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萧敲了敲柒休觐的房门:“休觐,是我。”
“仲帅吗?快请进。”里面传来柒休觐下榻的声音,仲萧端着盘子推门而入,柒休觐正把手里正在缝制的中衣放在床上,然后慌忙披上了一件外衣,躬身道,“仲帅。”
“嗯。”仲萧应了一声,将饭盘放到桌上,关心的问道,“听说你最近没什么胃口,怎么回事啊?”
柒休觐谨慎好奇的偷看了一眼饭盘,心里不明白他跟自己不熟怎么会给自己端饭过来,却不敢耽搁的颔首道:“身上有些疼,吃的就少了些。”
“唉,也是这么个理儿。”仲萧低头看了眼她包扎着绷带的小腿,“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新肉都长出来了,再过几天就可以拆开绷带了。”
“既然伤好的差不多了,你这胃口也该适当调整回来了,你刚进军营的时候多肉嘟嘟的啊,你看现在都瘦成了什么。”
柒休觐与仲萧的交情并不深,她入军营后划分到了碧洲成的营下,继而又分到了七十三营,与仲萧见面的机会都很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屈尊来看自己一个小喽啰。
仲萧冲她挥了挥手:“你坐下。”柒休觐应言坐下,有些紧张和局促,仲萧嘿嘿笑着,“你紧张什么?我就是跟你闲聊几句。”
“您说。”
“小洲这个人呐,就是典型的锯了嘴的闷葫芦,他对人好呢,不明说,只等人家自己慢慢悟。别的兄弟我也不跟他们多嘴解释那么多了,你是他手下唯一的女兵,他对你也很照顾,相信你也是能感觉到的吧?”
柒休觐木讷的‘嗯’了一声,仲萧又道:“他教人的方式比较严苛,你心里可能会有些不舒服,旁的都不提了,我就来跟你说说这次模拟战场的事。”
柒休觐心里一直在打鼓,心想自己是不是无声无息间得罪了元帅他们,竟然要仲萧元帅亲自来敲打了,仲萧看她那么紧张,无奈的挠了挠脑袋,憨笑着:“我有这么可怕吗?我带兵三十年了,还没人像你这样怕过我,我的表情很吓人吗?”
柒休觐勉强笑了笑:“您说,您说,我不知道您要跟我说什么,心里有些没底,您跟我说了就好了。”
“知道为什么你参加模拟战场的前两个月,小洲都要抽空亲自监督你完成每日高强度的训练吗?”
柒休觐想起自己数次险些丧命,连续练了这么多天尚且如此,如果不练,恐怕是真的出不来了,当即迟疑的道:“为了模拟战场那天我能平安出来?”
仲萧点点头:“不算太笨,林聪一直看你不顺眼,自你参军以来,也受了他不少窝囊气,这个小洲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林聪是元国数得着的太子爷,就算是小洲也不能给他难堪,可他又想让林聪不再找你麻烦,所以他跟林聪打了赌,只要你能从模拟战场活着出来,他以后就再也不能为难你。林聪还算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自那天以后,可就没再找过你的茬儿了吧。”
“原来……”柒休觐有些恍惚,想着那日他对自己强硬的态度,好像一切都有了答案。若在平时,自己真疼成了那样,说不定碧洲成真让自己在屋里歇着了,再一想到碧洲成黯淡的眼神和愧疚的神色,柒休觐心里涌上了难言的感触。
“他对你严厉,是因为想让你尽快成才,他知道你性格强势,肯定不甘一直平庸,做个虾兵蟹将,才花费自己宝贵的时间来教导你。你可以怪他不懂得怜香惜玉,一味严苛,但你怪罪一下之后,还要感恩他在你身上花费的心思。你从这场模拟战场出来后,林聪不再找你麻烦是其一,小洲有意提拔你是其二,虽然他没明说,但我看得出来他怎么想的,指不定等你伤好了之后,再立个小战功,他就提拔你做教头了。眼光放长一些,不要只看他眼前做了什么,要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当你真的能理解他对你的苦心的时候,你对他只剩下满腔的感激,哪还容得下埋怨藏身?”
