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府接近地面,应该是在山顶才对,这条通道向下是通往哪里的?
难道是进了里面会有拐弯,再折向上走?
现在有两条路。
要么顺着山壁爬上去直抵禁宫浮屠,要么走这么去向未知却是青铜指引的通道,赌一把是不是能直接通往青铜府。
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同夏思雨商量。
可夏思雨惯是个有主意的,道:“我们是来确认那个青铜府是不是跟彭家地穴相联的,自然以找青铜府为主,这青铜车马与青铜府一看就是同一个套路下来的,不如顺着指引过去瞧瞧情况。那青铜府就算是要害人,也得先把人引过去不是?这一路想来应该是安全无恙的。就这么走过去,要是能看到青铜府的大门,咱们也不用进去,直接掉头返回,只要回到乱石上,恢复通讯,先联络吴克己,把执行计划定下来,我们再慢慢往回走。”
这番话思路清晰,有理有据,我听得不由大为叹服,当即表示赞同,当先便拎着镇魇刀和战斧往通道里走。
这通道虽然是在山腹中凿出来的,四壁却是打磨修整得极为光滑,地面不知用了什么东西,泛着微微绿光,虽然不是太强,但也足够照亮整个通道。
往里一走,便看到通道两侧石壁上皆有彩画。
画的倒不是什么太特别的内容,而是各种神仙宴饮聚会的场景,从神仙人设服饰用具上看,具有典型的南北朝特征。
那壁画笔法细腻,颜色鲜艳,而且寥寥几笔就能勾画出一个逼真的场景,充满灵气,普通的书画匠人可画不出来,绝对是名家之作。
但要说哪个名家有兴致在墙上画一幅两幅可以理解,受人所托画个七幅八幅也不是不可能,可这通道绵长不见尽头,光是视线所及的百多米墙壁两侧便画满了画,那就没法解释了。南北朝时的书画名家基本都是士族出身,生活优渥,不识疾苦,每天吃喝玩乐都忙不过来,哪个能跑这到山腹里画些没有什么用处的神仙宴饮壁画?
如此边走边看,通道直行尽头便是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拐角,拐角后的通道依旧是斜向下方,没有往上改变的意思。
通道两侧的壁画却是随着这个拐弯变了内容,从欢乐喜庆的宴饮聚会,变成了各种战争场景,战争的一方是标准的人类,披甲执兵,而另一方则千奇百怪,样子从飞鸟走兽到游鱼地虫,不一而中。战场拼杀得异常激烈,甚至有的图画中,只有遍地尸首,没有一个活人。
但别管什么样的场景,画面的左上角处必然有几个高冠博袖面目模糊的人踩着云朵,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面的修罗战场,或指指点点,或交头接耳,或左顾右盼,神态举止不一。
他们这种暗挫挫的围观,在通道尽头的几幅壁画里漏了馅,地面上的人类与交战的怪物停止了战斗,改成一齐向云上几人射箭。
而最后的一幅画里,没有战斗没有云上的偷窥者,只画了一座大山在崩塌,在崩塌大山的侧后方,却又有一条软梯从天空的云层中探下,隐约可见一个身影正顺着梯子往下爬。
这就不得不再赞一次这画的细节精致了,本来一个模糊的人形趴在软梯上,很难看出是往上爬还是往下爬,但作画者却通过画中低头伸腿等细微动作,直接将向下爬的这个意思透露出来。
走到此处,出现第二个九十度的拐角,依旧向下沿伸。
这拐过来的通道壁画又是一变,这一回不再是宏大的场景,画面简单,却又信息丰富。
尤其是左右两侧还相互关系。
比如说拐过来的左右两侧的第一幅,左侧是一高冠博袖长须老者手中将一碗状物赐给一个弯腰行礼者,而右侧第一幅则是一个面目模糊者躲在一颗大树下探头张望。两边画一结合起来,便是右侧画中人在偷窥左侧画中的场景。
接下来的内容更是感觉好像在看连环画作一般。
左侧接了碗的那人,开始每日宴饮聚会,聚会中必然会拿出长须老者所赐那碗来饮食。
而在右侧偷窥那人,依旧在持续偷窥,有时是在墙后,有时是在石后,如此偷窥了一段时间,他突然出现在宴饮的聚会中,可右侧壁画中,却又多出一个在偷窥的人。
接下来的剧情发展相当有趣味性,最开始偷窥那人竟然偷换了那碗,转回自己这边也宴饮聚会,而碗的原本主人却一日衰败一日,在走廊尽头的画作,偷碗者举行了极盛大的宴会,而另一侧却是在出殡,只不过在殡葬队伍最前面捧着灵牌的白衣男子昂首指天,嘴巴张得老大,形态激愤,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天空中再次出现了踩着云的人,只是这次只有一人,而且从形态来看,正是最开头赐下那碗的长须老者。
长须老者似乎在侧耳倾听白衣男子的话,目光却落到另一侧宴饮聚会的偷碗者身上。
下一幅画中,偷碗者身形扭曲模糊,虽然依旧在宴饮聚会,但手中却没了那碗,只拿着条人的手臂放在嘴边扯咬,而下方参与聚会者也都是吃的类似的东西。本来正常欢饮的宴会,变成了聚众食人场景。
右侧画中,长须老者再次将碗赐给白衣男子,同时弯腰在其耳旁认真地说着什么,一手还指着天空。
手指方向的天空中,有云聚集,而云上却有一颗孤伶伶的眼睛正隔着云层注视着左侧画中那聚众食人的场面,一缕黑线正从眼中钻出,形状诡异难言,径直飞向那宴会。
画到此处中断,眼前是第三个拐角。
我看着那聚众食人的画面,毛骨悚然之余,却又觉得有些眼熟,怎么看都跟长生盏中彭白聚起来的那宴会十分相像,不由大为震惊,赶紧转过拐角,想看看接下来的是什么内容。
这第三个拐角,依旧是九十度,可转过来,眼前却一片漆黑,没了光亮。
这一路走来,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的警惕也稍稍放松,见没有光亮,只以为是年头太久,布置失效,没有多想,便从背包里掏出一根荧光棒拧亮。
只是光亮一起,眼前近在咫尺处赫然有一张惨白的脸!
那张脸眼下嘴上,倒立在空中,还有老长的头发垂下来,好像一大束柳枝一样微微晃动。
我吓得往后一跳,操起镇魇刀,横在身前,定神瞧去,不由心中一惊。
这脸太特么的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