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开始震颤起来,隐隐听见闷雷般的马蹄声向着这边而来。
一名乌族骑兵在院外大喊:“那名红袍女将杀过来了。”
述律先当机立断,大喊道:“抢人!”
年轻道人与异域僧人一左一右,合力攻向常浩,拼死将他缠住。
述律先见那几名御林军与内廷高手也被自己手下缠住,便亲自来捉谢应看。
谢应看苦笑着说道:“早知道今日,朕就该习武,而不是沉迷于书画,悔之晚矣啊。”
说完,一把剪刀自袖中滑落,双手反握着,用力的扎进了自己的心口,叹息了一声:“还真是很痛啊。”
述律先见大泓皇帝自杀,不由一愣,大叫一声,急忙下令撤退。
常浩见陛下自尽,自己施救不及,眼睛尽是杀机。
掌风激荡处,异域僧人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借势飞过院墙,亡命而逃。
年轻道人骂了一句,佯攻一招,也是返身就走。
常浩转身走到陛下身边,弯腰伸手一探,知道陛下已经气绝身亡。
端王谢楷与杨妙儿冲进天香阁时,常浩等人正一脸哀容的围在天德帝的尸体旁。
谢楷目光掠过,眉头一皱,转身对杨妙儿说道:“乌族人仍在封京城内烧杀抢掠,劳烦杨将军带人去将这些乌族人都杀干净了。常监正,派人通知朝中所有大人,只要没死的,都来天香阁。”
杨妙儿无暇多想,匆匆出门而去。
常浩从谢楷身边走过时,小声说道:“贵妃与李娘子还在楼上。”
谢楷心里一凛,快步上到二楼,然而楼上的景象令他大惊失色,悲痛万分。
杨贵妃坐在一张椅子上,双目紧闭靠着椅背,双手持着匕首,匕首深深插入心口的位置,早已血透锦衫。
李绾儿站在一旁,怔怔出神。
谢楷目光闪动,泪水无声滚落,很快转过头来,盯着李绾儿道:“陛下与我母妃可有什么东西或话语留下。”
李绾儿似是如梦初醒,一脸的呆滞,轻轻摇了摇头。
谢楷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倒也没有疑心其他,转身抱着杨贵妃的尸体下楼去了。
李绾儿快步走到书案前,一个卷轴自她袖中滑落。
小院内,谢楷将杨贵妃尸体与天德帝挨着放下,安静的等着朝中大臣们的到来。
不一会,常浩领着右相赵文、兵部尚书高居中等十几位大臣匆匆而至,在小院里黑压压跪了一地。
谢楷面无表情的道:“常监正,您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待宫中大火熄灭之后,先将陛下的遗体送回宫中吧,一切等二哥他们回来再说。”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赵大人,陛下驾崩在这里的事绝不可声张。”
虽然天下人皆有陛下与李绾儿的传闻,但若真坐实了这事,这与朝廷的脸面,终究是不好看的。
便在这时,李绾儿从楼上走了下来,走到众人面前。
谢楷脸色见李绾儿一脸平静,心中顿时生出不妙的念头,还未等他有所动作,李绾儿已经自袖中取出一封卷轴,双手展开道:“陛下殉国之前,留下了遗诏给贵妃,贵妃一心追随陛下而去,将遗诏给了我,既然大家都在,为免夜长梦多,我当众宣读,请赵右相与众大臣验视真伪。”
诏书很短,李绾儿念得也快。
事急从权,传嫡不传长,由五皇子谢逍即位。
逼死了大泓的皇帝,述律先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妙,撤出封京城后,连夜带着劫掠来的大批财物与上千女子、工匠北返。
至于那些部族军,他已派了人通知,至于正在兴头上的部族军会不会听从命令赶紧跑路,他也懒得去管了。
陛下死于乌族人之手的消息已经传开,悲愤中的禁卫军、城卫军开始发疯似的冲向了还在烧杀抢掠的部族军。
