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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

白马寺。

始建于东汉十一年,佛教传入中原后,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官办佛寺。

华夏历史上的第一古刹。

“殿下,这就是大雄宝殿。”白马寺主持亲自陪同,为李恪介绍白马寺:“殿下请。”

“主持请!”

李恪也伸手作一请的手势,然后随着主持入内。

魏叔玉等人跟随着走了进来。

“白马寺是我华夏第一古刹,不知主持对朝廷此番整顿佛寺有什么看法?朝廷的任何政策,都愿意听一听各方的声音。”

“朝廷不是限制佛教的传承,只是希望能够更规范,能够更好的弘扬儒释道三教的所追求的真善美。”

“祛除一些人为因素对三教教义的污名化。”

“阿弥陀佛。”

主持高耸佛号,说道:“殿下整顿佛寺,去腐存精,对佛寺而言,暂时的镇痛会有,却让佛寺的未来更加光明。”

“佛祖的身影下尚且会有阴影,佛光无法笼罩之地,佛寺中的确有些藏污纳垢,朝廷的整顿,白马寺是欢迎的。”

“纵使现如今天下佛寺,或许会对殿下颇有微词,但贫僧相信,今后的事实会证明,殿下做的是对的。”

“佛教传承中,也会为殿下书写下浓浓一笔。”

李恪笑了笑,也不管眼前这位第一古刹的主持到底是形势逼人的情况下,向他低头。

还是真的认可他所做的事情。

只要白马寺表明了态度。

对于今后约束佛寺来说,会有十分大的好处。

投桃报李,李恪笑的更加谦和,双手合十说道:“身后名本王到没有想过,一代人总是要做一代人的事情,大师能够带头相应朝廷,本王十分感谢。”

“或许不久之后的洛阳会比关中的长安还要繁华,白马寺佛家圣地,第一古刹,本王还是希望,他永远可以像现在一样。”

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印子钱、投献土地这种事情,在白马寺真的几乎可以忽略。

白马寺主持不由微微皱眉,他总觉得这位王爷话中有话。

可有猜不透。

这位王爷果真是有着一颗七窍玲珑之心。

主持感叹一声,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李恪走到大佛前面,魏叔玉已经给他准备好香烛。

他接过香烛,插入香炉之中,后退几步,刚要在蒲团上跪下之际。

“断了!”

殿内忽然有和尚惊呼一声。

李恪看去,果真,三根香烛从中间层次不齐的断了。

魏叔玉等人脸色变得有些微微泛冷,看向白马寺的主持等人,他们觉得这就是白马寺有人在搞鬼。

给脸不要脸!

他抬头看了眼佛像,扭头对主持苦笑道:“看来本王此番所做之事,惊扰了佛祖,佛都不愿意接受本王的香火供奉。”

“阿弥陀佛,殿下误会了,不是不接,而是佛都受不起殿下的香火。”主持高耸佛号,郑重说道。

李恪不由愣怔一下。

“主持妙口!哈哈……”李恪回神后,爽朗大笑一声,他觉得这位白马寺的主持也是个妙人。

主持苦笑。

“殿下,外面有位王施主听说殿下再次,希望能与殿下见一面。”就在此时,以为高僧走入恭敬说道。

“他叫什么名字。”

“河北別驾,王琮王大人。”

李恪听闻请求见他之人的名字后,扭头看了眼魏叔玉等人。

他多少有些狐疑。

“主持,俗事缠身,看来本王是真的与佛无缘。”

“贫僧曾听闻玄奘评价吴王,身处俗世,手不持一物,掌心自成一佛国,观众生相,殿下,佛其实不在心中,不在佛经中,不在佛寺中,而是在造福苍生中。”

李恪点了点头,回礼后离开。

等李恪走了后,主持严肃道:“是谁在香烛上做了手脚,欲让吴王下不了台?”

“主持,我等岂敢。”

“是啊主持,案上盛放香烛的筒子立,有香烛数百支,为吴王取香烛者是吴王的结义兄弟,我等总不能在所有香烛上都动手脚吧?”

……

主持听着负责大雄宝殿的弟子之言,微微皱眉,快步走到香烛筒前,抓出所有的香烛抖了抖。

确定其他香烛都没有动手脚,他不由微微蹙眉。

低吟道:“难道真的是佛祖受不起这位王爷的香火?”

言及此,主持连忙后退几步,在蒲团前跪下,郑重一拜:“请佛祖点化,缘何如此!”

再看李恪。

出了大雄宝殿后,魏叔玉在李恪身边低声道:“大哥,真的就这么算了?”

