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经过一块块被大雪覆盖的土地，吹散哪些寻找吃食的鸟儿，一直往下，抚过土地上孤零零的梨树、李树、枇杷树，带起田里刚落下的雪花，踏过缓缓流动的溪流，一直来到村子前。它转头，又往斜上方跑去，经过一个个白色的屋顶，打散升起的白烟，一直跑向山顶，在山顶处回头看向安静的村子，微微一笑，最后消散在阳光下。
:“怎么？没抓到兔子？”
爷爷看着几人灰头土脸的回屋，关切的问道。
:“找了一圈了，压根就没什么兔子。”
刘妹还是满嘴抱怨，而哥哥将目光移向大白，怪大白没有跟着，所以才没有找到。
大白没有理会，敷衍的摇了摇尾巴，眼睛都没睁开过。
:“算了，不找了，看电视去。”
说着，几人起身就要往院子上面的房子走去，爷爷提醒说没信号，他们都不信邪，硬要上去看看。
打开电视，真如爷爷说的那样，几乎每个频道都是花的，里面只传出滋滋的声音。
:“最讨厌冬天了，总是这样。”
二毛懊恼的将雪橇扔至门边，蹲在地上生起闷气。
他和哥哥倒显得平常，没有因看不到电视而表露出不开心。
:“毛，有画面了叫我。”
:“嗯。”
随即，哥哥走出门，来到信号盘下方，用雪橇刨去积压在信号盘上的雪。随着雪一点一点被刨开，电视里开始出现零散的画面，还有嘈杂的人声。
待雪被刨干净，哥哥放下雪橇，双手抓住信号盘，将它缓慢左右移动。
姐弟俩见状，纷纷向哥哥投去崇拜的目光。
:“有画面了，哥。”
:“调到动画频道。”
:“嗯。”
他拿着遥控器调到动画频道，电视上出现混乱显眼的色彩，稚嫩的人声一卡一卡的。
哥哥往左移了移，问道。
:“有画面吗？”
:“没了。”
哥哥又往右移了一点点。
:“现在呢？”
:“慢慢清晰了。”
哥哥接着往右移。
:“好了没？”
:“还是有点花。”
哥俩按照这个步骤，持续了十多次，在两人的配合下，电视画面终于清晰起来。
:“好了。”
听到答复，哥哥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起身走回房间。
:“俊哥，你们还会调这个？”
刘妹看着电视里清晰播放的动画片，忙跑到哥哥身旁追问。
:“嗯，去年我们五叔就是这样调的。”
说着，哥哥打开另一个房间的门，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火盆往外走去。
:“你们先看着，我去生点火来。”
没一会，哥哥拿着烧好火的火盆回屋里，旁边跟着睡饱了的大白，他们围绕着火盆坐着看动画片边说边笑。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刘妹她们爸妈站在柿子树底下喊他们回家吃饭，她俩极不情愿的低头走出屋外。
哥俩又看了一小会，爷爷也来到院子喊他俩下去吃饭。
哥哥起身关掉电视，两人一狗慢慢朝屋外走去。刚踏出门，雪又一次下了起来，本身下了雪地已经快要没过膝盖了，他抬头，看向鹅毛般飘落的雪，不知道它还要盖多厚。
:“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雪，应该要下很久吧？”
他伸手接住一瓣雪花，二者交触之际，手好像变成了一张泛黄的书页，上面写着一堆密密麻麻，他看不懂的字。雪花就像是那天的叶子，躺在书页上，竟有了别样的风味。
:“毛，快点，不然等下又要被五叔骂了。”
哥哥见他停下，回身喊道。
他回过神来，应了声后赶紧上去。
大白睡饱了，仿佛浑身都是力气，一股脑的冲到二人身前，以一种二人这辈子都跟不上的速度冲到厨房。
吃过饭，俩人回到上面去看电视，不出意外的，电视又花了起来。这次，不论哥哥怎么调，它始终不出画面，后面，即使五叔出马也没用。
:“看不了电视咯，小朋友。”
五叔以一种心灾乐祸的语气告诉他俩调不回来了，随后又走向了村子上方。
俩人蹲在门前，不该如何是好。
这漫漫长夜，没有电视打发时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
小染照例拿着手电在上面喊着他的名字，他有气无力的应了几声。待小染走到身前，他一脸沮丧的告诉小染看不了电视的消息。
小染没二人那么沮丧，在得知电视看不了后她思索了一小会，笑着道。
:“那咱们讲故事怎么样？一人讲一个。”
听到讲故事，他连忙摆手。
:“不讲不讲，一讲故事哥哥又要摆恐怖的了。”
