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国诡事异闻录 第叁拾陆章 住在风上的人【上】

作者:Laure 分类:悬疑 更新时间:2024-04-04 10:3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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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风筝落下了。

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割断了线,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的风筝像鸟一样欢快地翻飞着,翻飞着,撞破了不歇的流云,然后一头扎进了蓝的海里,再也不见了。

太阳跟在他后面,红彤彤的,跳动着,进到海里去。然后太阳就在水下了,于是天空不发光,海开始发光了。

月亮是怕光的,所以她从海里逃出来,逃到天上去。海水和白昼一样起伏着,于是光也起伏着。白昼海上只有零星的亮点,所以黑夜里天上也只有零星的亮点。

我问妈妈:“明天早上爸爸会和太阳一起出来吗?”

妈妈不说话,只是坐在石头上。妈妈的腿泡在水里,光的波纹变幻着,在她身上照出看不懂的字来。

有鱼游过来,尾巴把一串发光的水珠拍进空中。水珠掉下去,在海面上撞碎了,光于是从水里逃出来,妈妈周围亮起来了。

流云变成了雨,落在远处的海里。

良久,她说:“你也要扎一个风筝了。”

海里的亮点叫浪花,天上的亮点叫星辰。

白昼到了,太阳回到天上。太阳从海里出来时挂着许多水,

于是流云也从东边出来了。

鱼在夜里也跟着水下的太阳往东去,但她们出不了水。于是她们在晨线上浮出水来,脱掉防水的鳞片,长出能捕风的羽毛。

鱼变成了鸟,这样他们就可以在昼间也跟着太阳。鸟一出生就往西飞,因为风会向西吹。太阳和月亮还有流云都和鸟一样,在天上跟着风向西飞。

妈妈说,那是因为我们在赤道。在赤道上风从东向西来,昼夜不停,昼夜不停。我不知道赤道是什么,爸爸也不知道,除了妈妈没有人知道,就像没有人知道爸爸为什么割断风筝线。

但她说的对。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只有劲风永不停歇地吹来。

妈妈说过,人也是从水里出来的,但爸爸却再没有出来。只有一个婴儿从水里爬上了石头,然后和我们一样傻坐着。

“本来,人到了黑夜也要沉下去的。”看我不说话,妈妈便这么说,“我们本来和鸟一样,白昼浮起来,黑夜沉下去,但我们不想下去。”

“为什么?”

“不知道。但你看,那个孩子会扒在石头上往上爬,不是吗。”

“我们有石头啊?”

“没用的。你看,潮水来了。”

海面升起来了。有很多水从东边晨线上涌过来,这就是潮水,潮水是太阳出来时带起的涟漪。

孩子们、我还有妈妈都连忙爬到风筝线上去。很快,石头就在水下看不见了。

孩子们扒住谁的线,谁就会变成爸爸或者妈妈。孩子只有两只手,所以最多只能抓住两条线。有的孩子没有扒住线,就被潮水和风吹走了,浮在水面上越走越远,再也看不到了。

妈妈扒的也是她自己的线,她要回到风筝上去了。很快就再有孩子抓住她的线,那时我最好就不要再抓了,线很容易就会断的。

潮水过去了,石头又重新露出来。我知道妈妈说得对,我要扎一个风筝了。

我不想从昏线上沉到水里去。人没有捕风的羽毛,所以我们得去借鸟的来用。但白昼里鸟在高高的天上追太阳,人是够不着的。

我得等到黑夜。

白昼很热,人要喝水。我一直不知道上到风筝上人怎么喝水,妈妈说等我长大就知道了。

喝完了水,太阳已经跑到西边了。

太阳很快就要下去了,孩子们也都焦躁起来。当太阳的脚够到昏线的水面时,孩子们就纷纷回去爬到风筝线上。

潮水来了,潮水是太阳扎进水里时激起的涟漪。等潮水退去,黑夜就来了。

鸟们在昏线的天上盘旋着,盘旋着,然后追着太阳扎进水里。他们能捕风的羽毛在水里散开了,浸透了海水和太阳的光,一条条变成亮晶晶的鱼。

我知道,时候到了。

我把手放在石头上。

我使劲地想,使劲地想。从我爬上石头开始想起,一直想到现在,想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风仍然从东边不止息地吹来,风吹过我的腋下,吹过我的股间。海水在风里泛起波纹,荡漾着变幻的流光。风吹过我的脸颊,吹过我的耳畔。

我想到扎入水中的鸟,羽毛带着他们捕到的风。风从羽绒中逃脱,变成浮上水面的气泡。当羽毛里的风全都逃走,羽毛就散开。鸟不见了,羽绒变成了分散的闪光的鳞片,鳞片互相合拢,包裹着发光的水,变成了鱼。

