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景怜回来至今未和他人提起过在深圳的事情,工厂里唯一认识的一个贵州同乡都还是其他县的,按理来说和陈冰并没有什么交集。
这是在她家,陈冰到底是客人,而且还有媒人和伯母在,她不想陈冰将她的老底都被揭出来。
“我是不是被工厂开除的与你无关,你要么老老实实吃完这顿饭就回家,我们老死不相往来,要么就请闭上你的嘴。”说完冉景怜还左右看了一眼,虽然身边无人,但她始终有些心虚。
离开工厂离开深圳起初确实不是她本意。
要不是因为又一次请假去办理自考毕业证时和经理发生口角,也不会被经理当着众人指着鼻尖破口大骂,她也不至于最终闹到和经理撕破脸,最后被工厂开除卷铺盖走人。
‘工厂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经理当时的话声声刺激着冉景怜,没有收入的她面对房东再一次催缴房租,她揣着刚到手的毕业证,亲身体会着深圳工作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冉景怜才知道现实又给她深深的上了一课。
她才明白经理的那句话,虽然那句话当时听起来刺耳,但回归到现实中时,似乎经过多年洗礼的经理才是那个体会到现实真谛的人。
被工厂开除后在深圳颠沛流离的时间,冉景怜才知道不单是工厂需不需要她的问题,放眼整个深圳,她同样是那个微不足道的人,她才开始明白千千万万的打工人群,永远都在食物链最低端徘徊。
恰巧这个时候爷爷生病,她打理着灰头土脸的形象,佯装着衣锦还乡的姿态回到家乡,或许撒一个慌,便可以挽回一些面子吧。
但自己的这个谎言,陈冰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都能一语道破,那其他人呢?冉景怜害怕别人知道她撒谎,害怕大家知道她原来在深圳竟然是这样的一事无成。
“怎么,敢做不敢当了?”然而陈冰似乎一定要在这个事情上争论不休,他继续补道,“被开除不丢脸,但撒谎就要对自己的谎言负责,做人就应该实实在在,是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人,一味的妄想着在自己脸上贴金,你就当真以为你是块金子了,纸总有抱不住火的那一天,就像你现在,我识破了你的谎言你不但不感恩,反而还要继续和我争辩,都约等于三十岁的人了,做人的道理还要我教你。”
冉景怜气得肺都炸了,眼里冒火,再忍上一秒钟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
“你给我滚。”冉景怜深吸,压着怒火低声警告。
“我说错了?”陈冰不以为然,“出去这么多年一事无成,回来后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你到底哪里优秀了,我看啊,你伯母刚才说的那些,都是高估你了。”
“你给我滚,马上滚。”冉景怜终于忍不下去了,她指着院子出口对陈冰大叫。
她现在可不顾及在不在自己家,也不顾及陈冰是否是客人,总之在她心里,陈冰就是个仇人,她不想看到他,一秒钟也不想。
然而,村民们最是喜欢闲得蛋疼看热闹,此时院子外面已经陆续来了人围观。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还吵起来了?”伯母和媒人闻讯赶来,媒人见着两人的这个架势,赶紧问道陈冰。
“没事,我没看上她而已。”陈冰还在火上浇油。
“冉景怜,你又在发什么疯。”但凡是两人吵架,那一定是冉景怜的错,伯母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来,对着冉景怜的手臂就是一巴掌。
手里拿着的碗应声而落,摔碎了。
“我就不想相亲,怎么了,我就看不上他,怎么了。”冉景怜此时怒火攻心,也顾不得其他,对着伯母就吼了回去。
“没教养。”陈冰见状,脸上神情有些许变化,甩手而走,媒人也跟着追了出去。
冉景怜对着陈冰的背影将筷子也砸了出去。
“够了。”伯母一把将她扯了回来,指着她的手指都在发抖,“你翅膀硬了,翅膀硬了啊,是,你现在长大了,把我们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冉景怜我告诉你,今后你的事情我再也不会管,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陈冰说得对,你还没教养。”伯母骂完发现不过瘾,还补了一句。
“我还不想你管呢。”冉景怜无视伯母,“为了贵哥订婚的彩礼钱,你就要卖掉我是吧,牺牲我来换取冉景贵的婚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你……”事实是如此的,牛君香无法辩驳。
