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餐后,菊夜慢慢站了起来。
「今天打扰大家了,那个……就连晚餐都承蒙招待……我差不多该回去了,不然家人会担心。」
「陆恒,你是不是应该送她回家?」
「啊?为什么我要做那种事……」
「那个……不用麻烦了。我家并不远……那就这样了……今天非常感谢各位。」
菊夜向我们低下头后便往门口的方向离去。玄梓用不安的表情看着我,她应该是想说「你真的不去送她?」吧。
「唉……我知道啦,我送她回去总行了吧。」
我这么一说,玄梓便露出灿烂的笑容不断点头。虽然心里觉得麻烦,但我还是缓缓走向门口。
正要出门的菊夜因为门打开的声音而回头并看到我出现。
「陆恒?」
「我送你。」
我只说出这三个字便自顾自的开始前进。虽然不晓得菊夜家在哪里,但还是可以从她平常回家的方向推测出大致位置。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一个人也没问题啦!」
「不要罗嗦那么多,赶快走吧。」
「啊……嗯……谢谢你……」
菊夜快步跟上走在前面的我。她与我并肩而行,两人一起走在夜晚的道路上。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对话。
我们的关系本来就只有这样。虽然玄梓做了多余的猜测,但其实我们两人根本没什么。她的这些行为只是多管闲事罢了。
默默走在路上时,菊夜好几次转过头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话就直说啊。
「啥事?」
「……呃……那个……今天非常感谢……」
「这句话刚才说过了。」
「说……说得也是……抱歉……」
她就为了再次说这种话而犹豫不决?我实在无法理解。
自此之后便完全没有对话,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安静的住宅区街道响起。因为夜色昏暗,所以我看不清楚菊夜的表情。
这家伙今天为什么想来我家吃饭?这样的疑问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和我这种人扯上关系明明就连一点好事都没有。
「那……那个……」
低着头的菊夜缓缓开口。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可以去你家玩吗?」
为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我想你没办法再见到那两个家伙了喔。」
「玄梓和夕泠?」
「没错,她们马上就要回去自己住的地方了。」
「原……原来如此……」
「所以就算你来玩也什么都没有。」
「对我来说……这样还比较……」
菊夜小声说了些话,但因为声音太小而听不清楚。
「你为什么要跟我这种人扯上关系?一般来说应该避开我才对吧。」
「避开?为什么?」
「为什么?这种事不用想也知道吧。」
和只有负面传闻的我扯上关系一定不会有好事。话虽如此,但菊夜却觉得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我不认为陆恒是个坏人……所以……」
「我是坏人。」
「你并不坏。」
「我就是个坏人,揍你喔。」
我打算吓吓她而瞪了一眼。不过,菊夜却一反常态地用认真的眼神仰望我。
「陆恒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家伙明明毫无根据,而且平时总是畏畏缩缩,她到底从哪里来的自信说这种话。
「陆恒……我…我一直——」
「到这里就行了吧。」
「啊……」
穿过狭窄的住宅街后,我们在不知不觉问来到明亮的大马路上。如果送到这里,她一个人应该也能平安回家。
「再见。」
「啊……陆恒——」
不知为何,我不想听菊夜继续说下去,像是逃跑般的离开那个地方。
送走菊夜回到家里后,玄梓在门口前面迎接我,而且还带着开朗的笑容。
「干嘛,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什么,只是好奇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就是送她回家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有发生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事件吗?」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和菊夜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连朋友都算不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进展。
「这样啊……」
玄梓不知为何露出失望的表情,跟在走向客厅的我身后。
「那个……话说回来,我应该睡在哪里才好?」
「睡哪里?已经没有空房间了,去二楼和恶魔一起睡吧。」
「我不可能和天使一起睡觉,因为说不定会在睡觉时被十字架刺死。啊哈哈哈!」
我一瞬间以为夕泠真的生气了,结果她在下个瞬间看到电视里的搞笑艺人表演并笑倒在地。不管怎么看,夕泠根本就是个人类,不,是中国人才对。
亲口说出即使看电视也笑不出来的恶魔到底去哪里了……
