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
五府经略使府。
薛万彻坐于主位,拿起手中的信摆了摆,笑着说道:“这是吴王的回信,陛下已经同意你们大家的请求。”
“吴王会在年关之际来岭南。”
“太好了!”
“让吴王看看现在的岭南,我们没有让吴王失望。”
“岭南能够今时今日的繁荣离不开吴王。”
“就应该让朝廷那些处处给吴王设置障碍的人来看看岭南,看看革新之后的发展成果!”
……
薛万彻看着在座的岭南士族、强宗骁帅们热闹议论着不由感慨。
曾几何时,在场的这些人,无论是士族,还是强宗骁帅对李恪充满了不信任和抵触。
可如今一晃四年时间过去。
岭南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岭南了。
独特的地域文化色彩。
繁荣的经济。
以珠三角为依托,打造出了农渔商、海上丝路这颗明珠。
尤其是今年第四个年头,岭南在去年彻底还完了开发岭南造成的入不敷出,大面积欠账。
他有信心今年在述职大议中,一鸣惊人!
让所有人都真正关注岭南!
三地半天下。
岭南、河西更会成为大唐天下耀眼的两颗明珠,真正的黄子星!
感慨之际,薛万彻也是踌躇满志。
他继而抬手,等众人的声音落下后,薛万彻笑着说道:“本官年关要回去述职,迎接吴王之事就交给大家了。”
“大人请放心。”
“吴王回到岭南,就是回到了家,吴王的封地还在岭南呢。”
“今年虽然只是过去半年,我们各地的财税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是去年官府就还清了所有的欠账,今年的财赋情况应该会出现一个很大的增长。”
“大人今年回京述职,一定要给吴王,给咱们岭南争一口气!”
“对,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曾今中原的豪阀们谁看得起咱们岭南,现在咱们岭南也不比他们差!”
“而且我们还不是以剥削百姓实现目的,我们岭南是所有人都富有了!”
……
这就是岭南士族最真切的心情。
岭南一直被视为蛮荒,虽然都是士族,可中原的豪阀望族骨子里对岭南存在着瞧不起、轻视的心态。
岭南士族十分清楚这种状况。
现在不同了。
岭南士族虽然说放弃了很多的垄断权利。
但他们从中受益匪浅。
地方的繁荣,个人财富的膨胀,岭南独特茶文化、左传文化,对电力不留余力的普及。
说白了,就是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当然,薛万彻敏锐的察觉到,岭南从地方百姓,到强宗骁帅,到上层的士族,都有一种迫切走出去的想法。
岭南独特的茶文化走出去后。
岭南地方各阶层希望更多的走出去。
入朝为官、医行天下……
远在塞北的李恪,当然不可能知道,岭南各阶层在四年时间,得到长足发展之后,迫切谋划走出去,将岭南独特一面展示给中原的迫切心理。
以及为此已经开始做的重重举措。
他在一清早,就带着李泰几人离开。
李承乾的帐篷内。
他看着原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窦阀、韦阀俊杰,此刻鼻青脸肿,差点认不出来的模样。
有些想笑。
当然更多是愤怒。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你们两个,知不知道,是谁打的你们?”李承乾寒着脸询问道。
“好像……嘶!”裴居道刚张嘴,疼的就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伸手轻轻的捂住嘴。
韦思谦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苗,小心翼翼控制着面部幅度,说道:“秦王,我们被套了麻袋。”
“只是知道有三个人,而且其中一个离开时候,笑的很邪性,像极了魏王!”
啪!
李承乾猛地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不用查了,就是他!”李承乾脸色漆黑,唇角抽搐一下。
他想到了小时候在秦王府。
就是李泰套麻袋,李恪揍他。
李泰那个臭不要脸的混蛋,套麻袋的技巧那是从小练出来的。
当然追根究底,都是李恪那个混蛋!
这俩王八蛋小的时候嫉妒他受父皇独宠,没少用这种方式下黑手。
“秦王。”
就在这时,突利急急忙忙的出现在帐篷外。
李承乾招了招手,突利入内,瞥了眼韦思谦二人,心中暗笑,脸上却诚惶诚恐道:“殿下,臣保护不周,让韦大人以及窦大人受到贼人的加害,臣已经让下面严查了。”
“不用查了,恶贼已经走了!”李承乾怒道。
突利只能故作狐疑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心中暗恨,可这件事情他还无法追究。
李泰分明就是为了讨好李恪。
他也有些后悔,明知道阿史那飞燕喜欢李恪,昨天还说了那番话。
也都怪裴居道二人的临时决定,让他也认为,与塞北联姻是个不错的方法。
可以预见,未来,塞北的蓄力将会十分抢手。
他有了与塞北的这层关系,可以笼络更多的士族为他所用。
被好处急红了眼,有些令利智昏了。
现在李恪带着人独自离开,与他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分明就是一种态度的展现。
“可汗,本王需要一批驴骡蓄力,这是本王此番来塞北的原因,希望可汗能够帮本王办成此事。”李承乾不愿继续在此事上纠缠下去。
反正他很清楚,查来查去,突利也绝对不会查到李泰身上的。
突利苦笑道:“殿下,臣可以为殿下挤一挤凑一凑,提供一千头驴骡,这已经是臣最大的能力了。”
李承乾的脸色瞬间变冷:“你们偌大一个塞北,难道只有这点蓄力吗!”
