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爷爷转头苦闷的看向爸爸和二叔。
:“你说老三老四，这么多年回过一次家没有？往家里寄过一分钱没有？这么大一个家，就我和孩子他妈操持着，我们累啊。”
:“对，这些年你们辛苦了，这个家真就得靠你和大嫂。”
二叔抽出烟盒，递一支给爸爸，然后自己拿着火钳夹起一块木炭点燃自己叼着的烟。
:“你就说我们一天拼死拼活的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这个家过得好一点，还不是为了让家人能摆脱这副困境。你说，老六要养鱼，我反对不？他要养鹅，我也是支持的，只要他们努力，他们想做什么我都不反对。”
:“对，支持是应该的。”
:“就是这老三和老四啊，在外面打拼那么多年，还是那么没出息，那么多年电话也不打，家也不回，我看着他们就来气。”
:“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有什么苦衷？”
爸爸摊开双手，语气越说越激动。
:“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他们有什么苦衷。”
二叔张开嘴，想再回些什么，可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
爷爷看着爸爸这副模样，摇头叹气，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
见沉默下来，爸爸目光渐渐移向他，那泛着油光的红面，看着有些吓人。
:“你说你，我和你妈这么辛苦送你俩读书，你这一天天不知道感恩父母，不知道好好学习天天瞎混。”
他被爸爸这么一说，顿时害怕的低下头不敢回应一句。
沉默的爷爷此时也终于开口。
:“你说孩子干嘛？孩子这么懂事这么乖。”
:“爸，我知道你惯着他俩，这么惯下去要惯坏的。反正，他俩要还是这样我直接不供了，让他们和上半村的哪些孩子一样早早的出去打工。”
:“这怎么能行？”
爷爷听到这，语气忽然激动起来。
:“不读书怎么能行，你要不供我自己来供。”
二叔见状赶紧在中间周旋。
:“老大，娃不读书不行的。爸，老大他喝多，你也别怼他，顺着他点。”
:“我没喝多！”
爸爸语气更激动了。
:“他俩要再这样我真不供了！”
:“不供啊！你不供就自己滚离这个家，我来供！一天天喝多了点酒就到处发疯，让你戒了总是不听。”
:“爸，你身体不好我不跟你吵。”
见爷爷发起火来，爸爸语气稍微柔和下来，而二叔表情也从原先的不着调变得有些为难。
:“总之，你这么做不是让我难堪吗？”
:“大哥，爸哪让你难堪了？”
:“这还不是让我难堪吗？我教育孩子都不让我教育，孩子都不听我的话了。”
:“那不听你的话了？这俩侄不是一直都很听话吗？”
:“听话？听话有好好读书吗？一天就鬼混。”
:“老二，你让他自己发疯，别理他。”
爷爷生气的别过脸去，看都不看爸爸一样。
二叔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爸，你这么对我是吧？老三老四这些年打过一个电话没有？寄过一分钱没有？你这么对我？我为这个家一天起早贪黑的？你这么对我？这家里那一分不是我在拼命挣？你这么对我？”
爸爸又一次变得激动，爷爷也跟着激动起来。
:“以后不要你一分钱，我和这俩娃都不要你一分钱，我自己供！”
爷爷和爸爸越说声音越大，二叔在中间插不上一句话。
看着眼前这场景，他害怕的浑身颤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爷爷和爸爸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随着开门声，他朝门口看去，看到慢慢进屋的妈妈，仿佛看到了早上山对面的太阳。
妈妈板着脸，一边走来，目光在爸爸、二叔和爷爷身上扫过，压根没注意到瑟瑟发抖的他。
待妈妈终于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立马开口怒吼。
:“喝，一天就知道喝，怎么不把你喝死！”