“不碍事,没必要因小失大。”

无论是佛不接受他的香火,还是佛受不起他的香火李恪根本不在意。

他看着身边人还是不能释怀,笑着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随后在见到王琮后,王琮立即参拜:“拜见殿下。”

“王大人请起。”李恪扶起王琮,河北就见过了,他很好奇,王琮为什么要在白马寺见他。

王琮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皇子,心中也是感慨颇多。

沉默数息,王琮先开口:“请殿下回朝吧,也请殿下暂时退让妥协一点,或许殿下会受些委屈,可相较于天下的百姓,臣以为殿下的品行愿意这么做。”

“怎么,王大人,你们这些士族还真要跟陛下打一场东西战争吗?”魏叔玉冷哼道。

王琮苦笑:“臣老了,无此心,也无此意,可殿下难道就没有察觉到,近期整个潼关、崤山以东变得十分紧张吗?”

“大量的士族正在以修缮水利为由,召集依附他们的佃户。”

“殿下难道看不到这其中的隐忧嘛?陇右精锐的前锋已经在靠近洛阳,河南宰辅数日前被问斩。”

“稍有不慎,这东西就要燃起战火,天下百姓承受不起。”

“殿下的革新已经在这个天下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只要他是有助于这天下的,就一定会在今后的某一刻取得成功。”

“始皇帝一统天下,结束分封制,六国贵族裹挟百姓,民怨沸腾,秦二世而亡。”

“可最终汉承秦制,开启了华夏大一统的格局,自此,天下分分合合,可我们这片土地上,上到高门权贵,下到普通百姓,自此都接受了一定要统一的想法。”

“五胡时代,南晋多少普通百姓,响应仁人志士的号召北伐中原。”

“这足可以证明,好的东西,好的仁政,即便是暂时遇到了挫折,可只要在天下埋下了一颗种子。”

“他终要有生根发芽的时候。”

“王爷现在的革新,是否如始皇帝一样,书同文,车同轨一样太多急促,暂时的后退,未必就是失败。”

“请王爷,也请陛下不要重蹈覆辙,王爷年轻,大唐正值强盛,未来王爷还会有更多的机会。”

王琮说完后,郑重一拜。

李恪听明白了。

魏叔玉也听明白了。

王琮是以先秦为例子,希望能够说服他们。

暂时后退。

先保证大唐国祚的延续,静待时机。

李恪在河北的时候,就与王琮有过交集,不过当时王琮表现的十分谨小慎微。

现在看来,这人整个天下的利益,要比起自身利益要重一些。

“王大人好说客!”魏叔玉冷笑着说道:“我大哥这后退一步,恐怕你们就会得寸进尺,要将我大哥赶尽杀绝吧?”

“听说地方有人联名上书,要陛下贬我大哥为庶人。”

“等我大哥成了庶人之后,恐怕就是要我大哥的命对吧?”

王琮震惊,从魏叔玉的话中不难听出,眼前这位皇子对朝廷的情况十分了解。

那么……他为什么还能稳如泰山。

他在等!

他有办法对付这一次针对他凶险无比的浪涛!

王琮忍不住想到传闻中,朝中同僚对这位皇子的评价,博弈高手,做事情,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

他是他又有什么办法解开目前这个局呢?

地方的妥协是有底线的!

眼前这位皇子必须离开朝堂。

或许他已经主动做好了离开朝堂的准备?

“王大人今天能来与本王说这番话,叔玉认为你是说客,认为你在利用本王不希望百姓流离失所,试图君子可欺之以方,但我会认为王大人你是为了这天下百姓。”

李恪郑重说道:“王大人的履历本王在吏部曾今仔细调阅查看过。”

“王大人历事隋、窦夏、以及今朝。”

“隋末的乱世,当属河北、河南、黄淮流域损失最大。”

“窦建德、瓦岗李密、洛阳王世充、食人魔朱璨,王大人是见识过中原白骨累累,血流成河的景象,王大人来找我,我想你就是不希望这样一幕再上演。”

王琮不得不承认,这位皇子果真是会说话,至少他听了这段话后,心中十分受用。

也不由生出一种知己的感觉。

他悄悄的来找这位皇子,的确是因为他见过隋末中原的惨烈。

“王大人回去吧,朝廷今后还需要更多王大人这样的人,百姓也需要,只是当王大人将来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身居高位的时候,还能记住今天对我说的这番话。”

“至于我,参观完这白马寺,我不日就会返回关中了。”

“我这个正主不回去,他们唱独角戏,岂不是太没意思了。”说着,李恪冲王琮摊手眨了眨眼睛。

王琮不由苦笑,郑重一拜:“臣遵旨!”

他现在越发看不懂了。

可他也不能在继续了,交浅言深,本来就犯了大忌,唐突猛浪了。

若非忧心这天下局势,他也不会如此。

潼关以东各地士族以各种借口召集佃户。

朝廷重兵屯扎潼关,先锋抵近洛阳。

只要站在适当高度的位置,看到如今的局势,都会心惊肉跳的。

……

长安。

“魏王!”