:“不会的。”
哥哥将手放在他的肩上，以一种毫无信服力的表情承诺着。
:“不讲，就不讲。”
见他这般坚持，小染和哥哥也只能放弃。
三个人就这样围在火盆边，眼睛盯着火焰，手不自在的摆来摆去。
:“好无聊。”
小染，双手撑着下巴，嘴巴嘟嘟，虽说着无聊，但三人中，就她眼神里还有光。
:“受不了了。”
哥哥猛得站起身，抬起脚就要走出去。
:“走，出去玩去。”
:“大雪天的，能去哪？”
他和小染同时抬头，眼含期待的看向哥哥。
:“到处逛，总比待在这不知道干嘛的好。”
确实，反正怎样都是无聊，还不如出去逛逛。
想着，三人起身，拽着大白一起往外面走去。
夜渐渐深，大雪又停了下了，月亮悄悄挂在天上。月光撒向雪地，路倒是比夏天的夜还好走。
三人一狗，狗子在前面带路，他们沿着马路一直走，不知不觉间竟走出村子，来到了学校上方的一处空地上。
此刻，学校漆黑一片，只看得到盖在房顶和树枝上的白雪，它和平时热闹的景象相比，多了一丝恐怖的氛围。
他最怕这种情景了，就像恐怖片里闹鬼的场所一样，为了防止哥哥领着他们走下去，他提议就站在这块平地上看月亮。哥哥也没多想，停下脚步就蹲了起来。
大白见他们没有再走，就在附近瞎转悠起来。
地处高位，风也变得更大，更冷。
蹲了一小会，哥哥起身就要去旁边的林子找柴火来烧，让他们刨开雪地，刨出一个小火坑来。
他好奇哥哥哪来的打火机，忽然想起今天二毛递给哥哥的那个还没还。想到这，他脑海里不禁涌现出二毛被他爸爸骂的画面来。
:“这么大的雪，那些木头还点得燃吗？”
小染疑惑的问道。
:“点得燃的。”
他拍着胸脯跟小染保证，随即就开始刨雪地。
一小会过后，哥哥抱着一大堆木柴从林子里走出来，将它们扔在地上，随后折了一些搭成一个小火堆。他打了几次火机，可因为风太大，刚打燃又被吹灭了。
见此，他拉开衣服拉链，一只手扯着衣服挡风，另一只手继续打着火，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把火点燃。
大白见到燃起的火堆，也停止了闲逛，慢慢来到他们身旁和他们一起烤火。
小染轻轻抚摸它的头，像对待小弟弟般说道。
:“原来你也怕冷啊。”
月亮越来越亮，火烧得也越来越大。
三个人都抬头看着月色。
不同的季节，太阳都有不同的韵味，倒是这月亮，每个季节好像都一样，它总是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就好像上面有个人与家人分开了，每晚都在独自哭泣。那个人仿佛就是身边的人，他们认识，但想不起来是谁，也记不得他的样子。
:“大雪夜的在外面烤火赏月，还挺有趣的。”
小染望着月亮，淡淡的笑，那笑看着开心，却和这月色一样，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有趣吗？今天在野外烤火，刘妹还边烤边抱怨呢。”
调侃完，哥哥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红色塑料袋，在将其摊开以后，借着火光他清晰的看到塑料袋包好几块切得整整齐齐的腊肉。
:“哥，你什么时候切的？”
他说完，小染也好奇的看向哥哥。
:“就下去拿手电筒的时候。”
哥哥简单答了一下，随后折下三根细长解释的木条递给他和小染，二人接过之后，哥哥再把腊肉分给他们。
:“回去可别跟爷爷说啊。”
他点头回应，接过腊肉后将其串在木条上，随即架在火旁烤。
腊肉刚一接触火焰的温度便开始不停的冒油，油顺着肉片滴在碳火上，滋滋直响。
大白闻到香味，在几人身边不停摇着尾巴打转，哥哥不耐烦的推开它，它就又往哥哥靠，哥哥再推，它再靠。
:“哎呀哎呀，知道了，带了你那份的，烤好了再给你。”
听到哥哥这句话，它才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吐着舌头焦急的等待起来，等的过程中偶尔叫唤两声催着哥哥。
等肉烤熟，先是找了一片较大的枯叶放在雪地里，将大白的那块放在叶子上，大白早馋的不行，一口就整块咬住，而后被烫得直接吐了出来，再小心翼翼的吃。
三人笑话它一阵，笑话完，小染轻轻咬了一口手中的肉串，随之脸色一顿。他见状也赶紧咬一小口，咀嚼了几下后立马露出和小染一样的表情。
:“怎么了？”
哥哥好奇的也咬了一小口，接着同样顿住，目光中充斥着怀疑。
:“不对啊，我记得洗过了的。”
