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头一愣,瞬间跳了起来,正要迎上前去,却发现门外进来的是外罩一件老旧长袍、畏缩得像是做贼一样的徐家家主徐应舟!
“你来做什么?”
赵大头翻了个白眼,重新坐了回去:
“没让你进来你就这么闯进别人家?懂不懂点规矩?!”
这分明是我家。
徐应舟心里嘀咕了一句,脸上却带着热切的笑容:
“大人有所不知,现在城里的流民越来越多了。我要是不赶紧进来,这点东西就能让他们把我活撕喽!”
他身后跟着一个老仆,手里提着个篮子,隐隐透着一股酒香:
“城里的酒肆早就关门了,这点酒水是家里的存货,特来孝敬大人。还有些家里常用的物什,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现在外边也不好找,就给大人送来一些...那位刘大人呢?”
自从昨天给刘慎指了去处之后,徐应舟就一直在关注着那家当铺,后来打听到消息说刘慎竟然真的老老实实跟他们做了趟生意时,徐应舟就感到特别惊讶。
现在的官军都这么老实了?
尤其那家当铺老板还是自己的旧识,当晚还向自己派出查看情况的老伯抱怨,说下人笨手笨脚导致自己露了白,不得不多花二十两将那军官打发走,然后连夜离开九江。
若刘慎真是什么不正经人物,岂是区区二十两就能打发的?
于是徐应舟立刻起了结交之心,也是在如今越来越混乱的城里找个关系。
他想来想去,觉得如今九江城内就数酒水最为匮乏,又不至于露富,便亲自换了衣服带了礼物上门拜访,也算是还了那天刘慎亲自上门的礼数。
“我家大哥不在!”
赵大头心不在焉地挥挥手:
“行了,东西放那,回去吧。”
小翠立刻上前接过老仆手里的东西。
“那在下就告辞了。”
徐应舟心里翻了翻白眼,心想这才是自己印象中的官军。
谁知他刚转过身,大门就再一次被推开,
门口站着的不是那些饿红了眼的流民,而是明火执仗的官兵!
其中一人腰胯长刀,满脸桀骜之色地踏步进来,先是扫视了周围一圈,然后视线落在了惊讶的赵大头身上:
“你就是逆贼刘慎的同伙,辽人赵大头?”
“你说谁?!”
赵大头立刻逃了起来,大声嚷嚷:
“逆贼?我看你才是逆贼!”
“大胆!竟然污蔑总督大人的麾下亲兵,果然是胆大包天的逆贼!给我拿下!”
一名官兵大喝一声,立刻有无数如狼似虎的官兵涌进院子,将赵大头按倒在地。
江破贼伸手抄起棍子就要上前,却被老五一只手按着动弹不得,然后夺走了他的棍子,用眼神示意他老实一点。
两名侍女也被吓呆了,望着不怀好意逼近的几名官兵只好步步后退。
赵大头终于反应了过来,大声喊道:
“我大哥不是逆贼!逆贼是参将张世勋!他勾结左逆打算放火焚城!我要见总督大人!我有操守官的腰牌!”
“放你的狗屁!给我把他的嘴堵上!”
领头者骂了一声,很快周围官兵便寻来一块破布塞进了赵大头的嘴里,他就只能被按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叫,奋力挣扎,两名官兵险些按不住他。
徐应舟也被两名官兵按倒,见势不妙急忙大声求饶:
“大人!小人是本地百姓,不过是被此人占了房子,来找他理论而已,请大人明鉴!小人不是逆贼啊!”
他的肠子现在都要悔青了。
自己就不该动结交心思,这些官兵果然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能让人省心的!
谋逆,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果然越老实的人背后就越不简单,那刘慎看起来性格平和、为人低调,没想到背后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来!
更后悔的是,他竟然还自己送上门来。
想到这里,徐应舟的心都在滴血。
“本地百姓?你?”
领头之人转过头来,皱眉打量了一下他。
“没错,小人姓徐,以往在九江城外的码头上做些苦力,后来家道中落,便被这逆贼占了家产...”
赵大头睁大了眼睛,对睁大眼睛说瞎话的徐应舟发出一阵愤怒的呜呜声。
“原来这样...”
领头者点了点头,然后吩咐身后官兵:
“去两队人,把这个徐家也一起抄了,将徐家人作为同党,与刘逆附属一同处决!”
“是!”
几名官兵立刻领命,率人出门而去。
徐应舟顿时如同五雷轰顶:“大人!这...这是如何说法?”
“想要说法?那本将就给你一个。”
领头者嘿嘿一笑,弯腰靠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
“拿了你们几人,不过是刘逆附属乱党。拿了你们一家,便是谋逆造反的大案!反而你都要死了,不如送我一功...”
徐应舟张大了嘴巴,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
领头者望着他失魂落魄的反应,得意一笑,大声吩咐道:
“都给我带到校场去,立刻明正典刑,让城里新来的这帮流民,见识一下咱总督署衙门的规矩手段!”
“总督署衙门有什么规矩手段,我为何不知?”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一名身穿灰白儒衫、头戴方巾的中年儒生施施然走了进来,抬眼望向领头者,轻笑一声:
“应将军好大的手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锦衣卫来拿权阉乱党呢。”
“不敢劳薛先生如此说,在下不过是总督大人身边亲兵罢了。”
来者正是曾在城外与刘慎不对付的那名亲兵,应平。
他虽然是袁继咸麾下亲兵,权力比起普通将官不知高出了多少,但面对薛宗周这一个手中没有半点实权的文弱书生,依旧要诚惶诚恐地低头。
无他,薛宗周乃是袁继咸的学生,又是东林-复社党人。这种人要想做官,那真是分分钟入内阁。
何况明朝文强武弱,他们这些武将见了文官天然要低一头的。
别忘了昨天在城外,袁继咸原本决心去见左良玉时,可是将城内的军政大权全部交给了这名只在都察院任监察御史的学生,连他的亲兵之首、总兵袁震都只能为副。
由不得应平不低头。
薛宗周走进院子,四下扫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口中被塞了破布、呜呜咽咽奋力挣扎的赵大头身上。
“将他口中的破布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