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谦没有走远,他就在她房间的不远处租了个房间,柒休觐只是在门外站着,却被吓成了那样……欧阳谦回想着她当时说的话,‘求求你们了’‘饶了我吧’,想起自己每次想和她亲近,她的身体都会形成自我保护的动作,邵昌,彭杰,纳兰世康,永生基地,被困在里面的人……欧阳谦甚至不敢再想下去了。
尽管他有一肚子的疑问,尽管他离她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但碧洲成取代了自己的位置,他还是会感到难受。
碧洲成走到桌前坐着,轻声道:“他已经走了,现在没有别人了,你要出来吗?”
“他真的走了?”
“我骗你做什么?真的走了。”
“门外呢?窗外呢?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影?”
“没有,你放心吧,就算有,谁又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动你一根汗毛?出来吧?渴了吗?”
里面传来有些委屈的声音:“他喂我喝血。”
“他喂你喝的是水,凉开水,你不是吃药想平静下来的吗?当时你想把一瓶子药都吃进去,他怕你呛着,才喂你喝水的,不信你摸摸自己嘴角,有没有血。”
柒休觐摸了摸自己嘴角,闻了闻,是没闻到血腥味。
“想出来吗?现在还不想出来的话,就先在里面,没事,我在外面。”
柒休觐不想出去,但又怕他等不了会走:“我,我再待一会儿,再待一会儿。”
“好。”
没想到这一待就又待了两个时辰,碧洲成也没催她,就在外面等着,等着的时候就一直看着那柜橱的门,想着她过去经历的事。想着想着,他就想,要是自己也能去经历一遍,就能更深切的体会她的感受,就能知道要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她更安心了。
柒休觐是在里面睡着了,等她醒过来,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有些慌乱的叫道:“元帅,你还在吗?”
“我在。”
柒休觐松了一口气,伸了伸因为蜷缩而早已麻木的胳膊腿,问道:“天黑了吗?”
“快黑了。”
“那等天黑了,你把门窗关好,不要在屋子里点灯。”
“好,我不点灯,你饿了吗?要喝水吗?还是想去如厕?”
“想洗澡,我尿裤子了。”
“那我先把洗澡水给你准备好,等天黑了你再出来。”
等天色黑下来,屋里还是会有点亮,因为外面的亮光会渗进来,碧洲成问道:“休觐,天已经全黑了,可屋里还是有点亮,要把帘子拉下来吗?”
“拉下来,一点光都不能有。”
“好,我现在拉下来。”等帘子拉好,碧洲成确认屋里没有一点光,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才说道,“现在屋里都是黑的了,出来吗?洗澡水就在柜橱三米远的地方。”
碧洲成听到了里面刺啦刺啦的声音,像是布被撕开的声音,然后是柜橱门打开的声音,一股异味从里面散发出来,碧洲成轻声道:“水在你右手边,走几步就到了,毛巾也在浴桶上,衣服就在旁边,你一摸就摸到了。”
柒休觐带着点结巴:“你,你到小书房去。”
“好。”碧洲成摸索着移动,打开房门,关上房门,柒休觐又道,“不要关门!”
碧洲成又将门打开,柒休觐道:“就这样,不要关门。”
“好,我不关门,你洗澡吧。”
等柒休觐洗好澡出来,熟练的摸索着点了灯,碧洲成看到有光亮了就走了出去,柒休觐坐在桌前,头发还是湿的,眼底有很深的乌青,转头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用那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
碧洲成走到她跟前,道:“你还好吗?”
柒休觐动了动嘴,嘴里都是那股呕吐物的味道,恶心极了,嘴巴里面又干又苦,她倒了杯凉水喝了,低声说道:“或许,死亡才是我最好的归宿,死了,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碧洲成摸了摸她的头发:“休觐,该死的是恶人,谦帅跟他们有来往,也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他绝对没有要伤害你的打算,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这样吧,你去找空释大师住一阵子,好好平复平复心绪。”
柒休觐迷茫的道:“找大师么……”
“对,去找大师,住下也好,随她云游四方也好,都行,等你觉得好一些了,再回来,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柒休觐眼眶一热,委屈的道:“元帅……”
碧洲成轻声安慰:“没事,谁没有心情低谷的时候,过去了就没事了,我知道,你是很坚强的。”
碧洲成撇下了军务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只为让她安心,柒休觐对他的感激之情只增不减,碧洲成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扬起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冲她略带宠溺的笑了笑:“想谢我的话,就把那个完完整整的休觐给我带回来,我想见她。”
碧洲成的声音低沉,人又有信服力,很有抚慰人心的力量,柒休觐哭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就收拾了两身衣服,准备明天就出发。
柒休觐一踏进寺庙,就有尼姑师太迎了上来:“柒将军,快请进,元帅提前给我们来书信了,住处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柒休觐这才知道碧洲成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心底一阵暖流涌过,她微笑着回礼:“多谢师父。”
“大师在里面打坐等着你呢。”
“多谢师父引路。”柒休觐进了禅房,那位引路的师太就退下了,柒休觐看空释大师正在冥想,没有出声,在她旁边隔了一个坐禅跪坐下来,闭上眼睛也进行了冥想,直到大师出声,“柒将军,好久不见了。”
柒休觐睁开眼睛,颔首道:“大师,弟子又来叨扰了。”
空释大师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冷淡样子:“元帅在书信里跟贫尼提了你的近况,柒将军近来可好?”
