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蛊惑民心
南京内平南将军府邸，议事厅。
“将军，咱们在漕运设卡收取厘金竟然不少于主业私盐的牟利，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上个月六处卡关的厘金所得，已经超过十万两。”
一群人站在殿上，其中有穿着长衫，面向斯文的士人，也有披挂铁甲的魁梧大将，都在静静听着后勤部财物处主事解释。
由于秦军南下，地盘扩充了数倍，所以刘芳亮就在滁州、睢州两地设卡收取漕运厘金，减少后勤部的压力，起初自然还是会有些许动乱，不过这些动乱很快就被当地的归顺军兵马迅速平定，在这之后就再没有什么乱子传出来。
眼下是秦军入主南京的一个月之后，刘芳亮占领南京后，经过了五日左右的休养，便立即开始部署秦军下辖各营分向南下，逐步扫除南京周围明廷的据点。
到了现在，南京周围的境县基本都已经改编完毕，这些县城守军多的不过一千余，大部分还是数百，根本没怎么打仗，基本都是望风而降。
这气派的平南将军府上少了两个人，便是外出的李定国和刘体仁。
他们两人奉了刘芳亮的军令，以战兵为主力，征调各地归顺军兵马从征，一东一西开始清扫效忠于朝廷的城镇。
和州事务还比较轻松，刘体仁去颁布了秦军的各项政令，将原朝廷官军裁撤一空，按照秦军归顺军的规定重新招募兵员，并没有费什么力气。
但是刘体仁却不知道，后面有一场惨烈的战斗在等着他。
和州营成立之后，驻守在南京方面的战兵四大营立刻派出老兵前往充任本地归顺军兵马的基层军官，借以掌控兵权。
刘体仁将和州事务安排完毕，等待南京方面来人后，便马不停蹄的率领秦军人马向左转进庐州府。
庐州府的知府和合肥总兵知道秦军已经占领南京，但却并没有投降的意思，看样子打算誓死反抗。
多年征战生涯使刘体仁早不再是当初那个激进的小青年，决定采取先礼后兵的方法。
他派遣随军的参谋携带书信前往庐州府城，招降庐州府诸将，说与利害，让他们接受秦军的和平改编。
同时，刘体仁亲自率领秦军战兵一万余，配合三万归顺军士兵前进到巢县扎营，准备重械，以便劝降不成即用武力攻取。
不过事情有些意外，派去的参谋回来时少了左耳，并且脸上被刻几条血道，身上夹带了一封言辞激烈，辱骂赢必乃是窃国之贼的书信。
合肥是江东重镇之一，本地居民多隶于军籍卫所，即便是在这各地兵备废弛的崇祯年间，依然保持着世代从军的传统，可以说是民风彪悍。
意外的是，这些百姓对秦军十分抵触。
此地出身将门的子弟也比较多，历史上南明江北四镇之一的高杰部下军将，大部分都出身于庐州府合肥一带。
只不过后来高杰在准备北征的时候被杀，这一将门云集，民风彪悍的江东重镇便是群龙无首，逐渐没落下去。
合肥本地的居民经受江南士子不断的鼓吹，再加上传闻秦军杀害了天下间的大忠臣史可法，个个都觉得秦军乃是比左良玉更加骄横的贼军。
刘体仁眼见参谋惨状，当即大怒不已，心道秦军到现在还真没发生过如此丢脸的事情，立刻统率大军围住合肥，下令动用重炮攻城。
驻守在合肥的总兵李克安是本地将门代表人物之一，眼见大势已去，心中明白接受秦军改编的后果，不想整天被关起来混吃等死。
可李克安同样不想在这里做无谓的牺牲，他在刘体仁抵达的前一日，借口往西安调兵援剿顺贼，带着几十个家丁向南逃窜进入安庆府。
合肥道都任是史可法的门生，听闻李克安潜逃，他立即与知府商讨对策，决心固守。
为了争取百姓的支持，道都任和东林士子们不遗余力的宣传，每天在大街小巷中往返，说秦军在江南境内经常屠杀居民，收取漕运厘金的时候，又将许多正义执言的人杀死。
