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入府前司马昭对自己的态度，曹皑此时才茅塞顿开。
原来司马昭早就知道了两人的任命。
但他就是不说。
曹皑不禁有些后怕。
但随即曹皑也冷静下来。
司马昭是征蜀将军，自己是征蜀护军。虽然位次于司马昭，但也正好就近监视于他。
当年曹真伐蜀，司马懿就是最强烈的反对派。而现在曹爽伐蜀，司马懿怎么可能会赞同？
所以，司马昭参与此事，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是为曹爽建功立业来帮忙的。
更何况征蜀的前线是司马懿经营已久的雍凉二州。司马昭此次被任命为征蜀将军，曹爽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呢？
再联想到刚才邓飏话里的意思，开春后曹爽才会带着司马昭到长安。自己则可以提前两个月去长安做准备。那潜台词就再也明显不过了！
看紧司马昭！
曹皑脸上的表情分毫都没逃过邓飏的观察。
他故意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看，曹皑会有什么反应。
眼见得曹皑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怕，再冷静下来，最后甚至嘴角溢出一丝笑意。邓飏都开始有些欣赏这个年轻人了。
“邓公之意，皑已了然！”曹皑抱拳慨然道，“雍州豪强有不少都是先君大人（曹真）的旧部。太傅虽然也曾都督雍梁，但皑此去，定使各郡军民全力支持兄长征蜀！”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你不用担心司马昭！
聪明人之间说话一点就透，邓飏见曹皑如此乖觉，心中更是欢喜。
其实他也是在赌。
曹皑作为曹爽的庶出幼弟，一无名望，二无母族背景，三无历练经验。让这样的年轻人去监视司马昭，邓飏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但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个年轻人还算机灵。
邓飏不动声色地扶起曹皑，低声嘱咐道：“此事宜速不宜缓，卿宜尽早动身。司马新城虽然至少要三月才能到任，但多一日准备便多一份把握。到了雍州，一切听太初（夏侯玄）的吩咐即可。”
邓飏一手拉着曹皑，一边走出房门。那老者宜福手捧一件鹅毛大氅，早已等候在外。见邓飏和曹皑边走边聊，也是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二人沿着走廊边走边聊，邓飏又嘱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一间大厅前，邓飏终于停住了脚步。
他亲手替曹皑披上了大氅，又是一番语重心长的叮咛，两人这才辞别。
门只是开了那么一道缝，透出一股带着暖意的香风，顺着鼻子钻进了曹皑的脑髓，让他失神了那么一瞬间。
曹皑苦笑了一下，正要离开，紧闭的窗户却被室内的婢女撑开了。
一股更为汹涌的暖香扑面而来。
顺着被撑开的窗户，曹皑只是随便一瞥，就瞥见了婢女身后正在饮酒的贵人们。
坐在上首主座的，赫然竟是曹皑的长兄，大将军曹爽。
乘着没被曹爽注意到，曹皑低着头，跟着老者匆匆的走开了。
他不想追究为什么邓飏要对自己撒谎，也不想问为什么曹爽不见自己。也许是有别的原因，也许根本没有原因，也许…
也许这一幕不是自己无意间看到的，而是邓飏故意安排的呢？
曹皑摇摇头，不去想那么多。
或许这就是政治吧。
身后的宴会厅看似近在咫尺，可曹皑心里清楚，在自己没有足够被利用的价值前，别说上桌了，就连当桌上的一盘菜都不够格。
胡思乱想之际，曹皑被老者送到了大门口。老者和曹皑的出现再次让贵人们投来目光，人们都想从曹皑的表情上解读出什么。
曹皑看到这些错愕不已的官员们的目光都在看着自己的大氅，只是微微一笑，和老者拱手一别，扬长而去。
“君侯！邓长史恭候已久了，请！”
一听老者转身邀请司马昭。府门外贵人们的注意力迅速都被吸引过去。毕竟比起曹皑这种中下层军官，当朝太傅，曹魏国之柱石司马懿的儿子才更值得关注。
司马昭对老者的邀请点了点头。在与曹皑擦肩而过时，他只是礼貌的一笑，并没有多问。
二人一出一入，门外的贵人们很快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起适才被打断的话题来。
人群中，一个身材肥大的大汉望着风雪中曹皑逐渐远去的背影，皱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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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府宴会大厅内
一队队舞女衣着清凉，面带桃花，随着丝竹之声翩翩起舞。
然而，坐在主位的曹爽此刻却无心欣赏。他一边玩弄着手中的酒杯，一边听邓飏汇报，耐着性子等邓飏说完，紧皱的眉头这才略微松开。
“如此说来，六郎倒是可堪一用咯？”他问道。
邓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六郎虽然年轻，但极为聪颖，比之四郎五郎，也不遑多让。”
一听这话，曹爽立刻变色，他看着侧席上已经醉到不省人事的四弟曹则、五弟曹彦，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可堪大任，他又怎么会无奈启用异母的庶弟呢？
唉，但愿曹皑真的如邓飏所说的那般“可堪一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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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皑自打行完冠礼就搬出了大将军府。
在洛阳城东的建春门附近，曹爽拨出了一间小院给他单独居住。
其实曹皑也不喜欢住在大将军府。
曹皑前身的父亲是曹魏赫赫有名的大司马曹真，他常年在外征战，晚年一身疾病缠身，喜怒往往无常。而曹皑的母亲又出身低微，只是个婢女，因此曹皑长期不得曹真的喜爱。
曹真都不宠着曹皑，其他兄弟自然更看不上曹皑。除了曹爽时不时的做做表面功夫外，也就只有二哥曹羲时有接济，还安排曹皑读书习武。
若非如此，只怕如今的曹皑得到这个机会也拿不住。
建春门离大将军府不远，曹皑走了半刻钟就到家了。
然而，原本冷落的门前却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一个身披貂裘、身材高大的黑面大汉正站在曹皑家门口。见曹皑来了，大汉连忙挤出一丝笑容，脸上堆满的横肉挤在一起，显得有些滑稽。
曹皑的家门口可素来都是鬼都不上门的，可眼前这个大汉光看他的二粱进贤冠就是个千石以上的官。
这样的贵人能站在曹皑的家门口，看来权力的魅力确实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