“是在并州的魏王回来了。”

“朝廷现在安静的太可怕了,各地代表入朝,现在连魏王也回来了,就是不知道,魏王是回来帮吴王的,还是准备……”

……

李泰领着王府护兵,风驰电掣,策马入城,第一时间引起了长安百姓的注意。

中书省官房外面。

“舅舅,今日的午朝大议,让他们收敛点吧,不要逼着父皇动手,李恪离开朝廷,他们就适可而止吧,父皇这一次似乎是真的铁了心要动手。”

李承乾面露担忧的对长孙无忌与温彦博二人说道。

温彦博唇角动了动。

他想说,陛下这就是在政治讹诈。

可这话他最终没有说出来。

长孙无忌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之前已经警告过地方了,他们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之前联名贬吴王李恪为庶人的折子,纵使是长孙无忌都被气到了。

“魏王!”

温彦博忽然低声惊呼:“宇文节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让他把这根搅屎棍留在并州吗!”

此刻,其他宰辅也三三两两在中书省外面结伴商量着什么。

近日来,大家根本没办法在官房中坐着。

李泰入宫,温彦博注意到的时候,其他人也看到了。

“舅舅,听说有些狗东西,想要把我们这些皇子当做他们操控的木偶,今天要联名贬皇兄李恪为庶人,明天是不是就轮到青雀了!”李泰手中攥着马鞭,胖胖的身子,像只螃蟹似的,张牙舞爪走来。

远远的就扯着嗓子高声大喊道。

“是那些狗奴才有这种想法,这是瞧不起我们这些皇子呢,还是瞧不起父皇的皇权,想试一试父皇手中的刀利不利!”

“爹!”

李泰说着,不顾周围人神色大变,就扯着嗓子冲暖阁方向大喊:“做皇帝的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危险了?打!”

“儿臣回来就是请求亲自前往潼关领兵的,去中原,儿子亲自问一问,是谁!是谁要犯上作乱,是那些狗奴才不知死活!”

“儿臣亲自给你把这些狗奴才的脑袋拧下来!”

李泰一口一个狗奴才,此间许多人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堪。

“大哥,你可别以为皇兄李恪被打掉了,是一件好事,开了这个先河,以后可就说不准,下一个是你,还是我了!”李泰像个炮仗似的,紧接着就转向李承乾。

李承乾的脸色变了变。

尽管这种可能小。

可开了这个先例,地方可就会有一下次。

今天可以对父皇,将来他坐上皇位,会不会用这种方法对他?

“魏王,这是皇宫……”李行密看着李泰越说越露骨,连忙走出去。

啪!

李泰猛地甩马鞭,发出清脆的响声:“这还是本王的家呢!别说在皇宫本王大呼小叫了,本王就算是在天下大呼小叫又怎么样!这天下他姓李!不是你李行密的李!”

“怎么,你来教训本王,你觉得你这个李,跟本王这个李,他意义一样是吗?”

李行密面色大变,连忙作揖一拜:“臣不敢!”

“青雀,你太过了!”长孙无忌冷着脸,寒声说道。

嗨嗨……

李泰立刻露出一副笑脸,快步来到长孙无忌面前:“舅舅,我这是怕!”

“你能理解吗?是恐惧往外甥口不择言的!”

“请问舅舅,青雀被贬为庶人在什么时候,成了庶人后,我能不能苟延残喘,给我留一条命?”

“请舅舅回答青雀,青雀长这么大,从未有现在这一刻感到彻骨的寒冷,恐惧难安。”

李泰深深一拜。

长孙无忌被问住了,李泰到底是兔死狐悲感到恐惧呢?还是回来搅局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泰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兔死狐悲的皇子形象了。

“魏王,陛下口谕,让魏王休要口无遮拦,滚进来见驾!”恰到时机的时候,王德出现在太极宫门后,严厉的专属皇帝的口谕。

“舅舅看来回答不了青雀这个问题,午朝的时候,青雀去问一问那些弹劾的狗奴才们!”

话罢,李泰往太极宫方向走去。

王德又说道:“诸位宰辅,陛下口谕,准备午朝开朝吧,他片刻后就到。”

“臣等遵旨!”

王德转身之际,似乎响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陛下还说,吴王回了折子,天下佛寺整顿已经完成,明日便可抵达长安!”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温彦博看着王德消失在宫门口,拧眉道。

不远处,杜如晦叹了口气:“给这位皇子争取一条未来的路,暂时的退让,未必就是输了。”

房玄龄点了点头。

自从前些日子,老伙计对他转述了陛下的那句话后。

他们就达成了默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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