「我才不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因为天使不喜欢纷争!」
「可是,那家伙的适应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融入人界的程度未免太可怕了点吧。」
「恶魔是擅于适应情况变化的种族,完全融人人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就算说她已经完全适应也不为过吧。」
「总之我不要。我要一个人睡。你去和陆恒睡不就得了吗?」
「……神不可能允许我和男性同床共枕!」
「恶魔允许你。呀哈哈哈!」
不管怎么想,恶魔都没有那种权力吧。
「啊,对……对了,那个房间如何呢?看起来好像没人使用。」
玄梓边说边指向一楼的另一个房间——位于我房间对面的房间。
「……那房间不行。」
「不是没人使用吗?」
恶魔从旁插嘴。
「我不是说不行了吗?」
「没关系吧,反正没在用。」
「我这个主人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就睡客厅吧。」
「客厅……吗?」
玄梓用显然不满的眼神看向客厅。
「如果陆恒晚上口渴会来客厅吧?」
「我确实会到冰箱拿饮料喝。」
「你应该会看到我的睡脸对吧?」
「虽然我并不想看,但应该会看到。」
「这么…这么丢脸的事情……我根本不可能受得了!」
玄梓用力摇头,就算她这样羞红着脸拒绝也只会让我觉得困扰。
「不然你要睡哪里?浴室?厕所?还是阳台?」
「我记得陆恒现在睡的房间,就在那间没在用的房间对面吧?」
「是没错……难不成……」
「那我就去那房间睡,陆恒就睡客厅吧。」
「这样不是很好吗?」
「一点都不好……为什么我这个主人要睡客厅啊。」
「男人无所谓吧。」「因为您是男性。」
天使和恶魔异口同声地说。
「别开玩笑了!给我听好,虽然已经说过好几次——」
「这里是你家对吧?真是气量狭小的男人,竟然在意这种小事。」
「唔——」
原本看着电视的恶魔走到我身旁。我感觉气氛不对,忍不住退了几步,但她依然不断朝我逼近。
「那个空房间有什么不能开门的理由吗?」
恶魔在耳边发出这样的呢喃声。直指问题核心的一句话让我吓了一跳。为了隐藏动摇的心,我转头避开夕泠的视线。
「哪……哪有什么理由……总之你就睡在客厅里。明白了吗?」
「是的……我明白了……原来陆恒想看我的睡相……」
「啊?喂喂喂……」
「陆恒真差劲。」
「没关系。都是勉强陆恒的我不好……只要我忍受屈辱就没事了。」
女人还真是卑鄙。真的很卑鄙。
「啐……让你睡我现在的房间总行了吧。」
「真的可以吗?」
答应要求的瞬间,玄梓原本阴沉的表情立刻恢复成笑容。
「随你高兴。话说回来,我有点在意一件事。」
「什么事?」
我说出和菊夜一起吃晚餐时就想问但没问的问题。
「你对我说明情况时是不是说过要有两只翅膀才能飞?」
「你是指穿越门的时候吗?天使和恶魔都一定会有两只翅膀。这是重点,也是原本没有翅膀的人类无法前往天国或地狱的理由。」
「那倒是无所谓,但是这家伙只有一只翅膀,难道不会出问题吗?」
「……咦?」
「啊……嗯,我只有一只翅膀。」
「只有一只翅膀……?」
「你看。」
夕泠就这样背对玄梓。
「失……失礼了。」
玄梓慌张地跑过去确认。
「真的……没有……」
「……对吧?」
夕泠看起来有些难为情。我一盯着她看,夕泠就立刻瞪向我,逼我移开视线。
「为……为什么你的……翅膀会……」
「我小时候受过重慯,翅膀就是在那时失去的。」
「怎么会……如果要穿越门就一定要有两只翅膀……!」
「搞不好一只也行吧?事实上这家伙就是这样来到人界的啊。」
我乐观的一句话也只能让玄梓面露难色。
「看来她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玄梓完全听不见我们的话,双眼注视着同一个地方动也不动。
夕泠看见玄梓这副模样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鬼点子,带着大胆的笑容偷偷绕到她身后。
然后她悄悄接近玄梓并微弯膝盖。看来她是打算用自己的膝盖撞击玄梓的膝盖后面。这就是俗称的膝盖攻击。
确认过几次时机后,夕泠一口气弯曲膝盖。
但玄梓也在同时抬起头走出一步。
「得……得赶紧确认才行……非常抱歉,请让我稍微出门一会儿。」
夕泠半跪的膝盖落空了。她刚好和我四目相对,脸颊因为羞耻而迅速染成苹果般的红色。
「不……不准看!」
恶魔悲惨又空虚的恶作剧以未遂告结。
「你说外出是要去哪里?下一次开门应该是在两天后吧?难道有可以和天国取得联络的手机之类的道具吗?」
「虽然不是你说的那样,但类似的东西倒是有。人界存在着常驻于此的中位天使。中位以上的天使拥有在人界和天国联络的力量,我要向那位大人报告这次事件并确认指示。」
「天色已经全暗了,明天再去如何?」
「在开门之前并没有太多时间……我会立刻回来。」
「真没办法,我送你去吧。送菊夜回家却不送你也很奇怪。」
「可……可是,光是在家里打扰就已经添了不少麻烦……」
「现在就算多添一点麻烦也差不了多少啦。」
「真的,天使还真是会给人添麻烦。陆恒,记得买果汁回来。」
为了不让人看见她红透的脸,夕泠背对着我提出要求。
「你才应该努力减少自己制造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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