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眼睛动了动,撒娇的晃了晃封爷的胳膊:“封爷,想必,好这口的不止您一个人吧?您看,我把孩子弄出来,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要是被基地的人发现了,我这脑袋保不保得住都在两说。不如,您身边还有哪几位爷喜欢玩这个,您让奴家去帮您叫来一起嘛,一起玩,多刺激啊?”
封爷的眼睛低垂着瞥她,意味不明,似乎察觉到了她在套话。还未待回话,就从底下冒出了些许呛人的烟味,几人匆忙往下看,这幢楼竟然被人放了火。
柒休觐在心里猜想,放火的人是谁?是想要杀她和衙门的这些人,还是想要杀这个封爷?
人命关天的情况下,封爷也顾不得这些了,利用他们常年练就的求生本领,甩开柒休觐之后,就全力的逃离此地。
柒休觐往后张望,叫喊道:“思齐,你们在哪儿?”
十几人从另一侧跑了过来:“下面着火了。”
程思齐左右看了看,道:“我们打了水,打湿衣服,从下面冲出去。”
柒休觐接了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衫,又想了想,道:“不,我们分批出去,万一这是敌人的测试,看到我们一起出去,就明白过来了我们是一伙儿的,那我们都会暴露,我们的朋友也会遭到牵连。”
柒影衾说道:“这里有四个出口,我们分别从不同的出口逃生吧。”
他们都同意,纷纷打湿衣服披到了脑袋上,柒休觐往下跑的时候,听到了一声衰弱的哭喊声,她脚步一顿,一间一间打开门去搜,在一间杂乱废弃的屋子里找到了一个全身是血的孩子。
柒休觐往前跑了几步,看到他身上到处都是斧头劈出来的血口,身下器官都从后面流了出来,刀口处,骨头内脏都看得分明,他一只眼睛从颧骨处被劈开了,另一只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眼眶上是一个乌青的拳头印。
“孩,孩子……”柒休觐想抱他起来,可是他身上都是伤,她都不知该从哪着力,“宝宝,宝宝,姐姐来了,宝宝不怕,姐姐带你出去,姐姐会治好你的,姐姐给你找大夫……”
眼前的小孩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眨巴了两下酸痛的眼球,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柒,柒娘娘……”
“诶,宝宝,是柒娘娘,宝宝乖,娘来了,没事了,娘带你出去。”柒休觐咬咬牙,强忍着喉间涌上的反胃感,脱下衣服盖在他身上,包了一圈,抱起他的身体,他就往外跑。孩子在她眼前的惨状,时刻刺激着她的神经,不知不觉间已经泪如雨下,“宝宝,对不起,对不起,姐姐对不起你们……是姐姐害了你们……宝宝,坚持住,你坚持住,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孩子在颠簸中伤势加重,口流鲜血,他轻轻启口,奄奄一息的说道:“不,不怪你,是,他们,是他们,杀了我们……疼啊,柒,娘娘,好疼啊……”
“宝宝乖,宝宝跟娘说话,不要睡,娘给你找最好的大夫,宝宝不会有事的。”
柒休觐抱着他下到了二楼,火势已经蔓延上来,如果她只有一个人,可以飞身下去,可是她抱着孩子,不能那么颠簸。她咬咬牙,将孩子先放在一边,孩子见她走了,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哑声叫着娘。柒休觐一边回应他的呼唤,一边脱了中衣浸水,待湿透了,重新穿回身上,又撕下了布条包住自己的头发,捂住自己的口鼻。她一边打横抱起小孩,一边好声哄他:“宝宝乖,娘没有走,娘带你出去,宝宝不怕。”
她微微抱紧了一些,将孩子全部护在自己的怀中,直接咬牙冲了出去。
过程中她被火烫的连连吸气,一鼓作气冲出了那幢楼,到了一楼,柒休觐发着抖打开怀中的孩子,还有气,她往外跑的时候,看到了几个身影正从另一个门那里往里冲。
柒休觐愣了愣,往外走的脚步犹豫了一下,他,是来找我的吗?
“公子!公子!属下等进去救人,您万万不可涉险啊!”景鸿拖住欧阳谦的身体,喊后面的人,“你们几个过来,拖住他!”
“小景,你放开我!”欧阳谦使出全力挣脱开,眼中尽是血丝,“我的妻子在里面,生死未卜,我必须要亲自过去找她!”
孩子呻吟了一声,柒休觐回过神来,左右没看到柒朵和柒影衾的身影,又觉得,他能出这么多钱给柒姑娘赎身,应该是很喜欢人家的。火势那么严重,他还要往里去,应该是去找他重要的人,还是别自作多情,于是就这么抱着孩子急匆匆的去找大夫了。
欧阳谦进去之后,看到了程思齐等人还在里头,他急忙抓住人的衣袖,问道:“小七呢?!”
程思齐指了指另一道门的方向:“柒姑娘是从另一道门走的,谦王殿下,您别往里去了,她们大概已经出去了,咱们先离开这儿吧!”
