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
他也蹲下来仔仔细细的观察眼前的雪地，只见上面确实留下了一排清晰可见的脚印，那脚印一直往前钻进昏暗的地方，看不到尽头。
:“要不我们去找找？”
:“雪地里这样的脚印不是有很多嘛，找不到的，以前我们也找过。”
:“这样啊。”
说罢，小染抬起头，有些失落的看向前方。
看见她失落的样子，他心里竟也涌现出了想要寻着脚印走到底的念头，于是微笑着说道。
:“不过，万一这次找到了呢，走，试试。”
:“嗯。”
小染开心的点点头，随后俩人寻着脚印越走越往里，视线也渐渐变得昏暗。
:“我总感觉，它就在前面。”
:“我也是。”
感觉，只是感觉，纵使心里有着强烈的念头，但直到最后他们也没找到，却意外的钻到了小学时每天放假回家必经的小路上，绕后又沿着小路走至分开的田埂处。
这时，望着底下白与枯黄交接的林子，两人似乎都忘了他们是来干嘛的。
:“我从未想过，原来这片林子这么小。”
:“是啊，就像以前我总觉得去学校的这条路很长，原来这么短。”
小染的话进入脑海，他又回头看向那条路，曾经走了无数遍，从未想过它经这么短，出了村，只需经过两块田走进那条林间小路，然后再经过两三块田再往前下个坡就到学校了。
很短很短，这条路真的很短。
:“我明明记得以前每次走都要走很久的，没想到这么短。”
:“可能是因为那时候边走边玩耍的缘故吧。”
:“嗯，估计是。”
他点点头。
:“走吧，赶紧找适合的树枝给雪人当手臂。”
:“嗯。”
说着，他俩又往下方的林子走去，等他们走到林子边，哥哥已经将选好的树枝砍下拖了出来。
:“你们怎么从上面下来？我刚刚喊你们都没应。”
见到他俩，哥哥先是诧异，而后又理所当然的将其中一个树枝丢给他。
:“我们找着找着，钻到以前上学所走的那条路去了。”
:“你俩要这么挑吗？虽说要找好看的，但将就一下就得了，至于找遍整个林子？”
哥哥边说边修正枝条，没一会，两根树枝都被他修得有模有样。
:“走吧，咱们去给它装上。”
:“好。”
镜头一转，早上堆的雪人如今已变得有模有样，虽不如电视里看到的那般好看，但被橘子皮等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一通装饰以后，还有些怪可爱的。
:“完工。”
:“这雪人会存在多久啊？”
:“那谁知道，得看雪化的速度，虽然今天这样子化不了，但没准明天就不见了。”
:“那今天就好好看看，万一明天看不到了呢。”
说完，小染双手握于身前作出许愿的动作，哥哥见状调侃道。
:“听过对流星许愿的，没听过对雪人许愿的。小染，你是要整点不一样的？”
:“可以对流星许愿，那为什么不能对雪人许愿呢？”
:“也是。”
小染闭上眼睛，真实实在在的许起愿望来，等到许愿仪式结束，她还象征性的跑过去抱了下雪人。
:“小染，许的什么愿望？”
:“愿望不能说。”
:“俊哥，绍兴，要不你们也许一个？”
:“我才不许。”
哥哥摆了摆手，转身拨弄起了铁锹。
他也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
:“雪人也堆完了，要不去烤火吧？”
:“再看看呗。”
:“烤完火再回来看一样的，你手都红了。”
他说完，小染茫然的看了眼手，而后自然的插进衣兜里。
:“没事的，你跟俊哥手不也红了吗？手红又不代表冷。再看看呗。”
:“行吧。”
:“看也不能干站着看呀。”
哥哥边说边顺势将铁锹横放在地上，接着一屁股坐上去，拍了拍它，道。
:“坐着看多好。”
:“嗯。”
他和小染跟着坐在铁锹上，而后三人眼睛成一条线直视着他们忙活了一早上的战利品。
于视线中，它仿佛真的有了生命一般，挥着手左跳右跳，脸上带着微笑，白色的身躯融于身后的雪景中，就好像一个活脱脱的人在雪地里跳舞。
:“俊哥，你想考去哪的高中啊？”
:“不知道，看成绩，估计就是镇上那所私立了。”
:“那绍兴也还是会跟俊哥一起吗？”
:“不啊，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一起去市里。”
