如他所说,是隐藏在这座寺庙里面。”
贱嘴道:“我一开始其实觉得他人不错,但现在我才发现,这人的心机也忒深了,而且古寺里人这么多,他不找其它人合作,为什么单单找咱们两个合作,你说,他看上了你哪一点?”
贱嘴的疑惑,也正是我觉得最不对劲的地方,但转念一想,同来的一行人中,那两个女大学生毕竟还年轻,张易霄不可能选择她们作为合作对象,而富豪一家则不是什么好货色,与他们合作就更不可能的。
剩下的只有孙师师和那个青年画家,那个画家一路上沉默寡言,跟谁都不好相处,并不愿意搭理我们,至于孙师师,他似乎跟张易霄处的不错,只不过这人还是个在校大学生,性格上也比较孩子气,对于张易霄来说,并不是好的合作对象。
这样排除下来,我和贱嘴似乎就是最佳人选。
想通这一点,我便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于是对贱嘴说:“现在路被堵住了,就算要出去,也是三天以后的事情,咱们既然已经来了一趟,遇到这么多晦气的事情,就不能空着手回去,不妨先跟他合作,有进展最好,没有进展,咱们再离开。”
打定主意,我俩不再交谈,在黑暗中逐渐睡去。
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房间里响起了脚步声,我以为是贱嘴起来放水,因此没有在意,而是转了个身继续睡觉,结果一转身我就挨到了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体型比较大的人。
紧接着我反应过来不对劲。
贱嘴这人怕鬼,晚上睡觉的时候非要睡在里边,因此现在我一转身,几乎就碰到了他身上的肥肉,也就是说贱嘴在睡觉,那脚步声是哪儿来的?
我一个激灵,猛的张开了眼,眼前漆黑一片,然而,在我睁开眼的这一瞬间,脚步声猛的就消失了,于此同时,我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一种夹杂在山风里的哭声,似乎有很多人在哭,听不出是男是女,声音似乎是从寺庙里传来的。
和信里面描写的场景一模一样。
我心脏的跳动邹然加快,黑暗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觉得额头冒起了一阵白毛汗。
那个脚步声虽然停止了,但我心里却有种感觉,它就在我们的房间里,正在黑暗中盯着我。
这种感觉实在很可怕,我浑身几乎都被冷汗给打湿了,就在这时,我的手被一只汗湿的手给拽着,黑暗中,想起了贱嘴的声音,他似乎很紧张,吞咽了一下口水,说道:“你醒了?”
我嗯了一声。
贱嘴道:“要不咱们把灯打开。”
我又嗯了一声。
开关就在我们床头,紧接着,我眼前猛的亮起了刺目的灯光,贱嘴此刻正靠坐在床头,脑门上全是汗,一手按着开关,眼睛瞪大的盯着我。
我俩对视一眼,立刻就转头看向床外边。
什么也没有。
房间里的摆设依旧是老样子,没有被移动过,也没有留下什么脚印,那刚才的脚步声是哪里来的?
我明明感觉到,那个脚步声在朝我靠近的。
贱嘴显然比我更早被吓醒,他指了指门外,肥胖的脸神情有些扭曲,做着唇形道:“它在门口。”
我心里惊了一下,压下心头的害怕。
说实话,我也不是第一次见鬼了,看贱嘴被吓的脸色都变了,便决定自己打头阵,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我手头上没有武器,只有书桌上放着一把水果刀,我握着水果刀走到门前,按住了门把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的打开房门。
尽管我已经做好门口有鬼的心里准备,但真看到眼前的东西时,我还是吓了一跳。
外面不是鬼,而是一个青年人,穿着白色的衣服,脸色青白的站在我门口。
我吓的倒抽一口凉气,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那个青年画家。我开门后,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立刻直勾勾的盯着我的房间,那种眼神,仿佛是在我房间搜寻某种东西,让我想起了寻找妻子奸夫的丈夫。
我嘘了口气,随后心头火气,怒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装神弄鬼你有病啊?到我门口想干嘛?”
贱嘴一看不是鬼,也硬气起来,蹭的跳下床,对青年画家道:“你小子吃饱了没事干,想找抽是不是?”
狭小的门口立刻被我和贱嘴堵得严严实实,青年画家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于是收回目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们,道:“有东西在你们房间里。”
我愣了一下,和贱嘴对视一眼,贱嘴神色一变,强自镇定道:“什么东西?你别瞎扯。”
青年画家眼神闪动,仿佛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事情,压低声音道:“我睡觉的时候,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然后打开门,就看到有个黑色的人影在院子里走,我跟着它,它一路走到了你们门口,然后就消失了。”
顿了顿,他道:“看身材,它是个女人。”
贱嘴怒了,道:“我们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别再散播谣言,小心我抽你。”我按住贱嘴的肩膀,示意他淡定一些,因为青年画家没必要说谎,于是我问他:“是个什么样得女人?”
青年画家缓缓摇了摇头,道:“我只看见背影,不过……”
“不过什么?”我问。
青年画家嘴唇微动,说道:“我看到,她没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