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四眼井绿洲,周围有蛤岗神婆和这伙疯子和我一起,地上还有几尊摔碎的石雕像。我带着他们向东回,一边走,一边问他们的来历,走了几天几夜才终于安全地到达西州,之后才得知原来自己醒来时已是一年后的事情了,我居然石化了一年!想想都毛骨悚然。”白头丐说着,不尽抱紧双臂打个冷战。
当然,白头丐在去马驼山的路上杀死东哥,和乔半仙的不和,这些他都没讲给火煞道人他们听。在他讲的故事里,东哥和乔半仙是在中山谷墓场不慎被那里的恶魔石化了,至于他们如今是生是死就不清楚了。
“呜呜,可怜我的兄弟们!”白头丐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鬼才信呢,说的这么玄乎,哪来的什么妖魔啊?”慕容曦说道。
“我说的是真的,不然我怎么会光是谈起就吓得半死呢!”白头丐都快哭出眼泪来了。
易青阳望向火煞道人,想看他是什么态度。
火煞道人则是闭目静听,捋着胡子,不发表态度。
易青阳见火煞道人一句话不说,更是急了,“道长倒是说句话啊,马驼山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真有白头丐说的妖魔鬼怪吗?”
火煞道人无奈说道:“我又没去过,哪知道他说的真假。”
易青阳说:“那你说说你所知道的马驼山是个什么样子的?”
火煞道人说:“我也是全听别人说的,跟他说的差不多。”
白头丐插话道:“我说了我没说谎,真就如此!”
慕容曦和小五听到这,反应不大,倒是易青阳紧张得不行,急冲冲问道:“怪不得道长之前从来不和我说,原来前途那么凶险。”
火煞道人不满地说道:“我若是告诉你这些,只会增加你的精神负担,反而会耽误了我们的行动。反正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我们是去定了的!”
小五插嘴道:“阿弥陀佛,降妖除魔是我佛己任!”
易青阳不接着说了,转而问白头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白头丐马上擦干眼泪,又嬉皮笑脸地说道:“你们不是也要去马驼山吗,能否算我一个。我知道马驼山的黄金在哪里?”白头丐嘴上这样吹牛,实际上他心里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想着马驼山那遍地的黄金,不惜再赌一把。
火煞道人他们去马驼山当然不是为找黄金,但既然白头丐这样说,那就顺水推舟,做成理由。火煞道人微微摇头,“你都说了去马驼山的路上那么危险,为什么还有胆去啊。”
白头丐说:“我知道石化的秘密,只要别正眼看那蓝眼骷髅的眼睛就不会被石化,打通这关就没事了。其实我第一次见你们时,真没把你们当回事,估计你们不是找不着去马驼山的路,就是死在去马驼山的路上。可你们在西州城内战役中一炮打响,虽然我未亲见,但光是听闻你们的传说就是非常了得,让我刮目相看。我相信这趟随你们去马驼山,必将满载而归。”
光凭白头丐这番讲话,很难判断哪句是真是假,但火煞道人看着抱椅不放的蛤岗神婆,再看看窗外院内打闹的那伙疯子,似乎故事毫无破绽,至少目前听不出瑕疵。火煞道人行走江湖多年,深知做任何事一定要有警惕,暂且相信白头丐的这番话,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道长,别轻信啊。”易青阳在火煞道人身后小声提醒。
“我知道。”火煞道人小声回道。
白头丐也是明白人,知道光凭他一番话是很难让人信服,继续编织着理由,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以为我是去找黄金吗?错,我那两个兄弟以及兄弟的儿子还在另一边呢,若不把他们救出来,我哪还有脸回家啊,这就是我一直未回家的原因。这些年我表面上在西州东逛西晃,其实就是为了找到合适的搭档,遇上比如像你们这样有胆量又有能力的人,然后再一起去马驼山,救我的老乡。”白头丐又神情肃穆地指着外头的那伙疯子说道:“你们看看那伙人,曾经是多么的纯洁善良天真浪漫,而如今却过着鸡肋般的人生,活着没啥意思,死了又可惜。他们不痛不痒地疯了整整七年,而我除了养活自己,也照顾了他们整整七年。我可以继续养他们直到他们死,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疯疯癫癫不清不楚地过一辈子啊。我一想到如果他们死了,我连给他们买棺材的钱都出不起时就心痛头痛。”
“你是说痛心疾首吧。”慕容曦说道。
白头丐说:“正解。所以这些年,我还有个心愿,就是找到他们疯掉的原因,让他们回归正常,过上幸福的生活。”
小五望着外头的那伙疯子,再结合白头丐讲的话,不由得悲上心头,哀叹道:“你们真的好可怜啊。”
白头丐说:“是啊,你们看我身上的责任有多重,都快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愁得我头发都白了。”白头丐捻起一撮白头发说道,“以前我可是满头乌黑的头发啊。”
火煞道人想了想,和白头丐说道:“那依你看,我们何时去最好。”
白头丐心中已酝酿多时,一听火煞道人的意思真要去马驼山,马上脱口而出:“我看不用等了,现在就能去买几匹坐骑和七人半月的干粮,傍晚即可出发,七日就能到达四眼井绿洲,刚好当晚十五之夜打开魁星门进去另一边。”
易青阳点了点人数,奇怪地问道:“哪来的七个人啊?”