:“嗯。”
风渐渐变大，如一根根刺刺入脸颊，眼睛被它这么一吹也有些难以睁开，虽然经历了很多次，但他还是难以想象，风居然可以变得这么锋利。
:“大白这家伙，又跑去睡觉了。”
他起身看了一眼大白的窝，抱怨道。
小染听完噗嗤一笑，随后也起身看向它的窝。
:“它从我们去拿柴刀开始就回窝了，说来大白也是真自在。”
:“不行，为什么没有开一个专供狗狗读书的学校，每天看它这么自在我是真难受。”
:“要不你以后去开一个？”
:“也不是不可以，等我读完了书，我就去开一个专门供狗狗读书的学校，也让它尝尝读书的滋味。”
:“嗯，让它尝尝，到时候就让它当你的第一个学生。”
说话间，风更大了，吹得三人直哆嗦。
:“行了，先去烤会火吧，边烤火边看电视。”
哥哥起身，拿着铁锹和柴刀就往下走，他俩应一声后也缓缓跟上去。
经过中间的房子，大白听到他们的动静又缩着身子摇着尾巴缓缓走出来，舔了舔他们的手，而后又缩了回去。他说了两句，接着就领小染往院子走去，而哥哥则转身走向堂屋去放柴刀和铁锹。
转眼来到上面的房子，此刻妈妈还坐在里面烤着火看着电视，见到他俩急忙起身招呼他们进来，而后三人围坐在火盆边盖着一床薄被子，他的身躯也慢慢变得暖和起来。
:“小染，你现在在哪读书啊？”
:“阿姨，我现在在市里，就卫生院后面那个学校。”
:“卫生院后面那个啊，那挺好的，那学校很不错的咧，不像我们毛，读镇上这破学校。”
:“阿姨，其实龙绍兴也是能去我们学校的，只是镇上离家近些，像我们学校离家太远，回家都不方便。”
:“你就别替他说话了，就他这成绩，能去那学校就怪了。”
:“阿姨，龙绍兴成绩挺好的啊。”
:“他这成绩一点也不好，天天就知道玩，成绩要能好就怪了。对了，小染啊，听阿姨的，平时跟他玩呀，少被他影响，你们现在这个年纪啊，多读书才是正事。”
:“嗯，阿姨说的对，我一直在很认真读书的。”
小染见怎么说他妈妈都不信，于是也放弃了解释，而他全程都没说一句话，一直默默的看电视。虽说在看电视，可电视上的内容于他而言太过无聊，所以只有眼睛在盯着，思想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对了，小染，你妈妈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妈在家呢，阿姨，您和叔叔呢？”
:“我跟他爸呀，就隔厂里缝缝衣服，现在这年景啊，衣服也不好买，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现在啊，就盼着他俩争气考上个好大学，等他们大学毕业日子就好过了。”
:“嗯，是的。”
:“对了小染，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个好大学，我们这地方的人啊，不考个好大学只能进厂了。你们要是考了好大学，那以后就是在办公室拿笔的，又轻松钱又多，也不用像我跟他爸一样每天累的要死。”
:“我会的，阿姨。”
:“会就好，会就好。对了，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们做饭。”
:“不用的，阿姨，现在时间还早，不饿。”
:“真不饿？”
:“不饿的。”
:“毛，你呢？”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行，饿了跟我说啊，我去给你们做饭。”
:“嗯。”
闲聊完，妈妈继续认真的看着电视，小染目光也移向电视那边，就在他意外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以后，妈妈放下遥控器又看向小染问道。
:“小染，你刚刚是跟他们堆雪人吗？”
:“是的，阿姨。”
小染目光也立马从电视上移过来回道。
:“外面这么冷你跟他们堆什么雪人啊，他们男孩子家家的不怕冷，你不要硬往上凑，到时候冷得可就你一个。”
:“没事，不冷的，阿姨。”
