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煞道人他们尽量不走大路,以免在人群密集处被人发现。他们疾走了几段路,慕容曦体力不好,明显有些跟不上,撑着腰喘着粗气说道:“这样可以吗,我看是难不倒鬼影啊。若是这样就能甩掉鬼影,这一路几百里早把她甩得天南地北了。”
“还不就是多了几个拖油瓶,不然我压根不怕她。”火煞道人心急口快,扭头见慕容曦脸露不悦,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欠考虑,又马上补充道:“我开玩笑的,你们一个都不能少。”
这几人快步走到一胡同的路口,正要拐弯,突然从弯道的另一边跳出个人,脏兮兮的,还是那老头。敢情这老头还真是颇有毅力,自打火煞道人进客栈引起他的注意后,就一直有留意火煞道人他们的行踪。
这老头从拐角处跳出来太过突然,且一副满是灰尘的嘴脸像是刚从煤坑里爬出来一样,火煞道人身手敏捷,拨开一边的易青阳冲上前,没等老头落地站稳,上去就是一脚。
“等等,听我说!”老头向后退两步闪躲。
“那你说啊,三招内不说清楚,可就没机会说了!”火煞道人丝毫不手软,边说着,连连扑向老头。
“能停下来让我喘口气不,我可没你这么好体力!”老头不还手,边挡招边退让。
“那我只好送你一程,去了阎王殿就一身轻了!”火煞道人一跃而起,抬起右手后缩,准备奋力一击。
“不要开玩笑啊,我是认真的!”老头吼了,后退中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打滑顺势往后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只见火煞道人笔直的手臂伸向已没法躲闪的老头,“关键词!”
“马驼山!”老头急着发吼,但恐被人听见,故一副撕心裂肺呐喊的表情却发出蚊子般的细声。
火煞道人急速驶出的一拳此时离老头的鼻稍不足分毫,打出的拳风刮得老头粘滞的发束轻拂了几下,再啪嗒晃落在面颊上。
老头则是吓得不轻,两眼闭得紧紧,额头上的汗珠子在鱼尾纹的沟壑间充盈,嘴巴咧得稀稀拉拉的牙齿清晰可见。待老头睁开眼,只见火煞道人将拳收回,这才终于喘了口憋了许久的气。
“你刚刚说什么?”慕容曦站得靠后,刚才观战中略微没听清老头说的什么。
“行了,我知道了就是。”火煞道人扬手挡住正要上前问话的慕容曦。
易青阳则从火煞道人身后另一侧探出来,“说的是马驼山吧!”
“嘘,小声点。”老头警觉地在嘴巴前竖起食指,要易青阳别大声,“跟我走便是。”老头从地上爬起来。
火煞道人他们面面相觑,对老头的用意持怀疑态度。
易青阳头靠在火煞道人肩上,两张脸快贴上了,“我看他非善类,居然从客栈就开始打我们主意了!”
“要不就地宰了他。”慕容曦极为冷静地说出口,就像是入行多年的屠夫面对每天重复见到的猪毫无面部表情一样。
火煞道人翘起眉毛,嘟着嘴看着慕容曦,嘲讽道:“那你去啊。”
慕容曦听出火煞道人是在挖苦自己,故作没事地退到大家身后。
老头见他们不信,扯开裤子,从裆下掏出本蓝皮书,“你们看,记得我在客栈跟你们说了什么吗?”
“卖书是吧,什么书?”易青阳伸手要去拿老头手里的书。
老头赶紧将拿书的手往身后藏,另一只手挡住易青阳,“这书没什么实质性内容,真正的重要信息在我的脑子里。我看出来了,你们不是一般人,想不想听?”
“听什么?”慕容曦插嘴说道。
“是对你们有帮助的信息。”老头冲火煞道人笑道:“客栈被烧时,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啊。”
“客栈不是我放的火!”火煞道人辩解道。
老头说:“知道不是你,我还没老眼昏花到那种程度。”
火煞道人问:“那你都知道什么?”
老头凑到火煞道人耳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是谁,前阵子与胡人作战负了伤,之后去可汗堡过了几天好日子吧,就不用我在这里公开念出你的名字!”
火煞道人小小吃惊了下,朝四周望望,不时有三两路人不远处经过,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眼光。
“我听堡内出来的传闻说你叫李道长来着。”老头笑道。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火煞道人脸上泛着忧郁,着实松了一口气,这老头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没错,李道长就是我,叫我道长就是。”
“呵呵!”老头将眼睛眯成了线,“我都守在可汗堡大门外好几天了,就盼着你出来呢。”
“你等我们干嘛?”
老头向火煞道人他们摆摆手,示意跟他走,便朝一条胡同深处走去,火煞道人一伙心存疑虑地跟在后头。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火煞道人问道。
“看到我一头白发没?”老头撩了撩粘成一坨坨的头发,散发出呛人的臊味,估计得有大半年没洗过了,“知道我的人都叫我白头丐。”
“你在这附近还挺有名气的嘛?”
