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小文说要是他没回来该多好,这样的话也不会留在故地念远方,去了远方又忘不了故地。
教学楼后面那条路的路边落满了枯叶,旁边那条被植被覆盖的小台阶枯叶更加的多,加上朦胧胧的小雨,若不仔细看,还看不出那是条路。
对面,女生宿舍的墙看着没刚来的时候那般新,土黄土黄的,像是盖了很久。
朦胧胧的小雨,女生宿舍旁边的食堂冒着炊烟,透过树梢,就像是许多年前站在山顶看着的那个小山村一样。
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望着窗外,胡思幻想着。
有一天,他成了这所学校的一名老师,打着伞在后面那条路上行走,除了学校这些老师,再没一个熟悉的人。
:“你们自己看看你们这个成绩,虽然平均分还是年级最高,但前四名有三个是其他班的,你们说你们自己过意得去吗?真的是,教了这么多年……”
:“我第一次遇到你们这样的班级。”
老马阴阳怪气的学着杨勇说话,周边的人都被他逗的憋笑。
这么久以来,杨勇骂来骂去就那几句,听得到了,他一开口,他们就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不过,他也没想到,原本以为杨勇接手后他们会比以前好一些,可如今,平均分是要高了不少,但前四名有三个是普通班的,这无论放在哪个学校的尖子班都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
:“你们石老师还有两年就退休了,真是想不到临了遇上你们这群,退休还落不到一个好名声。我真是不明白了,你们一个个脸皮怎么这么厚,真不知道害羞的啊?”
说到激动处,杨勇拧开杯子喝了口水,长舒一口气继续骂着。
在杨勇的骂声中,每个人都低着头,并且脸上都表露出一丝羞愧。
每次都是这样,挨骂的时候自己也觉得羞愧,可等挨完骂转眼又换了一种姿态,没心没肺的玩闹着。
:“这次就这样,要是下学期三四名还是被其他班拿,到了初三你们班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带了。反正你们也烦我,到时你们希望哪个老师来带你们直接跟我说,我帮你们去跟学校协调。要是你们有点志气,还想让我带,那么回去给我抓紧把欠的补上来,下学期把前十名给我稳住,就这样,下去集合!”
杨勇手一挥,所有人都背上行囊迫不及待的楼下跑去。
他跟老马碰碰撞撞的走到教室门口回头张望了一眼,心里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滋味。
又一个学期过去了,转眼,初中生活已经过了一半,传说中的初三,仿佛已来到了眼前,可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去迎接。
今年的冬天没有下雪,却还是跟往年一样冷,他回想起杨勇说过“热胀冷缩”的原理,大概是天太冷,脑袋缩了吧,冬天他醒得比以往都要晚。不光他,家里所有人都醒得晚,只有三叔每天天还没亮就开始劈柴,而他每天都是在斧头和木头的碰撞声中醒来。
他惺惺松松的推开门,被横档在门口缩成一团的大白挡住去路,只能轻轻将它拍醒。
不知是感觉不到冷还是怎么的,这家伙,给它搭的窝它不睡,每天晚上就缩在门口,还是躺在水泥地上,然后到了早上蜷缩个身子哆哆嗦嗦的。
:“毛,怎么起这么早啊?”
三叔听到声音,轻轻把斧头放下转过头来看向他,笑容慈祥灿烂,仿佛那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个家就是这样,平时所有人都嘻嘻哈哈的,但吵架的时候又比他看过的所有恐怖片都吓人,吵完没几天,又回回归到平时的状态中。
:“睡不着。对了,三叔,劈那么多柴干嘛?”
:“这点柴还不够哦,要一整天一整天的烧一个冬天去了,还得再劈点。”
说罢,三叔舞起斧头继续劈柴,而他也转身走向水井方向。
到了水井边,他俯下身子捧起冷水就往脸上随意抹了抹,而后走向堂屋烤火。
打开堂屋的门,四叔也刚好从隔壁房间穿好衣服出来,见他脸上湿漉漉的随即张大了眼睛。
:“毛,你洗冷水啊!”