欧阳谦放开他,急忙就往另一道出口冲去,屋里浓烟四起,景鸿捂住口鼻,赶着跑上前去,追上了欧阳谦:“公子,柒姑娘大概已经出去了,咱们从三楼跳下去吧,她可能不在里头了!”
欧阳谦在这楼里绕了一大圈,刚开口叫了一声小七,就被浓烟呛的连声咳嗽,景鸿看着下面的人头,走到欧阳谦身后,拉扯他的胳膊:“公子,这里快塌了,咱们快出去吧!柒姑娘已经在下面了,属下看到她了!”
“哪里?她在哪里?”欧阳谦向外张望,景鸿一个手刀劈在了他的颈后,回身对那几个人吩咐,“我先带公子下去,你们在这楼里再找一圈,如果还找不到人,保住自身要紧,莫要多做停留。”
“是。”他们分了四个方向去找人,景鸿带着欧阳谦,飞身下了楼,又问了底下待命的人,“见到柒姑娘了吗?”
有一个没弄清局势的,指了指柒朵所在的方向:“柒姑娘?是那两个吗?”
景鸿看了一眼,不省心的叹了口气:“不是这个柒!”
那人不解:“不是这个柒?那是哪个柒?”
景鸿顾不得跟他们多做解释,便派人再分批分方向去找人,待楼上的人下来禀报没看到人的时候,景鸿心里沉了沉,又让他们分散出去找,最后在太阳落山前,在一家医馆找到了她的行踪。
那儿的大夫说,她抱来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浑身都是劈出来的口子,孩子一直奄奄一息的叫着‘娘’‘娘’,她哭着求大夫救命,大夫却也无能为力,无法将一个连体内脏器都受损严重的孩子救回来。
那孩子临死前,抓住了柒休觐的衣袖,嘴里说道:“林,林……”
柒休觐跪在地上,握着孩子的手,连声的应:“宝宝,你说,你说,娘听着呢。”
“林,长,长,则……柒,娘娘,救,救,她……”
抓着她衣袖的手垂了下去,柒休觐感受到一股扯着自己的力度消失了,眼前这个受尽折磨的孩子,也逝去了。那大夫就在一边看着,柒休觐的脑袋抵在那床沿上,声嘶力竭的痛哭。
其实,虽然孩子们从小就长在那笼子里,看透了世间最肮脏的真相,可他们内心,还是有很腼腆,很可爱的。
柒休觐刚带他们出来,有些孩子外向,有些孩子内向,有些孩子知道她是来救他们的,小小年纪还知道说谢谢,有些孩子被那些人折磨久了,人也变得敏感多疑,充满了防备。
柒休觐对他们的好意并不能让他们感谢,他们也不觉得自己出了那道门,就可以获得爽口的食物、温暖的床铺和关爱他们的亲人。
柒休觐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被那环境压抑的心里很冷漠,好像没有充裕的感情和热情,对什么都是防备的、埋怨的。她知道,这只是因为,小时候没有向自己伸出的一双手,没有人会考虑着自己的情绪和内心来跟自己说一句话。
可是现在她可以做这一双手,可以充满耐心和关心的对这些孩子说话,至少是在有人领养他们之前。她对那些充满防备心的孩子们更加照顾,更加温柔,她眼见着孩子们对她的戒心慢慢消失了。
柒休觐白天忙着各种事,晚上了,就给他们开小灶,买了新鲜的肉菜来给他们做吃的。给身上都是虱子的孩子洗澡换新衣,给头发毛烘烘的孩子洗头编辫子,又给身上有伤的孩子上药绑绷带。待目光触及到大腿根处的青紫,她抬起眼睛看向孩子,有男有女,他们都同样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并不知道有人侵害他们是一种犯罪。
柒休觐喘了两声,小声问:“这,这里的伤,你自己能上吗?自己上好吗?”
孩子接过药瓶,笨拙的往伤处抹药,那药都没抹匀,又侧过身,想够又够不到,稚嫩的声音喊着求助:“屁屁上也有,我够不到。”
柒休觐接过药瓶,指尖都是发抖的,掰开孩子的臀瓣,给他们上药,抹着抹着就放下了药瓶,将眼前的孩子抱进怀里,剧烈的哽咽着。
柒休觐日复一日的照顾他们,尽管自己已经很疲惫,还是会确保他们全都睡了才会离开。孩子们也并非铁石心肠,看到柒休觐是真心的关爱他们,逐渐也释放了自己的天性,跟柒休觐诉说自己遭受的事情。
有一日,在柒休觐给孩子洗脚丫的时候,那男孩突然小声的对着她叫:“娘。”
柒休觐一怔,抬起眼眸看他,不敢确定刚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那孩子大着胆子又叫了一声:“娘。”
“你……”柒休觐的嗓子很哑,几乎说不出话。
“娘,你能做我们的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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