“是啊,而且我们到哪去找懂得打开魁星门的人啊。”慕容曦插话道。
火煞道人连连摇头,“术业有专攻,我虽是道士,但精通的是火术,并不擅长通灵这门学问,恐怕是辜负了你的期望啊。”
白头丐满有信心地笑道:“你们四人加上我、神婆和芝麻共七人。开门的事不用你们操心,神婆懂。芝麻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可以帮我们照顾神婆,我想带他一起去。”
“神婆不是也疯了吗?”易青阳问道。
白头丐拿起瓢舀满水,没等火煞道人看明白,就往蛤岗神婆脑袋上一浇,“有人说天才和疯子的距离相差一个人类世界,我看差的也就一瓢水的分量。”
这瓢水有如醍醐灌顶般浇得蛤岗神婆倒吸几口凉气,白头丐一连贯的熟练动作让火煞道人他们看得目瞪口呆。
蛤岗神婆像是吃了一记重拳,脑子这才有了些许运转,慢慢坐上椅子,傲起头看了眼火煞道人他们五人,抿了抿嘴,闭上眼,气定神闲地说道:“下面何人?”
“本名于腾中,外号白头丐,站我旁边的是李道长一伙四人,拜见神婆大师。”白头丐弯腰鞠着躬答道。
“有何贵干?”
“求问如何开启通往马驼山的魁星门。”
“需到达四眼井绿洲,于十五之夜在溶有人血的水盆中燃烧羞月符念咒制造血月,再在北井投尸问路,以血开眼便能看见开启的魁星门。”
火煞道人以为蛤岗神婆说的是投石问路,没有在意。
白头丐继续问道:“我们都不懂羞月符为何物,可否请神婆大师亲往亲为。”
“成交。求方一个白银十两,求方二个白银十八两,要想再次求方请重新排队等候,邀请出山白银一千两,期限半年。请这位朋友到进门窗口处结账,共计一千零一十八两,现金支付,谢绝赊账。付完账后请往院子左拐到贵宾室耐心等候,室内备有茶水,并有歌舞欣赏。谢谢消费,欢迎常来,再见。”蛤岗神婆连珠炮似的说完一整段话,最后睁开眼睛拉大音量朝外头说道:“小二,送客!”说罢,蛤岗神婆突然中了邪似的全身发抖,两眼一闭一睁,神经兮兮地东张西望一番,最后呆坐在椅子上不声不响。
火煞道人他们怔住了,半天才回过神,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哪有一千多两白银啊!”小五吃惊问道。
白头丐笑笑:“神婆疯了,难道你还傻了啊,你说给了就是给了呗!”接着白头丐脸色一沉,叹气说道:“有次下大雨,屋顶漏水,神婆被淋得浑身湿透,口中居然念念有词。我这才发现神婆并没有完全疯,如果套她的话,使她将尚存在脑子里的过去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原样的说出来。不过很可惜,她只剩一点点记忆,这些年我可没少花心思在她身上,就是为了帮助她恢复记忆,收效甚微。如今她能完整地说出魁星门开启之法,是我多年努力的成果,我功不可没啊。”
易青阳觉得白头丐最后一句夸自己的话过头了,打趣道:“应该是这些年来神婆没少被你泼冷水吧。”
大家商定后,火煞道人和白头丐这就去市场上购置食物、坐骑和装备,打算今晚在西州休息舒舒服服的最后一夜,明早即刻动身前往。即使白天的大街或是小巷,也不应放松对不明暗处的鬼影的警惕,于是火煞道人换穿了当地服装,戴着遮阳大帽,用遮风沙的头巾将面部裹得不露真容。
白头丐也换了套干净整洁的衣服,带着火煞道人去逛市场扫货。他之前给人印象一身肮脏,谁知从衣柜里居然挑出了件像样的衣服,又梳了个头,倍儿精神。
“你这衣服是偷来的吧,哪家大户的啊?”火煞道人看着白头丐这一身富人的装扮,由衷地伸出大拇指。
“偷也是种职业,没有贵贱之分。”白头丐潇洒地走了两步,颇有贵族气质,风度翩翩,“我无非是拉近了富人与穷人的差距。反正富人不愁吃穿,就当他们是捐赠穷人了。”说罢,两人出门往市场方向去。
人多行动不便,故易青阳、慕容曦和小五出于安全考虑而留守在疯人院,照看蛤岗神婆和院内打闹的那伙疯子。