“不太好。”柒休觐坦诚道,“弟子所求大师,还是与几年前差不多的境遇,想向大师倾诉倾诉,还望大师指引弟子一条明路。”
“请讲。”
两个时辰后。
“如此听来,柒将军像是已无生念?”
“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阴暗面,我知道,我不是善良单纯的人,自小到大,我脑海中都有很多邪恶的念头。如果我被毒药侵体,成了一个杀人工具,去草菅人命,迫害元国百姓,我无法原谅自己。”
“柒将军秉性纯良,贫尼是知道的。你看到这么多被救出来的女子和孩子,最后始终逃不出或疯或自尽的结局,你心里畏惧自己也会那样死去,贫尼可以理解你心底的恐惧。贫尼如果猜的没错,这些年如果没有元帅这颗定心丸,时时宽慰,你恐怕都走不到今天,所以哪怕你有心魔,想自尽的时候还是顾念元帅当年救你的恩情,顾念元帅多年栽培你的恩情,顾念元帅对你的感情,如果你就这么了断了自己的生命,你愧对于他。另外,你也害怕自己死后,不知会去哪儿。”空释大师闭上眼睛念了声阿弥陀佛,复又睁开了眼睛,“有仇恨想报复,都是人之常情,贫尼未曾经历过那惨绝人寰的地狱,所以也无法劝解你放下仇恨。”
柒休觐默默的听着:“有没有办法,能够给我一个痛快,又不让我身边重要的人伤心?”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空释大师闭上了眼睛,“你想死,贫尼不拦你,只是贫尼大抵记得,你相信因果轮回。”
“……是。”其实柒休觐最怕的,也是这未知的恐惧,她生前并非没有造过孽,作过恶,她恐惧地狱里的酷刑,她本身就是一个怕疼的人。
“你此生该有此一灾,这是命定的,是为了偿还你上辈子的罪孽,不是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你就算自裁了,也得不到解脱,这孽债会跟着你到下辈子,你总要受完的。你以前也造过杀孽,身上并非清清白白,死后不一定还能投胎成人,或者,还是有可能与他们相见。想要摆脱困境,必须化解业障,做满十方功德,心怀天下苍生,才可以功过相抵。”
柒休觐呆了呆:“于天下苍生有益的十方功德?”
“是的。”
柒休觐心底一震,她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一脸为难的道:“我身染剧毒,已经时日无多,怎么可能做到这么大的贡献?元帅还差不多……我哪有那么大能力啊……”
空释大师摇头:“不,你体内的毒并不足以致死,你的阳寿还很长。所以,要你自己考虑,是逃避现实的死,还是承担一切的活。”
空释大师看惯了世间普通人的爱恨嗔痴,有时候冷静到让人觉得冷血。
柒休觐不由得想,像行尸走肉一样被控制着,还叫活着吗?
柒休觐想了想,道:“如何判定我所做决策是否大到对天下都有益?”
“这个标准在你心里。”
“相对死亡而言,我更担心我死了之后会去哪儿,下辈子,能不能好过一点儿。”
空释大师垂着眼睑看着柒休觐迷茫的发旋,想起四年前她来这里修心的样子,没想到四年时间兜兜转转,她还是被相似的问题困住了心,绊住了脚,叹息道:“人总是寄希望于下一世,焉知这辈子,不是你上辈子所说的下辈子呢?你命途多舛,确实辛苦,但你既然选择降生于这具躯体里,必定有你选择的理由,哪怕你吃再多的苦,流再多的眼泪,这条生命也有你看中的地方,你的人生道路,是你自己出生那天选的。与其被那些痛苦折磨,不如静心修心,多想想自己拥有的那些东西,多积累一些福报。”
柒休觐眼眶渐渐湿润了,身体软塌塌的垂下来:“大师,有时候我会责怪命运对我太不公,会责怪为什么是自己经历这些不好的事,可是如果你问我,现在有一个我很向往很羡慕的人,这个生命没有吃过我吃得苦,过得很幸福,有钱有闲有家,你问我愿不愿意跟她交换生命……我也是不愿意的。”柒休觐捂住自己的嘴,可那也是抑制不住的,“我还是不愿意的,我身边对我好的人,我不舍得跟他们没有交集,如果不是过去的每个决策让我一步步走到现在,我也不会遇到他们,你让我拿那些羡慕的东西去换他们,我不换。”
“是的,这些,或许也是你当初选择这条生命的原因,这些都是上天给你的好运。如果你想留下静静心,可以住下,不过寺庙有规矩,每日卯时一刻起,亥时一刻息,每日念一遍清心诀,练功两个时辰,打坐冥想两个时辰。可以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自己怎么能完成这十件事,也可以想想,你是不是真的想死,死亡和你余生的价值,你更在意哪一个,想明白了再离开。”
“是,多谢大师指点。”柒休觐懵懵的颔首,空释大师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望她,“还有一条规矩,你在这里,不能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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