:“嗯。”
他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怎么不烧热水,这天这么冷,井里的水肯定冰透了。”
:“不冰的。”
他拿起帕子随意擦了擦,而后走到火坑旁正要点火,四叔又说道。
:“怎么可能不冰,等着,我马上生火让你烤。”
说着,四叔出门走向了院子那边,没一会就抱来了一大堆三叔披好的拆。
:“火马上就点,让你暖洋洋的。”
几下的功夫,四叔将火点燃,而后又提着水壶走向了水井。
他坐在火坑旁无所事事,又起身走了出去,望着对面的山,风冷得像冰刀,山也昏昏沉沉的,冬天最无聊了,哪都不想去,而在家又烦闷无聊。
坐在门口发了会呆,他又进门搬了把椅子往水泥房走去,走到一半恰好与接水回来的四叔碰面。
一见面,四叔说着天冷让他回去烤火,他依旧是摇了摇头说不冷转身就去了楼顶。
刚放下椅子,大白摇着尾巴扭着身子慢慢走来,然后不停的舔食着他的手。
他依旧是轻轻抚摸大白的头,只是,不知是天太冷还是怎的,明明很轻的动作却薅下了很多头发。他不解的紧盯着大白,一瞬间,眼中的大白仿佛苍老了许多,毛发黯淡无光,看着脏兮兮的。
:“大白,不爱干净的家伙。”
:“汪汪!”
:“就是不爱干净。”
:“汪汪!”
逗完大白,他抬起头看向远处。
阴沉沉的天,小溪两边的田里还留着稻根,再往前,远边的松树颜色比以往要深许多,而那渺小的坡后面,小时候经常去的清水涧已经很久没去过了。
:“大白,想不想去放牛啊?”
:“汪汪!”
:“等着,我就快要初三了,再等我读完高中就出去打工,然后存点钱回来买一头牛,咱们到时候就跟以前一样继续去放牛。”
:“汪汪!”
饭间,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急忙将筷子和碗放到同一只手上,咽下嘴里咀嚼的饭菜,接着掏出手机点进QQ,随后只见老马的头像一闪一闪的。
——你寒假作业做了没?
——做了。
——那行,借我。
——你来拿呗。
——告诉我你家地址。
——你沿着去牛郎的路一直走,到了河界营给我发个消息,然后继续往前走,我去村口等你。
——行,等着。
他以为老马是在开玩笑,不太在意的合上手机,谁知,二十多分钟过后,老马竟真的到了河界营,并且发来一张照片问他接下来往哪走。
见此,他急忙起身跟爸妈说了声后便朝等车的地方跑去。
跑的过程中,老马每到一个村子就问一句,而他边回每到边赶。
到了等车的路口,他期待的往大兴方向张望。
没多久,老马骑着一辆电瓶车从远处缓缓驶来,而他也高兴的朝老马迎去。
:“怎么说?现在就去我家拿作业还是去玩会?”
:“玩什么玩,先给我找个地方充电,不然我回不去了。”
说着,老马拍了拍后座,他毫不客气的坐上去指引老马方向。
骑到村口,问题也来了。
他家那条路电瓶车根本骑不下去,而上半村他也不熟,不知道该去谁家。
想了许久,最后他心一定,说道。
:“往左边吧。”
:“怎么,你家在哪你都不清楚啊?”
:“不是,我家那条路电瓶车骑不下去,去我一个朋友家。”
:“行。”
电瓶车缓缓驶向左边,一直开到去往小染家的那条小路,他轻轻拍了拍老马的肩膀,而后下车朝小染家张望了许久。
:“去哪呀?”
老马见他不说话,着急的问道。
:“就那。”
他指着小染家回道。
自小染跑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如今重新站在这个地方,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他总感觉,只要他一喊,二楼窗户就会掏出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朝他招手。
:“汪汪!”