“那是,谁家厨房我没去过,只要闻着香,我都识得出谁家的饭菜好了。”白头丐满为自豪地笑着说道,“喏,那是李寡妇家,早些年死了男人,一人拖着两个不满十岁的男孩,靠编篮子在市场上卖,因为生意经营得辛苦,常天黑了才回家,晚饭做的晚,若是我白天没讨到什么钱和吃的,适合深夜去她家偷些饭菜做夜宵吃。可惜她家放油少,经常是菜叶拌稀饭,味道不咋滴。”白头丐指了指身后刚经过的一户人家,一片小木门上千疮百孔,围墙断了半截,进进出出确实不太费力。
慕容曦看着那户外院残破的人家,不可思议地摇头说道:“这么可怜的人家你都下得去手啊?”小五也附和着问道。
“夜宵我又不常吃。”白头丐指着另一处胡同深处的一户人家,门庭宽敞,高墙亮瓦,“看到没,那是张财主家,靠放高利贷发家,在这片地方算是富的,饮食习惯好,每天准时卯时一到就开饭,全家老小包括下人得摆上五桌饭菜。我是他们家的常客,反正少了一个人的饭菜量,他们也觉察不出来。尤其是逢年过节,大鱼大肉全都能吃上,想想都流口水。”白头丐抿抿嘴,摇摇头继续说道,“大锅饭终究是不好吃,味散不精,张财主就一暴发户,对生活品味没追求,抠得要死,和下人一起吃了这么多年的大锅饭,就是不另起炉灶。”
“想不到一个乞丐居然能对食物这么有品味?”火煞道人略有轻蔑地说道。
“那当然,我吃的是百家饭嘛,多比较比较就能研究出来。”白头丐跳起指着隔了几条胡同的远处的三层高的楼房,“看到没,那是大街边的回味酒店。这酒店真是不错,请的几个厨师都是中原来的,精通各大菜系,炒的菜油多盐多,刚好合我的重口味。”白头丐眯着眼回忆起来,之后又是一番摇头,“那酒店的炒菜味道虽好,但我现在都不太会去了。一是我发现那酒店会用地沟油,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我劝你们也少去那家店,一般人我可不会透露这秘密的;二是那家店的几个厨师也是江湖上的老手,武功不错,对付我这种小偷惯犯很有一套,我几次在那家店偷窃失手,有一次还被打得半死。”
这一路上,火煞道人他们跟着白头丐边聊边走,七绕八绕,不知走到了哪里。
易青阳始终不相信这白头丐,一路上左顾右盼,“道长,这是要跟他去哪里啊?”易青阳见火煞道人摇摇头,只好不问了。
到了一处死胡同,尽头是一面墙,白头丐停了下来。
“该不会是要念芝麻开门吧。”易青阳心里嘀咕。
白头丐脸贴着墙壁,念道:“芝麻开门。”
“还真是芝麻开门,果然有暗号,恐怕是某组织的秘密基地啊!”易青阳吃惊得瞪圆了眼珠子。
墙纹丝未动,死胡同的左侧房屋倒是一扇紧闭的窗户开了。白头丐第一个爬进窗户。
火煞道人、慕容曦和小五先后跨进去,易青阳警惕性高,执意最后一个进。轮到易青阳跨越窗户栏进来时,刚跨进来,有个人影躲在窗户侧边突然从黑暗里窜出来使劲拍下易青阳的肩膀,“哈!”地大喊一声。
“谁啊!”易青阳吓了一大跳,两腿发抖,汗毛直竖,猛一回头,只见那人诡异地呵呵直笑。
“芝麻快回去,别老吓人!”白头丐呵斥那人,那人乖乖大摇大摆地朝里跑走,似乎很满意刚才自己的吓唬获得成功。
“你叫他什么?”火煞道人问道。
“芝麻啊,刚才是他给我们开的门。”白头丐说道。
易青阳气坏了,“我还以为是什么通关暗号呢,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白头丐领着火煞道人他们往里走,“你们别理芝麻,他是个神经病。”
一伙人跟着白头丐走过光线昏暗的几间屋,走到里头拨开一门帘,顿时豁然开朗,一个大院子敞亮在眼前。
“到了,呵呵。”白头丐先一步跨过门槛进了院子。
易青阳这回学刁了,紧随白头丐身后第二个进院子。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十四五个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面对院子入口整齐地排成两列,前面一列蹲着,后面一列站着,有的敲着盆,有的挥舞着扫把,大声叫嚷着欢迎口号。
“哎呀我去!”易青阳反应不及,被突然映入眼帘的强烈震撼的欢迎方式着实吓得不轻,两腿软趴趴,屁股快要落地,被身后的火煞道人搀扶住。
“你们这是干嘛?”火煞道人走上前,不解地问道。
先前吓着易青阳的名叫芝麻的人则站在欢迎队伍一侧指挥着念道:“欢迎新人加入我们,大家鼓掌!”整只队伍齐刷刷地鼓起掌来。
白头丐皱着眉头不高兴地上前将芝麻一把推开老远,“瞎闹什么啊,快玩自己的去!”
十四五人的队伍见白头丐发火了,也就嬉闹着各自散去。
“这什么地方啊?”慕容曦边说着边环顾四周,院子还算大,几处草坪被小道分隔开,左侧一座假山落在水池中,周围摆满了花花草草。对面还有几间屋,但几扇窗户的纸稀稀拉拉残破地说明很久没修缮了。两侧则是墙头上长着杂草的高墙,连院带屋的总面积得有几百平米大。
“这院子还不错啊,像是一大户人家住的啊。”易青阳好奇地说道。
“你们看,那不是写着嘛。”白头丐指着一块倚靠着墙的破败门匾。
“贺府!”易青阳说道。
“疯人院?”小五眼尖,门匾虽雕着贺府二字,但被人用红笔写上大大的疯人院三字。
“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慕容曦问。
“小和尚不是说了么?”白头丐说,“就这破烂地方还会是贺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