皇宫的大火,经过万余御林军、上万的宫女与数千内廷卫士一起奋力扑救,终于控制住了蔓延的火势,渐渐小了下来。
但混乱之中,人员死伤与财物损失不会是个小数目。
东方露出曙光的时候,封京城内的部族军终于被清除干净,幸存的人们开始寻找亲人,清理家园,一时间,举城皆有丧,家家挂白幡。
大泓王朝天德帝政和五年三月庚申日,乌族人攻破大泓京城,城中死伤失踪三十余万人,皇宫大火,死伤失踪六千余人,毁坏的房屋与损失的财物不计其数。
天德帝谢应看为免受乌族人的侮辱,毅然自尽,以身殉国,贵妃相随而去。
这是大泓历史上最为屈辱的一幕,史称庚申之耻。
封京城破的第三日,谢逍由徐恩若、永安公主谢回雪陪同,在三千西军精骑的护卫下回到了封京城。
在乌族人击败北军的消息传至西北后,谢逍便日夜兼程向着京城而来。
然后,他绕道去了云州,并特意在云州逗留了两天后,才带着早已到达那里的旧太子妃穆岚烟与萧瑟瑟等人一道返京。
右相赵文、御史中丞徐郎、兵部尚书高居中等文武大臣到西华门外迎接。
先帝的遗体已经入殓,灵柩就安置在开皇殿内。
谢逍与宋妙云徐恩若萧瑟瑟换上了丧服,与一众皇子皇孙公主们以及文武大臣一起在先帝灵柩前高声哭拜。
哭拜完毕后,文武大臣右相赵文带头叩请谢逍即大泓皇帝位。
谢逍目光掠过列位大臣与诸多皇子,最后停在谢应看的灵柩上,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的说道:“此事过两日再说吧。”
赵文等文武大臣不由面面相觑,老皇丧,新皇立,他们就是履行个礼仪程序而已,谁也不知道太子居然会拒绝。
正常的情况,不应该是大臣在先皇灵柩前请明王即位,明王应允下来,然后大伙一起换上吉服恭贺明王登基吗?
等到明王接了皇帝印玺,大家再换回丧服继续办先皇的丧事,办完丧事,大家又再换回吉服随新皇祭祀天地宗庙,正式宣告新皇登基为帝。
明王不按常理出牌,文武大臣只好再请。
谢回雪走到谢逍身前,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值此大泓危难面前,五弟更应当仁不让才是。”
谢逍看着谢回雪,看着她坦然希翼的目光,一时有些恍惚。
赵文往地上跪去,说道:“为大泓计,为百姓计,老臣叩请明王殿下立刻即大泓皇帝位。”
谢逍右手一拂,一股柔和的劲气将赵文托住,这一跪自然没办法跪下去。
端王谢楷眼皮一跳,他自然识得真龙罡气,而明王这一手露出来,境界远在自己之上。
赵文这一跪虽没跪下去,但谢逍没办法再端着,只好在谢应看的灵柩前接受百官朝贺,即大泓皇帝位。
再次换回丧服后,谢逍以皇帝的身份第一次开口说道:“京城遭此大劫,千头万绪,这段时间,众卿辛苦些,把时间与精力主要放在劫后重建上面,先让京城恢复些生气,封京府将各种损失统计上来,由赵相召集各部主事先议一下,由朝廷拿些财物出来,救济一下困难的百姓,总不能饿死了人,至于其他的事情,等情况都弄清楚了,朕再与众卿商议。”
赵文等人揖首说道:“陛下圣明,臣等立刻着手去办。”
谢逍颌首道:“众卿先去忙吧。”
赵文等人对着谢逍的灵柩跪拜之后,揖首告退。
夜幕降临,天香阁二楼的灯笼亮了起来。
李绾儿坐在软榻上,看着灯台的蜡烛明灭不定,怔怔出神。
谢逍一身便服走了进来,轻轻咳了一声。
李绾儿回过神来,起身道了个万福,说道:“妾身见过陛下。”
谢逍摆了摆手,说道:“映雪姑娘不必多礼,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李绾儿起身,静静的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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