此战异常惨烈，城内百姓由于听信江南士子传言，为了家人的安危自发登城协守，死战不退，举起钉耙和秦军兵士拼命。
战场上容不得丝毫留情，秦军战兵由于军规的约束，对待官兵毫不留情，但却刻意避开这些百姓。
秦军战兵在战斗中比起凶狠的鞑子都毫不逊色，但却在合肥城上不断丧生在百姓手中。
这些百姓状若癫狂，手里的兵器破不了秦军盔甲，就扑上去用牙齿撕咬面部，举起石头狠命朝下砸，惨烈异常。
刘体仁痛心疾首，许多人都是跟着在陕西走出来的精锐，他们身经百战，经过了重重考验，最后却死在自己想要保护之人的手中。
所以刘体仁不得不痛下杀手，下令格杀勿论。
秦军兵士接到军令，经过简单的重整后立即面貌一新，再次展开浩大的攻势，潮水一般的涌上城头，将每一个阻挡在身前的人砍翻，鲜血从城头一直流淌到河里。
若是一般的官军，主将下达这样的命令后，往往就意味着三军大乱，城内被血洗，但是秦军不同。
秦军军纪森严，没有人胆敢趁乱劫掠合肥城，虽然城头血战如酣，但进入城内后，刘体仁立即撤销了先前的命令，开始稳定民众。
不过现在想稳定局势却并不容易，在这些百姓的眼里，秦军兵士和左军并没有任何分别，依然对百姓动刀。
占领合肥的过程，从某些意义上来讲，甚至比占领南京更为艰难。
刘体仁进驻合肥的当天，虽然有几万秦王大军的镇守，合肥还是掀起了一场动乱。
数百个平民趁着夜色冲向守备府，刘体仁当时正在熟睡，听到这个消息将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场动乱很快就被平息，秦军本来可以轻易杀之了事，但刘体仁却动用了两千多名战兵，从各处压迫过来，将百姓制服后分散关在城内。
第二天，合肥城再次掀起动乱，百姓们去破坏刚刚修好的城墙，第五天，百姓围攻新建起来的后勤部分署，将牌子拆掉，杀死三名战兵，乱棍打死数个文吏之后溃散而走。
第六天秦军派人在城内重新入册，但是百姓同气连枝，根本不配合，甚至许多人举起木棍和草叉将秦军的吏员打出门。
眼见着又要形成一场动乱，刘体仁赶紧下令暂停入册，派兵封锁了闹事的街市。
合肥城内的秦军文武将吏被这些百姓搞的焦头烂额，杀自然不行，但这么老是扣着也不是办法。
若左良玉或清军遇到这种事怕会直接下令屠城，但秦军不是他们，并不能这么做。
无奈之下，刘体仁只好派标兵快马加鞭的驰报南京。
事实上，合肥攻坚战过后，本地三千官军只有一千八百余人阵亡，其余人要么四散而逃，要么是跪地投降。
如果仅仅是官军守城，根本抵抗不到一炷香就会被秦军击溃，但青壮百姓将秦兵当成抢掠家园的贼寇，死战不后退一步。
事后统计，仅仅战死在城墙上的百姓数量，就达到六千多人。
在合肥城内清扫战场的时候，秦军兵士格外沉默，他们今天做出了一个足以让自己一生都后悔的决定。
这些人本可以被秦军招募，在和鞑子的战斗中留下属于自己的一笔，大部分人甚至可以成为战兵中的一员。
这些人都是烈士，本来应该在收复天下的征途上建功立业，但是东林士人为了自己名利的私心，利用这些百姓淳朴的内心，蛊惑他们与秦军死战。
到头来，就连所有的秦军战士都觉得这些百姓死的不值，为他们觉得惋惜，更加痛恨那些士子。
合肥之战可以说是刘体仁自从镇守山西以来最难的一关，战兵折损一千有余，正兵伤亡达到三千，就连攻打南京城，秦军都没有遭受如此大的伤亡。
原原本本的听到这些后，刘芳亮突然站起身，说道：
“本将军要亲自去一趟合肥，祭奠这些战死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