“殿下息怒,各部首领今天早早就走了,臣曾与他们说起殿下的来意,各部首领都说,他们除了种驴、母驴之外,就连一岁的驴驹子现在都没有多余的。”
“给殿下的这批,都是臣的顺州,搜搜捡捡,连母驴、种驴都搜检来凑齐的。”
突利心中也唯有苦笑。
昨夜李恪派魏叔玉向诸部首领打招呼,他一清二楚。
那些人听了吴王李恪的话,连他的话都不听了。
本来今天他想着,诸部不多给,总得意思意思。
可诸部首领直接就回绝了。
还说什么吴王是塞北的女婿,吴王说话了,就必须听。
他知道,诸部首领敏锐的从昨天的事件,怀疑他女儿与吴王的关系了。
还好,这些人现在被吴王李恪笼络了,愿意得罪李承乾,那么就愿意替李恪保守秘密。
等突利离开后,裴居道急切说道:“殿下,看来吴王对塞北的影响力大到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李承乾脸色十分难看。
韦思谦则比较乐观:“殿下,这种影响力更多是来自利益上的,这些人可以为这个小事情为吴王出头,可将来争储,他们敢押注吗?”
“臣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不过我们也应该想些办法了。”
“今天就走,回去路过并州,孤去见一见冯立将军!”李承乾冷着脸说道。
韦思谦二人很快就明白李承乾见冯立的目的了。
塞北与并州沿线屯扎朝廷精锐。
有前隐太子卫率冯立所统帅。
目的就是在戒备塞北。
只要冯立坚定的站在秦王一边,一旦中原有什么事情发生,塞北也无法干涉。
……
数日后。
李恪正深入塞北腹地,详细观察塞北变化之际,收到了老大李承乾离开的消息。
“皇兄给我看看。”李泰急切的从李恪手中抢过信报。
看完后,不高兴的看向旁边的阿史那飞燕:“皇嫂,你父亲突利太不地道了吧,给自己女儿出口恶气都不敢。”
“老大得到了千头驴,至少也解了燃眉之急了,到时候未必会低三下四的求我了。”
李恪转身踢了李泰一脚:“见好就收,他毕竟是老大,你带着这批驴骡回去,狠狠宰一刀就行了,你以为就老大那个死要面子的性格,会低三下四的求你。”
对于突利的行为李恪能够理解。
突利毕竟是草原的领袖,他不敢得罪李承乾太狠。
嗨嗨……
李泰嘚瑟笑了:“倒也是,老大那个臭不要脸的,的确不是个求人的人,我这次回去,就带着大批的驴骡,招摇过市的从咸阳过,我气死他!”
“皇兄你什么时候回去?”李泰紧接着询问道。
“我还要继续看看,塞北的驴骡养殖情况,能否支撑起我们中原持续深入的改革,还要见一见诸部首领。”
“与他们谈一谈,持续推广驴骡养殖这个事情。”
……
李恪一直在塞北带到十月份,塞北第一场落雪,他才启程。
突利领着塞北诸部首领亲自送行。
临走之际,李恪语重心长说道:“突利可汗,诸位首领,可以预计,中原将来对蓄力的需求还会猛增,这段时间你们已经看到了。”
“蓄力的养殖还要继续扩大,同时在未来,随着中原越来越富裕,肉食需求也会增加。”
“这对塞北是以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塞北的子民并不一定要刀尖舔血,南下牧马打草谷,掠夺才能过上好日子的。”
“朝廷营建完成通往陇右的官道,我会为大家争取,营建从经过并州前往塞北的官道。”
“为了我们彼此之间,可以互通有无,只要我们大家愿意一起努力,下面的子民过上好日子指日可待。”
……
突利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王爷,心中不由感慨,待李恪话音落下后,他连忙保证道:“吴王请放心,塞北与朝廷一体同心,今后绝对不会成为朝廷的敌人。”
“吴王放心,我们一定大力推广蓄力养殖。”
“朝廷要多少,我们就能提供多少。”
“朝廷的恩情,我们塞北诸部不会忘记的。”
……
其他各部首领也接连许诺。
李恪满意的上路。
李治和李愔跟在李恪身边,李治说道:“皇兄,朝廷如今算是把塞北彻底的降服了吧?”