到了下午,眼看火煞道人和白头丐回来还早,三人各自打发时间,小五坐屋内打坐念经,慕容曦则打地铺躺下休息,只有易青阳精力旺盛,与同样不知疲倦的十来个疯子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整个院子充满欢声笑语。
这伙疯子自从见到来了客人后就没消停过。慕容曦午后犯困,想休息都得不到应有的清静,想冲易青阳和疯子们发火,但一看他们人多势众,性情难定,且又是人家地盘,只得忍气吞声,用衣服将脑袋包得结结实实,封住耳朵,这才得来安静睡眠。
易青阳和他们玩累了,就结束游戏和疯子们聊起天来,正好可以问他们话,深入了解下白头丐。
“你们知道多少关于白头丐的事啊?”易青阳问道。
“不知道。”疯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你们这些年和白头丐相处,应该知道些啊?”易青阳不理解,继续问。
“不知道。”
易青阳觉得这就奇怪了,这伙疯子只是失忆加弱智,怎会一点事情都不知道,于是又问:“你们知道我说的白头丐是谁吗?”
“不知道。”疯子们依然是异口同声。
易青阳错愕,但一细想又觉得不正常,心想既然他们都不知道我问的白头丐是谁,为什么能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问题,然后还异口同声地回答不知道。“你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疯子们齐刷刷地扭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眼睛无神地答道:“不知道。”
人要急了才有办法,易青阳马上从兜里掏出半块面饼举在半空,冲着疯子们吼道:“谁要跟我说说白头丐的事,我就给他这半个饼。”
疯子们顿时哑了,没人吭声,只见一群饥渴的眼神望着易青阳手中的半块面饼。
全场鸦雀无声了一下,突然有个外号叫筷子的疯子,营养不良地骨瘦如柴,淌着口水跳起来叫道:“白头丐说谁要是跟别人讲了他的事,谁就没饭吃。”
话刚说完,没等易青阳反应,所有疯子将筷子围在中间,拳脚相加。易青阳看傻了,等疯子们散开,筷子鼻青脸肿地躺在中间,微颤着向易青阳伸手,想要那块面饼。
易青阳将面饼抛给筷子,对疯子们的所作所为不满地问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人啊,太坏了。”
一个外号叫冬瓜的秃头说道:“白头丐说谁要犯了错,其他人必须打他。”
话一出口,冬瓜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抱着秃头蹲在地上等着被群殴。
疯子们还真是不客气,芝麻一声令下,全都呐喊着冲过去将冬瓜围住狠揍。连先前挨揍的筷子也不甘落后,一手拿着面饼,嘴里还嚼着面饼末子就叫喊着冲进人堆里朝冬瓜猛踹。
“都滚开!”易青阳赶紧抡起棍子将疯子们打散开来,冬瓜已是满身淤青。他这回明白了,是白头丐教他们这样的,谁要说出一点与白头丐有关的事,谁就要挨揍还得挨饿。“是不是白头丐教你们这样打人的?”易青阳气愤地叫道。
谁知疯子们居然齐声朝易青阳吼道:“不知道!”惊得易青阳连连后退数步,擦了擦被疯子们喷满脸的腥臭口水。
“你们不说,我问神婆去,总有办法问出来。”想罢,易青阳去神婆呆的屋子,走到门前发现上锁了。白头丐上的锁,分明不想让他们接近蛤岗神婆。易青阳回头本想问疯子们谁有钥匙,结果看见疯子们整齐并排背对着他规规矩矩静坐,估计又是白头丐制定的什么破规矩让他们犯错后集体反省。得了,不用问疯子他们了,他们只会回答不知道。若是变猫钻进蛤岗神婆的房间,恐引起亢奋的疯子们的注意,易青阳只好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