柒休觐想起自己是跟旁的兄弟埋怨嘴碎过,但心虚使她下意识的争辩:“我没有埋……”
“有没有埋怨,你自己最清楚,你不用跟我辩解,只要你自己确定就好。”
“我知道了……”柒休觐微微躬身颔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仲萧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话不适合明说……”斟酌了一下,启口道,“这些年来我从未见小洲偏私手下哪个士兵,独独为你一再修改底线,这是你的优势,好好把握,等以后出息了,要记得他对你的好,嗯?”
“是,谢仲帅提点。”
仲萧起身抖了抖衣服:“嗯,他很担心你的身体,把饭吃了,养好自己身子最要紧。”然后就走了出去,柒休觐望着那盘饭菜盯了很久,才动筷往嘴里扒米饭。
“你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多管闲事!”碧洲成生气的声音高了几个音调,仲萧赖笑着,“是是是,我多管闲事,我就只管你的闲事嘛,不然你这闷葫芦的性格,手下可都成怨兵了。”
碧洲成何尝不知,声音降了下去,染了些许落寞,沙哑着嗓子:“他们早晚……”
“能让他们早点明白你的苦心,总比慢慢悟出来的好,有些悟性差的,可能到死都不知道你对他们好,凭什么他们享受着你的好,却还理所当然的埋怨?”仲萧打断他的话,指尖玩绕着他笔筒里的毛笔,冲他调侃的笑笑,“更何况,旁人就算了,我去跟她多嘴解释一句,不是正中你下怀吗?”
碧洲成沉默了一下,不知如何辩驳,也就不做声了。
“得了,你就别纠结了,我看她好得很,你就放心忙你的事去吧。”
从柒休觐重伤痊愈之后碧洲成对她的态度比以前热情、细心了很多,看她练功的方式不对,下场之后单独留下柒休觐给她指点,等她动作到位了就要求她跟他比试,谁的木棍打中了对方就记一笔,长期辅助下来柒休觐的武功精进了不少,柒休觐是真心感谢他。以前不知道的时候,总觉得他过于严苛,没有人情味儿,不懂得通融变通,经过越来越深入的了解,才发现原来他是一个心底很温柔的人,柒休觐有些感激那次仲萧来跟自己说的那番话,至少那些话让自己提早懂得了身处高位的碧洲成,从未有意刁难过任何人,包括自己。
碧洲成看着大家练完了一整套的招式,点了点头:“散了吧。”柒休觐刚要挪步子,猝不及防的被踹了一脚,那一脚下了狠力气,柒休觐一下子被踹的东倒西歪,大腿根火辣辣的疼。
“你那练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着你,再练一遍。”
柒休觐疼得暗中摸了摸大腿,却还立刻站得笔直,他们纷纷走开了,小声疑惑的嘟囔着:“她练的挺好的呀,怎么还被留堂了?”
一个明白人挑着眉毛道:“笨,开小灶呗。”
碧洲成望了望日头,提醒道:“我只有小半刻的休息时间。”
柒休觐使出全力跟他打,却依然过不了几招,碧洲成一拳打中她的肋骨,差点被打吐了。
碧洲成沉声道:“再来。”柒休觐动着手指,心想我还非不信这个邪了,一招袭击过去,碧洲成意料之中的反击,她用了欧阳谦教她的招式,手掌抓住胳膊,还没等她做完动作,碧洲成就发觉招式有问题,近乎一招致命,柒休觐在他的死招下老实了。
“你这招是从哪儿学来的?”
柒休觐讪讪道:“偷学的。”
碧洲成严厉的道:“功夫学不到家,遇到真正的高手不够你丧命的!”
柒休觐难为情的红了脸:“我知道了。”
“今天的这套动作,练足三十遍,还有,罚抄《武德》一百遍,明天太阳落山前送到我桌上。”
“啊……”柒休觐崩溃的大喊,碧洲成转身就走,“你喊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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