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封赏令下来后,东路军几乎人人都获得超过预期的封赏,然而也有一个例外。
宋江等人没有接到封赏令,这场盛会与他们无关。
“大哥,你现在终于瞧清楚了吧,狗朝廷根本没把咱们当自己人,还要让人家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几次,你才满意啊!”
宋江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冷冷道:“不用说了,等他们镇压方腊残部时,咱们跟着一起去,嘿嘿,找到机会,就反他娘的!”
韩世忠在树上待了一夜,抬头望着东方。
昨天晚上,当他听到自己的封赏后,就离开独自军营,找一棵树待着,一坐就是一夜。
这是他摸索出来调节情绪的法子,与寂寥而漫长的黑夜作伴,一直等到黎明初升。
只要黎明升起,一个人再痛苦难过,心情也会好上一些。
没一会,晨曦从东方升了起来,先是一缕微光,紧接着照亮了整个天空。
韩世忠摘下一片叶子,中间对折,将露水倒入口中,呼吸了几口清晨舒爽的空气,突然间,心情就好了起来。
这时,树下传来一道喊声:“韩兄弟,今天就到镇江府了,你快下来吧!”
低头一看,喊他的是王渊。
韩世忠从树上跳了下去,哈哈一笑,道:“王将军,起的真早啊!”
王渊见他神色恢复如常,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好样的,我就知道你能挺过来,来,把这些都拿去。”递过一个钱袋。
韩世忠愣道:“将军,您这是?”
王渊摆手道:“这是我获赐的钱,你都拿去,我的功劳本就不及你,却他奶奶的升了八级,你要是不肯收,我也没脸领这份官资!”
韩世忠笑了笑,道:“那末将就不客气了。”伸手接过。
王渊大喜,道:“走,咱们回去,你这次虽遭受不公,但大伙心里都有数,昨晚不少人都来找你,只可惜你不在。”
韩世忠感叹道:“多谢大伙了。”
王渊神秘一笑,道:“昨晚来咱们军营的人,除了鄜延路的弟兄们,还来了两位特殊的人。”
韩世忠问:“谁啊?”
王渊笑道:“一个是杨惟忠老将军,一个是赵玉城将军。对了,赵将军还留下半件锦袍!”
韩世忠愣道:“锦袍?”
王渊道:“就是他接受张相公封赏时获赐的锦袍,他说那锦袍他一个人没资格领,有一半是你的!”
韩世忠心中一热络,哈哈笑道:“好,有这半件锦袍,也不枉大家并肩杀敌一场!”
回到营帐,韩世忠将半件锦袍披上,径直去赵玉城的军营道谢。
赵玉城听闻后,迎出帐外,拉着韩世忠进入帐中,感叹道:“韩兄的功劳被辛兴宗抢去,等我入京后,一定设法将此事让官家知晓!”
韩世忠笑道:“姓辛的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这种小人,理他作甚?升官的事我想开了,只要能在战场痛快杀敌,管他是几阶几品!”
赵玉城朗声笑道:“韩兄豁达,不过我相信韩兄只是官运未到,将来迟早能飞黄腾达!”
韩世忠拱手道:“那就借赵兄吉言了。大军马上就要开拔,我先回去了。”
当天下午,大军便开至镇江府治所,丹徒县外驻扎。
镇江府又叫京口,知府叫张适。
他早就得到朝廷安置大军的命令,所以大军一到,便派人运送猪羊到军中犒军。
另外,他还包下城中最大的酒楼,订好酒菜,招待五十阶以上的将领饮宴。
赵玉城、高平和李存继都在受邀之列。
王禀、杨惟忠、慕容居廉等年纪大的将领都婉拒了,赵玉城本来也不想去,慕容居廉却非要他去,只好跟着去了。
高平爱热闹,李存继担心赵玉城升迁太快,受人暗算,两人便也跟着一起去了。
镇江府最大的酒楼叫同庆楼,张适颇知诸将心思,从教坊中调来几十名官妓,给诸将侑酒。
官妓又叫营妓,都是犯官之女,不仅知书达理,容貌秀丽,更带着大家闺秀独有的气质。
赵玉城来到同庆楼后,外面站着不少兵丁,都是各大将领的亲兵,小顺子等亲兵便留在了外面。
进入一楼,只见不少营妓穿花蝴蝶一般,在酒桌间穿梭敬酒。
高平刚一进来,便有不少年轻将领笑着迎了过来,高平将他们与赵玉城介绍了,都是世家子弟。
赵玉城虽然出身低微,但军阶比他们高了十几阶,又在军中很有名望,这些人对他颇为恭敬。
高平和赵玉城打了声招呼,便兴高采烈的跟着那些人一起喝酒去了。
赵玉城目光扫了几圈,发现一楼都是些低阶将领,而且还分成两个阵营,一个是世家阵营,一个是没背景的普通军官,泾渭分明,绝不越线。
高平就去了世家阵营中。
突然,普通军官之中,走过来两名将领,当先一人拱手笑道:“赵将军,又见面了。”
赵玉城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两位吴兄,你们这次也立了不少功劳吧?”来者正是吴家兄弟。
吴阶显得很恭敬,道:“混了几个小功,侥幸升了八阶,现在是四十七阶忠训郎。”
赵玉城点点头,吴阶升迁程度,几乎和高平一样,看来辛兴宗对他颇为照顾。
这时,楼梯口一名将领快步走了过来,喜道:“赵将军,你终于来了,快请上二楼,我四叔在二楼等你多时了。”
赵玉城看清那人,原来是张伯奋,心中一动,寻思:“他说的四叔应该是张适,原来张适是张叔夜的弟弟。”
楼口有守卫,本来只有四十阶以上的将领才能上二楼,不过张伯奋亲自带路,把手之人不敢多问,放李存继上去了。
二楼的人少了很多。
一共十几名将领,分散着坐在三张桌子上。
辛兴宗旁边坐着一名身材微胖的四十岁男子,面色温和,穿着舒适的宽袖圆袍,正在和辛兴宗说话。
张伯奋带着赵玉城走了过去,向那人附耳说了几句,那人站起身,微笑着拱手道:“小官张适,见过赵将军。”
张适身为镇江知府,品级比赵玉城高得多,而且还是文官,自称小官不过自谦。
赵玉城不敢怠慢,拱手还礼:“末将赵玉城,拜见张相公。”
张适笑吟吟道:“还要多谢赵将军在睦洲救了小侄性命,来,快快请坐!”
这一桌坐的都是熟面孔,除了辛兴宗外,刘光世、折可存、张灏等青年将领都在这。
辛兴宗除了在童贯面前,总是一副冷峻表情,很少讲话。张灏斜眼打量着赵玉城,眼神不善,也不知在打什么歪主意。
倒是折可存能言善辩,妙语连珠,与张适、刘光世谈笑风生,令赵玉城颇为意外。
他虽然认识折可存很久,但两人接触却很少,对他并不了解。
张适好几次把话题引到赵玉城身上,赵玉城简短答上两句,并不多言。
他知道自己升迁过快,必定引人记恨,这时要是露出洋洋得意之态,必定遭人记恨,还是低调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