“早着呢,这不过是商业行为利益产生的好感罢了,还没有达到我们的目的。”李恪平静说道:“不要被塞北诸部的热情,以及突利的许诺蒙蔽了双眼,感恩之情是不会长久的,突利这一代人或许会保持,朝廷力量足够或许会保持,可今后呢?朝廷开始衰减时呢?塞北老一辈老去,新一代,随着塞北的强大,会不会生出野心?”
“等塞北自废武功,失去了战马优势,底层百姓习惯了这种和平往来交易实现的繁荣。”
“塞北诸部首领无法驱使他们的时候,我们就要展开更为深层次的同化。”
“皇兄,更深层次怎么同化?”李愔好奇询问。
李恪笑道:“很简单,所为的同化,其实就是习俗、习惯上的同化。”
“语言、文字、饮食、着装、发饰等等一系列我们日常都要做的事情,如果双方没什么不同,或者区别很小了之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呢?”
李愔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就是说,以后要让塞北与我们中原,就好像关中与河洛一样,容许有细微的差别,但是我们整体是一致的。”
李恪点了点头。
“皇兄,如果让皇嫂知道你这么干,你就不怕将来皇嫂拿刀跟你拼命吗?皇嫂可是塞北的胭脂烈马。”李治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李恪扬鞭吓唬一下,笑骂道:“小混账!现在也长大了是吧!”
魏叔玉、程处默等人不由笑着。
魏叔玉说道:“晋王,阿史那公主不会的,今后彼此之间没有战争,在一个朝廷之下共同发展,百姓安居乐业,难道不好吗?何况塞北早已经臣服我大唐,只是我们一直都没能够进行有效的统治罢了。”
“现在我们就是在做这件事情。”
李治点了点头:“皇兄,同化塞北,能不能让我来做?”
李恪好笑道:“那你得跟父皇说,跟我说有什么用,我最多是推荐你。”
“回到晋阳之后,我不会待太久,我还得去岭南,算算时间,再有个把月,我也该启程了,先去陇右、吐谷浑看看,从大小金川进入岭南。”
“晋阳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两个去做,多听听裴炎的建议,裴炎是老吏部了。”
“吏部的门门道道,以及与地方打交道他比你们两个清楚。”
“不要着急着做事,多听多看,琢磨透了,再想着做事。”
“晋阳的制度改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回去也会待一段时间,你们主要是检验年终的账目。”
“今年是地方和朝廷粮赋新分配方案的第一年,要检验之前的规划是否合理。”
“地方是否足够,新分配方案推行后,朝廷会有多少损失。”
“做一个统计,然后去咸阳找老大,他那边也有一个增加、损失的统计,两地进行一个综合分析。”
“以两地为参考,回到吏部后,估算全天下推行对朝廷财赋的影响。”
“做出一个合理的方案,是先整理逃籍呢,还是整理逃籍与新制度推行一起做,亦或是先推行新制度。”
“你们要做好分析,供父皇参考。”
……
李恪说的很详细,李治二人也十分认真听着。
魏叔玉与程处默,默默的跟随在左右。
李愔某刻询问道:“皇兄,是不是就像益州的砍麻复耕一样,要进退相宜,避免政令造成的,不可预估损失?”
李恪看着两个幼弟,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我们就是再做这个事情,我们调查分析论证的准确与否,决定着父皇将来的决策是否正确。”
……
咸阳。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西域吗?”温彦博看着乔装出现在他面前的刘仁轨,面色大惊。
刘仁轨摘下斗笠,拿出一封信交给温彦博:“宰辅大人,这是候将军让属下送来的,秦王不在咸阳?”
“秦王和魏王正在皇帝那里打官司。”温彦博边看信边说道。
某刻,豁然抬头,压着声音怒道:“侯君集疯了吗!”
“宰辅大人,末将只是送信,其他一概不清楚。”刘仁轨郑重说道:“候将军只是让末将告诉温宰辅,无论做与不做,都决不能让长孙大人知晓。”
“本官知道!”温彦博烦躁愤怒说道:“你马上离开咸阳,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还有不要在陇右进行停留!”
“陇右是李恪的地盘!”
“属下明白,玄奘大师即将入京,现在就在陇右,温宰辅可以与玄奘大师谈一谈,候将军说了,利用玄奘大师急切想要弘扬佛法这一点,引导玄奘大师帮我们促成此事。”
“放肆!本官怎么做事,用不着你教本官!”温彦博神经质忽然厉声呵斥。
实在是侯君集的这封信把他给吓到了。
他心绪不宁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