:“还不冷呢，刚刚你进来的时候手都冻得通红了。”
:“可，龙绍兴的手也冻得通红了。”
:“他跟他哥是习惯了。”
:“没事，我也习惯了的，阿姨。”
:“习惯了也不能啊，冻坏了怎么办。”
:“我们是真没觉得冷，一冷龙绍兴就带我来烤火了的。”
:“那还行，算他还懂点事。”
:“阿姨，那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预习课文了，以后有时间再来看您。”
:“这就走了？”
:“嗯，每天这个时候我都要预习课文的。”
:“我让毛送送你。”
:“不用的阿姨，不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这怎么行呢，毛，去送送。”
:“哦。”
他缓缓起身，即使小染一个劲的说不用，还是跟着小染出了门，然后沿着经常走的路一直走。
:“怎么样，我妈是不是很啰嗦？”
:“没啊，阿姨挺热情的，就是太热情了好难接受，我比较喜欢安静些。”
:“确实，还是安静些好，我讨厌啰嗦。”
:“呦，第一次听你说你讨厌什么。”
:“是吗？”
:“没有吧？”
:“就是。”
:“算了，不说这个，你真每天这个时候都要预习课文？”
:“当然不是了。”
小染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的走到了他的前面，然后回过身来露出一个很可爱的表情。
:“其实我每天吃完饭后就要预习，只不过今天妈妈给我放了假，一天都不用。”
:“你小学过得这么累，初中也要过得这么累？”
:“累吗？为了考大学都是值得的，至少妈妈是这么说的。”
冬天的风，好像从未小过，一路上寒风不停的呼啸，像一个恶魔的低吼，难听、讨厌。
一时间，他忽然觉得有些东西没有改变，但又变了，就像去学校的路，明明它一直都是那样，可他却觉得变短了，不光小学的路，就连送小染回家的路也变短了。一眨眼，他们已然到了以前分别的路口，和以前一样，道完别俩人各自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过程中，他回头，小染还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即使现在不是黑夜。
等他回到家，哥哥也已坐到了妈妈旁边和妈妈一起看电视，而妈妈一直在跟哥哥说着小染多么多么好，让他俩多跟小染学学。
见此情形，他深吸一口气，在门口喊了声妈，而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屋内。
:“小染送回去了？”
:“嗯，送回去了。”
:“送回去就行。你们啊，真应该多看看人家，看人家多懂事，又乖学习又好。人家可跟你们不一样，她爸爸去世了，就留她妈妈一人独自……”
她爸爸去世了？
妈妈在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他脑海却停留在她爸爸去世了这几个字眼里，急忙打断问道。
:“妈，小染他爸去世了？”
:“你俩跟她一起玩这么久了，不知道？”
他脑海里拼命回想着过去的一切，好像去小染家的时候真的只见过她妈妈，即使是过年。
:“妈，小染她爸什么时候去世的？”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时你还在外婆家呢。小染她爸跟别人去很远的地方挖矿还是挖煤什么的，洞塌了，然后被埋在里面了。那时候你们都还不懂事呢。”
:“所以，小染也不知道他爸长什么样子对吗？”
:“这个不清楚，如果留下照片什么的应该是知道的。”
妈妈说完，他脑海里再次回想着小染家的场景，不论是客厅还是小染的房间都没有照片，其它地方他没去过，所以不知道。
或许，应该留了照片吧？
应该知道或记得是什么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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