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定的决斗地点在一颗老槐树下。
此刻，那棵槐树的枝叉上堆满了雪，远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棉花团。
老树下雪地上有一片殷红，像是绽开一朵猩红的妖花。
腥红里躺着的是被分为两片的烈山豹，还有那一把威名赫赫的宣花大斧。
唐菖蒲皱起眉头。
他不奇怪有人能击败烈山豹。
世界上高手多的是，况且烈山豹也不是天下第一，即便他真是天下第一，也总有不再是第一的那天。
任何江湖人物被人击败都绝不是奇闻。
他好奇的是，烈山豹显然是在与人对拼中，被人连人带兵器一刀两段了。
能击败烈山豹的大有人在，但能把这人一刀劈开的并不多。
据他所知，大概也就三五个人，能一刀劈下来，斩出如此光滑，如精心雕琢艺术品一般精致伤口的，只有两个人。
这俩人当然就是淮北风家的风火、风浪兄弟。
风家据说是比高门崔家血统更古老的家族，但家世显然不及后者显赫。自魏晋以来，人人都知道五姓七望，却只有江湖人才知道淮北风家。
当然，风家虽名气不如这些高门的大家族，但在江湖中还是不容忽视的豪门，即便算不得钟鸣鼎食之家，其家奢靡的生活也绝非寻常江湖人物能望其项背。
在这个大多数人以糠咽菜度日，甚至朝廷兵卒以醋布为食的时代，风家的丫头仆役们吃腻了肥鸡大鹅，常要吃点萝卜、茄子、瓜果等物解腻。
风家虽还不至于如沿海暴发户一般，用吃人参的母鸡下的鸡蛋做羹汤，常用作早餐零嘴的鹌鹑蛋、胙鸭舌，也绝非寻常人家可食之物。
当然，江湖世家仅凭富，绝无法在腥风血雨的江湖里立足。
川西唐门远比风家富贵，屹立江湖几百年不倒，靠的不是金钱，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器。
风家立足江湖靠的是刀。
风家祖上曾是一军中小卒，靠着一把刀硬生生给后代砍出一条福贵路来。
其留下的祖训就是：要相信手里的刀，不要信兜里的钱。
风家的刀值不值得相信？
大约是值。
不然，风家也不能靠一把刀，威震淮北武林一百五十多年。
风家的刀法得自战场上的拼杀，没有太多花架子，讲究就是一击杀敌，说起来有三十六式，实则就是三十六种劈砍法。
有人见过风家人功夫后，直言他们的刀法不似中原刀法，倒很像是东洋的迎风一斩式刀法。
风家刀法别具一格，刀也与众不同，刀背远比别家的厚，刀刃也更锋利，刀柄也更长，是少见的利于双手握柄的刀。
据说，风火兄弟以把家传刀法练的炉火纯青，全力一刀足可劈开一块青石碑。
唐菖蒲以往的对手中没人施展过如此威猛的刀法。
他也不想和会这种刀法的人为敌。
不过，很多事不是不想就不会发生。
唐菖蒲没有回头，也没有听到脚步声，却还是发觉有人已走到他身后七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