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比之前落的要相对晚了一些,但比起不久后的夏天还是有些早,看着也相对平淡些。
家里压抑的氛围退去,看着这平淡的落日,他只觉是世上最美的景色,默默点上烟闲情雅致的看着,他想,这副景色他可以看一辈子。
天色渐渐暗淡,虽已入春,但风还是像秋天那般冷,屋里虽烧起了木炭,还是赶不走从敞开的大门那吹来的寒风。吃完饭,他放下碗习惯性的点上一支烟,拿出手机看了看。
见状,小文疑惑的问道。
:“就吃一碗就饱了?”
:“我在家也是只吃一碗的。”
他笑着回道,继续抽着烟。
:“胃病还没好?”
:“一年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会犯,早就习惯了。”
:“这样下去也不行啊,年年都犯的,要不还是去医院看一看买点药吧。”
:“这玩意买药有什么用?最主要的还是要养胃,把胃养好就行了。”
:“也是,那你以后少吃点辣的吧。”
:“我们这地界,少吃辣的不是要我命嘛?”
:“那能怎么搞?你这胃病一直犯不难受呀?”
:“早就习惯了,无所谓,由他。”
:“你是看得开,别搞成什么癌症了咧,我可不想读书读的好好的,转头听见你嘎的消息。”
:“你嘎了我都不会嘎。”
:“就我这身体素质,你怕是活不过我。”
刚说完,小文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这家伙连忙接起,然后一边吃着饭一边跟电话那头的阿英说起了你侬我侬的话,听得他起一阵鸡皮疙瘩。
实在听不下去,他抖了抖身子起身走向了屋外。
:“你干嘛去?”
:“你俩这聊的我是真听不下去,全是爱情的酸臭味。”
他说完,电话那头疑惑的问道。
:“龙文,你在跟谁说话?”
:“还能是谁,老狗啊,他今天来我这。”
听见是他,电话那头立马欢快的笑了起来,声音也大了不少。
:“老狗,早就让你赶忙找个对象了,你找个对象我俩不就秀不到你了?而且等回学校了你带上她和我们一起出去逛,那画面多好啊?别每次出去就我一个女的,无聊的要死。”
:“老狗,听见了没?赶紧去找一个。”
:“找个捶捶,要是找了那我只能撩一个,不找的话我可以撩一堆。”
:“你……好小子。”
小文白了他一眼,没再搭理他,转头继续去跟阿英聊天,他也安安静静的望着模糊的山不去打扰他们。
夜越来越深,终于等到小文挂断电话,他立马迫不及待的问道。
:“去上厕所不?”
小文放下手机,视线慢慢移向他,皱着眉头问道。
:“你憋了多久了?”
:“也就一个多小时。”
闻言,小文猛地拍起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真能憋啊,早点说不就行了,非得等到我挂电话。”
:“这不是不想打扰你们嘛,就这情况,你一挂断电话万一阿英以为又是她打电话来了呢?”
:“这有什么?你在这,我跟她解释她会听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家。走吧,大的小的?”
:“大的。”
:“好家伙,你这也不怕憋不住窜出来。”
小文一边调侃着他一边拿上纸,问道。
:“我二叔那里有厕所,就在后面一点点,要不要去那?”
:“算了,还是去老地方吧。”
:“行呗,由你。”
说着,俩人沿着熟悉的小路走向黑暗深处。
没有月亮的夜晚,四周黑的像是一个无底洞,山林仿佛是厚厚的一滩墨水,已看不出它们原有的样子。
来到老地方,俩人隔着好几米蹲下,小文那边一片漆黑,看不到人影,他这边亮起一抹微弱的灯光,于黑暗中十分显眼。
见状,小文连忙说道。
:“把你手机的灯关了吧?”
:“关个捶捶,反正这里又没人认识我,丢也是丢你的脸,怕什么?”
:“你……算了,你随意。话说,狗,你真没想过谈一谈,也不一定非要自己喜欢嘛,试着谈一谈积累积累经验,以后真正碰上喜欢的了也不至于不知道该怎么做。”
:“没那想法,自己一个人多自在,想去哪去哪,周末也可以安安心心的打游戏。要是谈了,那周末的大好时光还要陪人家出去逛,要买各种礼物各种小吃,到时候哪来的时间打游戏,哪来的钱出去逛?可能连烟也抽不起咯。”
:“你总不能单一辈子吧?”
:“万一我真单一辈子了呢?”
:“那你牛,这我真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是不单一辈子我都看不起你。”
:“单就单呗,多大的事。”
他丢掉烟头,处理好后穿上裤子走到路边,底下的田野埋于黑暗之中,仿佛只要往下跳,这一生将会永无止境的下坠。
:“藏,羊他们开学了没?”
:“好像还没吧,也是上网课。”
:“那喊他过来噻。”
:“你喊呗。”
:“行。”
他打开聊天软件将消息发过去,而后看着底下无穷无尽的黑暗,隐约中,仿佛能听见溪水流淌的声音。
:“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条小溪居然没鱼。”
:“简单,你买个几十斤放进去就行了。”
:“想得倒挺好,你们村的小溪,我给你们放鱼进去是吧?”