:“真洗过了吗？”
他小声追问。
:“可能是腌的时候搓的太狠，盐入味太深了吧。不能浪费。”
小染说着，又轻轻咬了一口。
因为太咸，小小的一块肉，三个人在火堆旁愣是吃了好几分钟才吃完。
吃完后，他们都将手插进雪地里，捧起一小撮雪不停的摩擦，待油全被雪擦掉，又将串肉的木条扔进火堆里。火接触了油，烧得更加养生。
三个人又拍了拍手，接着用手掌抹了抹嘴，再重新捧起雪擦手。而后抬起头，重新看着月亮。
:“还是那晚的月色更好看。”
小染的眼睛反射着月光，忽明忽暗间，她的脸好似成了另外一片夜空，两个月亮挂在夜空中间，垂下的头发成了围绕着月亮的乌云。
:“今晚的月亮也挺好的啊。”
月色，不论何时都是好看的。
看得着迷，仿佛整个夜色变成了他的眼睛，又或者他慢慢升到了上空，融于夜色之中。
他和小染沉醉其中，哥哥却与他二人格格不入。
只见哥哥抱住大白，眼睛盯着它，手指向夜空，对着大白说道。
:“让你看月亮，盯着火堆干嘛？”
大白没有抬头，而是一脸无语的盯着哥哥，而后转过脸去看向另外一边。
:“不懂享受。”
哥哥轻轻拍着大白的头，终于松开手，和他俩一眼将目光投向月色，但只看了一小会便又将目光移向了另外一边，移至和家相反的方向。
:“能和好朋友一直看着月亮，其实也挺不错的。”
小染双手继续撑着头，她眼里的光一点点流出，慢慢朝着天上月亮飘去，隐约中，那光好似有了形状，就像是细微的棉丝，蜿蜒上升，又像是透明的鱼。
他忽然好想抓住那抹光，就那样跟着它迎着月亮飞去，里地面越来越远，身体越来越轻盈，一直飞到月亮上，欢快的跳跃。
:“那明晚再一起看呗，再把腊肉洗干净些。”
他附和着。
:“明晚又不一定有月亮。”
哥哥摸了摸大白。
:“你说对吧。”
说完，他搓了一个雪球，起身用力的朝远处扔去，直到听到雪球砸地的声音，他才心满意足的重新蹲下。
:“估计明晚电视又没信号，想想怎么打发时间吧。”
:“那就……讲故事吧。”
小染眯起眼，笑着看向他。
:“我还挺喜欢听你讲故事的，你讲的故事很有趣。”
他左看了眼哥哥，右看了眼小染，最后挠着头道。
:“好好好，但明晚才讲啊，今晚谁都别讲，而且明晚哥哥不准讲恐怖故事。”
听罢，哥哥表情猥琐的拍着他的肩，又用他那极没信服力的语气承诺道。
:“行，肯定不讲恐怖故事。”
恐怖二字提起，故事还没讲，他的注意力瞬间从月亮移到了四周。风又大又冷，凄凉的月光站在一旁的林子和远处的田地以及马路上，朦胧中透着阴森。他心里渐渐害怕起来，总觉得眼睛会在不经意间瞥见不干净的东西。
想到这，他身体略微发抖，只能裹紧衣服给予自己一些安慰。
而人呢，一旦害怕起来脑袋里就会胡思乱想。他又脑补出自己一个人大晚上身处在这的画面，渐渐的，脚好像软了起来，难以动弹。
此刻，他嫉妒渴望瞬移到家里，直接跳过回家的路，然后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小染一个小姑娘都不怕这些，他居然会怕成这样。
:“可以喊二毛他们也过来啊，人多了即使讲恐怖故事也没那么害怕，大家都在嘛。”
小染轻轻的把手放在肩上，面向二人说道。
不知怎的，那只手貌似有着一种难以诉说的魔力，在它搭在肩上后，他的身体忽然不抖了，并且还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手心流出，从肩膀传递至全身。
是啊，大家都在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行，讲可以讲，得把二毛和刘妹也喊来。”
:“也不是不可以哦，人多了故事讲起来才会有意思。”
哥哥一只手抵着下巴，故作沉思，另一只手依旧在抚摸着大白的头。大白瞟了他一眼，缓缓移开，随后又在四周闲逛起来。
:“这家伙，刚还分肉给你吃呢，这就不领情了？”
哥哥朝着它骂了两句，它理都没理，继续埋头闲逛。他和小染见状，在一旁暗自笑着。
哥哥也懒得再去理会它，转头面向火堆，几人接着聊天。
谈笑间，火渐渐变小，月色也越来越暗，雪又重新飘了下来。哥哥伸手接住其中一瓣，仔细端详了几眼，而后慢慢起身，拍拍大腿，望向远方的山峰，道。
:“时候也不早了，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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