:“行了大白,别吓到我朋友。”
他推开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大白领着老马走向堂屋,不过,还没等他们到门口,爸妈和三叔四叔他们听到声音就一股脑的涌了出来,而后热情的将老马他们迎进屋里。
:“坐这坐这。”
:“吃饭了没?我去给你热点。”
一进屋,全家都围在老马身旁,先是问他吃没吃饭,然后又是问家里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各种各样的问题,老马显然有些招架不住,哆哆嗦嗦的回着。
他去别人家,最害怕的就是大人太过热情,所以此刻老马的尴尬他也自是理解,随即起身又带老马朝屋外走去。
:“爸,妈,我们出去玩了。”
:“去吧,记得带你朋友回来吃完饭。”
:“知道了。”
说罢,他带着老马快速逃离了家,而后站在村口,他望着家对面的山一时失了方向。
:“你想去哪?”
:“这是你家你问我?”
:“这附近也没什么好玩的,哦,对了,你去过牛郎没?”
:“没。”
:“行,那咱们去牛郎。”
牛郎这条路,他已经很久没走过了,貌似不止他,如今,路边的杂草比小时候高了许多,路也没小时候那般宽大。走在这条路上,像是在走一条极其陌生的路,每一段他都好奇的左右张望。
:“对了,飞,我停电瓶车的那户人家是你什么亲戚?”
:“不是亲戚,朋友。”
他点点头。
:“朋友家。”
:“那怎么不见你朋友在家。”
:“她去了很远的地方,还没回来。”
:“哦。”
:“飞,你们平时都是走这条路去牛郎的?”
:“以前经常走,现在都是坐车,不怎么走了。”
:“怎么不走呢?牛郎离你家那么近,而且这条路又那么有意思。要是我家在这,我肯定天天走。”
:“那你家离大兴那么近,你怎么不天天去大兴?”
他白了老马一眼,继续往前。
:“那不一样,大兴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对了,那里是要修什么?”
顺着老马手指的方向看去,镇的边缘,小溪的一岸已经挖空,地基就像田一般,一块连着一块。那个地方是什么时候挖的?要修什么?太久没来,他也不知道,只能摇摇头。
:“你到底来没来过牛郎啊?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太久没来,如今跟小时候已经不太一样了。”
:“那你可被带我绕晕在牛郎里咧。”
:“怎么会,牛郎就那么大,就那几条街,绕不晕的。”
:“那就行。”
说话间,俩人爬下高山来到那个三岔路口。由于不是赶集天,整个牛郎冷冷清清的,充斥着一股悲凉感。
他也不知道该去牛郎那里逛,只能带着老马胡乱瞎走,没一会的功夫,整个牛郎就被俩人逛了个遍,最后,他带着老马去了小溪边,开玩笑的跟老马说溪流里有乌龟。
老马半信半疑的盯着溪水盯了老半天,等终于明白过来后立马起身给了他一脚。
:“就这条溪流能有乌龟?要是这都能有乌龟那么大兴水库都能有娃娃鱼了。”
:“怎么不信呢?我小时候还在这河里抓到过。”
:“信你就有鬼了。算了,买瓶水去。你要什么水?”
:“什么贵买什么。”
:“还什么贵买什么,给你买瓶矿泉水得了。”
说罢,老马转头钻进路边的小卖部,等他出来手上已经拿了两瓶汽水。
:“不是,大冬天你买汽水啊?”
:“有就行了,要求还高。”
老马将水塞到他手里,他毫不客气的拧走瓶盖开喝,咕噜咕噜两声过后,俩人盖上盖子继续盯着小溪。
:“飞,你知道不,从我们脚下站的这条路可以去市里。”
:“你确定?”
:“确定啊,而且从这条路去市里比从大兴去近多了。”
:“你不是没来过牛郎吗?”
:“我是没来过,又不是没听过。刚刚我观察了一番,牛郎进出两头就一条路,那这条路肯定是去市区的咯。”
:“它要不是怎么办?”
:“等着,等我以后换了摩托车带你走一番,这人,还不信。”
老马双手插兜,将瓶子夹在手中,慢悠悠的左边走,他学着老马的样子缓缓跟上去。
沿着小溪一直往前,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左边出现了一道铁门。
他认得那道铁门,以前爷爷住院就是在这。
他们又逛了一会,实在没什么逛得了只好坐车回去,到了路口下车,眼看时间还早,他又带着老马拐向了正对面的路,而后爬上路边的一条不知什么时候修的水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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