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庆宫。
就在朱由校、朱由检两兄弟相互无言枯坐之时,殿外响起了宫人的声音:
“皇爷,乾清宫李公公来了,说是李娘娘在催您回去。”
宦官尖细的声音,在慈庆宫寂静的空气中来回碰撞,将二人的思绪齐齐拉回。朱由校由于这几天刚刚经历了李选侍等人的软禁,暂时已经对其起了畏惧之心。
一听说是要自己回乾清宫,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想办法拒绝,脑袋也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自己的五弟。
朱由检对回乾清宫这件事倒是没有太多想法----
他相信自己的皇兄也不会蠢到刚出狼窝,转头自己又爬进去。
再者朝堂诸臣好不容易与内廷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等人,通过里应外合等手段,艰难抢出了皇长子,就绝对不会放任朱由校一人在这深宫不闻不问的。
虽说现在已经举行完了东宫位典礼,众大臣也在这之后均已离去,但他们不可能不会在这波云诡谲的内宫中留下后手。
毕竟明末时期的文官集团,能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
不过是在未来皇帝的身边安排几个人,这又能算的了什么,内外廷之间,素来都会有所瓜葛,要么对立,相互之间攻讦不断;要么联手,以达到彼此的目的。
而且如果有人对此进行质疑,他们也只需站在忠臣良将‘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大义上,对质疑之人进行严厉的反击,轻则丢官,重则丢命,理由就更简单,随便安排一两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可以了。
就算日后新皇帝算起账来,也只要推脱说是特殊时期,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皇帝的安全,任谁也不能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否则就是寒了忠义之心。
何况此时的朱由校,呵呵,你不言我不语,大家只要都能够互相遵守这潜移默化的地下规则,他一个深宫小儿,又没进行过真正的帝王教育,哪里能分得清这人世间真真假假的人心。
看样子,以后这内宫中的安全问题,自己也一定要注意,毕竟大明皇帝溶于水的这个笑话,在后世之中可不会是空穴来风的。
“五弟,现在怎么办,我,我真的不想回乾清宫,我害怕……”
朱由校说这话时,明显已经是六神无主的状态了,要不然他也不会病急乱投医。此时最佳的处理办法就是拖,拖到朝中来人,事情自然就会迎刃而解。
再者要么就是朱由校自己出面解决,反正现在天命已定,登极的日子也已经定在了九月初六,只要不是李选侍亲自下场,哪个不开眼的宦官敢对皇帝用强,别忘了,司礼监的老祖宗王安,说不定就在哪个暗处看着呢。
“皇兄别怕,无论怎样,臣弟都会陪着皇兄,
且看看来传话的人是谁,待他进来,我们再做打算也不迟。”
朱由检看着自己皇兄这唯唯诺诺的软蛋样,不免也是一阵心累:大哥,我才十岁啊,你想啥呢,能不能有点当皇帝的样子,你的王霸之气呢,你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呢?
“好,好,我听五弟你的,我相信你……相信你”朱由校哆哆嗦嗦的开启了碎碎念模式,只是那不停颤抖的嘴唇,早在不经意之间出卖了他。
“皇兄,你得镇定下来,你不日便是天子,是我大明至高无上的掌权者,只有别人怕你的份,焉能有你所怕之人,你听我说,待会我们只需这样……”
好不容易费尽了口舌才安抚下朱由校的不安,朱由检轻轻拍了拍朱由校死死抓着自己衣袍的右手,示意可以召见来传话的宦官了。
而此时慈庆宫大殿之外的李进忠也有点纳闷,自己都来了半个时辰,通报的人也进去有一会了,按照往常的情况,自己应该早就入殿觐见了才对,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圣上是在怪罪自己之前做了李娘娘的帮凶?
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别说是辉煌腾达了,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随我进去吧,皇爷刚刚在休息,这会儿才醒。”
就在李进忠不停在脑海中思索解救之道时,先前通报的宫人已经出来了,只不过此时的李进忠已经进入到搜索模式了,压根没有注意到身旁来人。
传话的宫人说完示意李进忠跟紧自己,见他没有反应后仔细一看,李进忠此时竟是一副蔫了的模样,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李娘娘的近侍,怎如此不称职。
“李公公,圣上传见。”宫人加大音量的同时,用手轻轻推了一下李进忠,这才将他从那九幽之下提上来。
“哦,好的好的,麻烦公公了,一时失神,烦请公公见谅。”李进忠听说是圣上召见,连忙掐断了自己的思绪,不管怎么样,先见到朱由校再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进入慈庆宫后,李进忠赶紧低头俯首,压根也没注意到旁边此时还坐着一个五皇子,上来对着朱由校二人就是一套五体投地的大礼,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都希望朱由校能够打自己一顿出出气,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继续安心在这皇宫当差,不然这利剑悬于顶的感觉,可当真不好受。
闻言朱由校并未出声,这也是二人商议的计划之一,待李进忠进来,先晾他一会,让他自己在恐惧中乱阵脚,人一旦想多了自然容易出错,自己二人也就能轻易的掌握主动权,再者可以多拖延点时间,内阁值房到慈庆宫不远,可消息传出去却是需要时间。
一盏茶的功夫后,朱由检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于是轻轻推了推正在‘装睡’的朱由校:“皇兄,醒醒。”
‘嗯……’朱由校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他倒是真没装,确实是真的睡过去了,只不过这般作态落在朱由检的眼里,直接就是一个点赞:直娘贼,谁说这哥没演技的,你瞧瞧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小连招,给个奥斯卡都不为过吧。
此时李进忠在听到声音后才意识到,原来五皇子竟也在慈庆宫,不过不打紧,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而已,不会影响什么。
只是朱由校现在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的确是有些摸不准,这让他内心中有些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