:“又不是不让你去抓。”
:“滚蛋,好了没?”
:“好了,在擦了,你先去路边等我嘛。”
:“行。”
他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走进黑暗中,越往里走,周边越发漆黑。不知不觉间,无边无际的黑暗反复变成了一道无形的墙,他奋力的将其撕开,一瞬间,明亮的光线猛地照射进来,同时而来的还有猛烈的眩晕感。
他伸出手挡在前面,待视线恢复之后仔细看去,前方变成了山野,山野间有一条小小的铁道还有一个简易的站台。
他缓缓朝那个站台走去,在站台上等了许久,一辆绿皮火车慢慢驶来停在他面前。他没有犹豫,直接走上了火车。
随着剧烈的轰鸣声响起,火车慢慢朝前方驶去,他清晰的看见浓烟从车头冒出,两边皆是翠绿的水稻,远处是小块小块的山林。
要去哪?
他回想着自己为何要上车,渐渐的,一个熟悉的地方慢慢在脑海里涌现,上车的答案开始出现,好像是要去一个地方,见一个熟悉的人。
火车行驶了不知道多久,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山野停下,他朝外面看去,山野间开满了百合花,不远处的草地星星点点的花朵,像是一片绿色的星河。他被这副场景吸引,慢慢走下车,蹲下身子细细的看地上的小花。
突然,火车的轰鸣声再次响起,火车继续缓缓往前驶去。要去的地方还没到,要见的人也还没见到,他连忙转身去追。
火车开得不快,可不知怎的,他怎么也追不上,眼睁睁的看着它越开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里。
他停下脚步,心中感到无法言说的难过,眼角开始变的湿润。他不甘心,已经到一半了,他不甘心就这么回头。于是乎,他咬了咬牙,大步往前走去,打算用双脚走到尽头。
人的双脚跟火车实在不能比,走了许久,他始终没走出那片草地,近在眼前的铁道像是远天的云,好像永远也不能触摸。
他的脚步慢慢放缓,心里也萌生出了放弃的想法,同时也愈发难过,泪水最终还是滑落下来。
就这样了,到不了了。
蹲在地上哭了很久,他擦干泪水缓缓起身往前一看,周边的景色变了,原先的山野变成了高楼大厦,开满鲜花的草地变成了水泥地,人群熙熙攘攘,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
到了?
他欣喜万分,大步朝前跑去,经过一栋栋大楼,最终跑到某一栋大楼后面的足球场上,对面是一个十分熟悉的看台,看台后面是低矮的群山。
到了,可,来这是为了找谁?
好像不是为了找谁,只是单纯的想看一看这个地方。
他慢慢坐下,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个足球场,安安静静地看后面的山,看太阳,看了许久许久,待太阳落下,夜幕升起,他起身心满意足的往回走。走到一条河边,穿过一个广场,走了许久,走入一条带有浓厚乡村气息的马路,然后来到路边的一家小卖部前买了瓶饮料,买完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习惯性的转身问道。
:“你要喝什么?”
:“我不喝,你自己买吧。”
:“哦。”
他将饮料瓶收进书包里,然后大步朝站在路边的人走去,来到她身边,心忽然感到很安静,很惬意。
:“师傅,接下来去哪?”
:“你火车几点的?”
:“好像是……”
他话还没说完,忽听不远处几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飞,走了!火车要开了!”
:“来了!”
闻言,他赶忙跟那边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回头看向身旁的人。
:“师傅,那我走了?”
:“嗯,到了说声。”
:“晓得。”
他拉了拉书包肩带,确认背好以后快速朝车站跑去,一头钻进没有顶的火车上,坐好以后回头看向刚刚站的地方。可是,视线里并没有什么马路,也没有什么小卖部,有的只是火车站的那栋大建筑以及站台。
:“飞,怪不得你要来这地方,还真挺好玩的。”
:“好玩吧,要不改签多玩俩天?”
:“都到车上了,还能改签吗?”
:“有什么不能的?车还没开,直接下车不就行了?”
:“行。”
俩人一拍即合,立马收拾东西朝门边走去,也就在他们走的时候,耳畔慢慢想起火车驶动的声音。
俩人猛地一堆事,便听见老马喊道。
:“快点啊!再不下车来不及了!”
:“跑!”
他们闷着头往外跑,凭着感觉觉得快到了,他猛地一跳,随着失重感袭来他忽然睁开眼,听着一旁的震动声连忙拿起手机一看,见是国长打来的电话不慌不忙的接起,问道。
:“怎么了?”
:“老师点你回答问题了,快点去应一声。”
闻言,他惊坐起,赶忙挂断电话,随后便听见手机那头老师不耐烦的喊道。
:“龙绍兴,在不在?再不回应就记旷课了。”
他平复好心情,忐忑的打开麦克风回道。
:“老师,在的,我在的,老师。”
:“怎么这么久才回?”
:“老师,我这屋里信号不好,刚跑到屋外来。”
:“行吧。”
老师无奈的长叹一口气,说道。
:“那你现在回答一下我刚刚问的问题。”
:“好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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