海无边无际,鱼无穷无尽,水里都是鱼。天也无边无际,鸟也无穷无尽,空中却并不都是鸟。

空中除了鸟,还有风筝。

线出现在我的手心,一头连着石头,发出微弱而飘忽不定的白光,像浪花,又像星辰。

爸爸说过,线是想出来的。

我抬头看看夜空,南十字座在南边飘忽不定地闪烁着微弱的白光。

风呼啸着吹来,带着时间的味道。风吹过不知道多少个昼夜,吹过无法捉摸的时间,又吹过人的躯壳。

我把线抛进海里。线激起一圈圈的涟漪,经久不歇。涟漪散开,风将它们吹向西边,在水面上留下航迹样的曲线。

鸟会列队而飞,鱼也会列队而游。鱼游过发光的水时,身后就留下这样的曲线。

很快,有鱼看见了这条流光溢彩的航迹。她们靠在两侧,排成同样的曲线,面朝东方并列而游。我慢慢地把线拉上来,鱼们也就跟上来,表层的海水被风吹向西方,她们游不动了。

鱼不如人那么能想,她们还在发愣。于是我伸出手去,从水里抓出一条鱼来。

鱼离不开水,正如鸟离不开风。但鱼会在晨线上变成鸟。

妈妈说过鱼变鸟和鸟变鱼不一样,我不知道。但如果人把鱼捞出水,鱼就会散开,变回一堆闪光的鳞片。

鱼有鳞,鸟有羽,人则有线。

就这样,我捞了一条又一条鱼,直到她们的鳞足够扎一个风筝。反正海无边无际,鱼永远都捞不完。

流云变成的雨水在西边落下,更多的鱼向东方游去。

我把线捞上来,拉长,打结,扎出两条长长的分叉。每个分叉上再做许多向后的分叉,分叉上再做分叉,直到线变成两张横网,再做成类似鸟翼的样子。

然后我把鳞片放到网上,每一片都蘸一点海水。带水的鳞会发光,和线、浪花和星辰差不多。这时,它们能被挂在线上。

当一大半鳞挂好时,月亮已经在西边了。我举着亮晶晶的网,迎着风,看着亘古的气流穿过它的缝隙。

爸爸说,因为只有鸟能飞,所以风筝要做得尽可能像鸟。现在这一条一条带鳞的线搭成的网,看上去就像一对发光的鸟翼。

看来网编得不错,但天亮之前我还有事要做。毕竟,鸟还有一个身子。

我继续使劲想,把线拉得更加长。我用线拴住网的两另,然后在下面编出一个兜。再然后,我把剩下的鳞挂在网兜上。

现在风筝就扎好了,一张大横网下挂着一个兜。最后的工作,要交给那边正在升起的太阳。

鱼们又在晨线上浮出水面,沐浴在喷薄的日光里,要变成鸟。

风筝也鼓噪起来。鳞片振动着,在风里整齐地向后排列,开始拉长,拉长,随着长度的增加,水被风带走,光变得黯淡,它长出细密的分叉,最终变成一根根白的羽毛。

风筝完成了。

羽毛是捕风的。现在,风筝迎着日出和风,阳光浸透了每一丝羽绒,使风筝两翼的后缘也和鸟一样镀上了一层金色。

只一瞬,在孩子们惊异的目光和低呼中,风筝腾空而起。

我用平生从未有过的速度想着,一只手扒在网兜上—现在应该叫羽毛吊篮,一只手抓着发光的风筝线,拼命地想。线飞快地延伸,延伸,像流云在风里的尾巴,刹那间便拉进了天上。风筝的两翼被风吹得鼓胀胀的,振动着,一如鸟在空中飞翔。

石头已经很远了,我看到在太阳金色的光辉中,潮水从晨线排山倒海地涌来,掠过广袤无垠的蓝的波光粼粼的水面。我看到鸟们在晨线上欢腾雀跃着升起,上下翻飞着,在太阳周围盘旋,而发光的蓝的天空在头顶铺展着,以比线更快的速度,延伸到视野的极限。

我在风筝线的丛林中上升。乘着自时间尽头吹来的永恒的风,借着鱼们鸟们的鳞羽织就的风筝,顺着我思绪抽出的线,不住地上升。

爸爸从天上掉下去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样的画面吗?

离海面越远,风就越大。

风永无止息地掠过我的耳畔,令我感到阵阵寒意。于是我用力翻进羽毛吊篮里,蜷缩起身子,只留下手心连着篮底的线。

我看到风筝线的丛林渐渐稀疏了,大人们的风筝分散在天空的各个角落,挂在大风的各个高度。

妈妈说,高空风并不是完全平坦,湍流会把风筝带到许多地方。我不知道湍流是什么,但石头已经看不到了,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只有这架风筝,以及手中的线。

太阳仍然在不知多远的上方移动,烈光让我口渴起来。

对啊,到了这么高的地方,怎么喝水呢?

沿着线下去吗?那太慢了,在白昼一定会渴昏的。何况,我甚至连自己是不是还在上升都不知道了。

忽然,风筝撞破了一片流云。

一瞬间,脸颊上的潮湿令我恍然大悟:流云是太阳升起时带出的水,流云就是水!

风会带来流云,而流云会带来水。心念一动,线的延长停止,我迎着风张开嘴,让这天上的清泉灌入自己的喉咙。

我想起妈妈说过的话,“等我长大我就知道了”。现在我知道了人在天上怎么喝水,那…….原来,我已经,长大了吗?

长大,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一种事情吗?

风筝在高空风里飘摇着。没有人回答我的问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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