爸爸、爷爷、还有二叔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惊到，顿时安静下来，直勾勾的看向妈妈，他大白被这怒吼吓到，卷起尾巴弓着身子跑出屋外，他移到角落，蜷缩身子捂着耳朵，好像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也要骂我，也和他们一样看不起我是不是！”
反应过来的爸爸青筋暴涨，脸涨的比先前更加通红，语气都有些颤抖。
:“我一天天为了这个家忙前忙后，你们都和外人一样看不起我，针对我！你当着孩子的面，脸都不给我留！”
:“就不给你留！喝啊！继续喝，喝死你！”
:“好啊！你啊，今天我俩都别活！”
说完，爸爸拿起椅子就要砸向妈妈，二叔见势急忙拉住，爷爷也立刻挡在妈妈身前。
:“不是，老大，你跟大嫂吵什么？”
:“别拉我，都要针对我，行啊！来啊！”
:“老二，别拦着他！让他砸！一天天喝了点酒就是这副鬼样子。”
:“行啊，你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对付我，日子不过了离婚！”
:“离啊！一天天就知道喝，离啊！”
听到这，爷爷再次急了起来，连忙喊道。
:“这不行啊，老大，英，都少说两句！”
爸爸和妈妈跟没听到爷爷的话一样，继续吵着。
:“喝成那样，出去让人笑话！”
:“笑话！谁笑话我，不一直你们都在针对我！老三老四也针对我，你也针对我！”
:“自己喝成什么鬼样！”
爸妈俞吵愈烈，他缩在角落害怕到了极点，眼睛紧闭，动也不敢动。
:“你们都针对我！离婚啊！俩娃我也不管了，谁爱带谁带。”
:“离就离，我自己带他们，我自己供他们读书！”
:“离啊，现在，就去！”
:“离啊！”
:“大嫂，他喝多了你别跟他置气了，大哥，你也清醒一点吧，大嫂跟着你这么苦这么累，有说过一句怨言没有吗？”
:“她有什么苦的！她有什么苦的！”
:“一天天喝成这鬼样。喝死你！”
:“英，你先上去看电视吧，这有我们就行，听话，先上去。”
:“喝，喝死你！”
:“一天天针对我，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老大，说什么谁死不死的，先把凳子放下。”
:“今天我和她一定要死一个！”
:“来啊！喝成这样，喝死你！”
眼看爸妈俞吵愈烈，他缩着身子，像条小狗般无助的躲在角落，脑海一阵混乱，忘掉了所有事情，只剩无穷无尽的恐惧。
:“毛？毛？”
繁杂的争吵声中，忽然传来极其温柔的声音。他睁开眼，泪光闪闪的看着背向灯光，脸有些模糊不清的小舅，心里稍微得到了些安慰。
:“小……小叔？”
:“毛乖，我们先去睡觉。”
:“嗯。”
说着，小叔轻轻将他抱起，而后快速走出房间，顿时，他们来到黑暗里，周围漆黑一片，空气潮湿寒冷，但是却让人心安的宁静。身后，堂屋里的灯光照射出来，伴随着爸妈渐渐远去的争吵声，那道光让人极度的不舒服。
小叔把他抱到水泥房，然后轻轻将他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接着抚摸他的额头。
:“毛乖，好好睡觉，我等会过来，好吗？”
:“嗯。”
说完，小叔转身再次走出门。
他独自一人待在昏暗的房间里，不再像之前那样在脑海里浮现出女鬼得模样，而是还沉浸在刚刚的惊恐中久久难以平复。听着爸妈模糊的怒吼声，他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大人会骂小孩，小孩和小孩会吵架，但大人为何也会吵架？大人不应该比他们更懂事吗？
他拉着被子盖住头，将整个人埋在被子中，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过了许久许久，直到外面的争吵声渐渐消散，他才慢慢放松，可心还是在不停的怦怦直跳。
而后，安静的夜里，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的脚步声缓缓传来，小叔打开门坐在床边，摸着他的额头，暗自叹了口气。
:“毛，被吓到了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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