“我是没爹没妈,也没有教养,但我的婚姻也轮到到别人来为我做主,从八岁到十八岁,你养了我十年,我感恩你,但我报恩的方式不是为了要卖掉自己。”冉景怜在院子里对着牛君香大吼,院子外围拢过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怜怜,你住嘴,君香怎么说也是长辈。”奶奶上前来和解,“君香,怜怜还小,你就少说两句,她也是一时冲动,你作为伯母,就多担待点,哈。”
“还小还小,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被你惯的。”牛君香也不听劝,又怼了奶奶。
冉景怜可就不乐意了,不管别人怎么打她骂她,她都能接受,但唯独接受不了有人吼她奶奶,她看着牛君香,再次开口,“你凶什么凶,既然想要卖掉一个姑娘成就你的儿子,那你自己生去啊。”
此话一出,整个气氛都不对劲了。
奶奶脸色变了,左右看着两个人,似乎一不小心两人就得打起来。
冉景怜的这句话,似乎戳中了牛君香的伤口,刚才还很强势的她,此时胸口上下起伏更厉害,牛君香吸了吸鼻翼,强撑着怒气指向冉景怜断断续续道,“冉景怜,你……你还真是个白眼狼。”
牛君香说完这句话甩手而走。
临走时,冉景怜似乎看到她抬袖擦泪的动作,因为她甩手侧身的那一瞬间,冉景怜看到了她眼睛已经湿润。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怜怜,君香的心被伤到了。”奶奶说完,也红了鼻头,转身就回到了老屋,徒留冉景怜一个人站在原地。
伯母曾经有一个女儿,夭折了!
这一直是伯母心里的痛,她刚才口无遮拦,一气之下没憋住,说得太过。
“还和以前一样,当初我就给君香说过,白眼狼是养不熟的。”
“可不就是,从小就这样,还想着她长大后改变,难。”
“我听说她爷这次就是她气出病来的。”
“可不,瞧她刚才对那个男孩的态度……啧啧,前几天君香还和我们说她在外面打工挣了钱,现在回来敬孝来了,没想到是被厂里开除的,撒谎的毛病还是改不了,以前偷杨家姑娘的成绩单也是……”
“你还相信狗能改掉吃屎的毛病啊。”
“也是,嫁不出去不是没原因,我还听说她八字太硬,爸妈都是被她克死的,谁以后娶了她那还不得倒八辈子的大霉。”
她听着院子外面的那些人私下嚼舌根,转身就朝那方向走去,舆论就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都变了样,当一粒芝麻小的东西通过大家的口变成了西瓜,那便再也解释不清了。
冉景怜就是这样,她也不知道是自己无父无母才受人欺负呢,还是她从小的性格造就了大家对她的印象!
她脸色不好,村民们见她来了,纷纷闭嘴,她们可见识过冉景怜小时候的撒泼,牛君香都治不住她。
然而冉景怜此时却不像以前一样对着大家咆哮,她自嘲的笑笑,看着一众来看她笑话的人,开口道,“你们一直住在村子里,有出去打过工吗,有了解过流水线上机械一样的生活吗,我没学历没技术,人生地不熟上当受骗,没钱只能夜宿网吧,饿了一天只能吃一顿泡面,每个月还得往家里寄钱,好不容易攒点钱能租个稳定的单间,又得面临房东每月一次比大姨妈还准时的催租,看似在外赚钱光鲜亮丽,你们又了解过外面打工人群的几分心酸。”
如今留守在村子里老一辈的人们,一辈子在家里种地干农活,别说到外省打工,有的甚至连黔南州都没有出过。
哪家的孩子挣钱了,哪家的孩子盖楼了,哪家的孩子买车了……一切都是村里人茶余饭后的闲谈和攀比。
冉景怜眼神微眯,继续道,“是,我是被工厂开除的,你们又了解其中的原因吗?”
冉景怜的一句话,看热闹的人们纷纷交头接耳,是呀,她们所有对外界知道的事情都是道听途说。
“你们凭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评论我。”冉景怜上前一步,“我现在虽然一事无成,但也总会找到属于我的那条路,而且是所有人望尘莫及的一条路。”
当大家听完冉景怜的话后,走时还她对她指指点点摇头叹气,说她没救了,不管冉景怜刚才那句话同样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还是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出路,站在舆论中间,她也不知道是被舆论的人可悲,还是制造舆论的人可悲。
看着大家离去时交头接耳的身影,冉景怜扶额,气得头疼。
陈冰虽然和她有了矛盾,但他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在贫穷落后的山村,最怕说不清道不明的舆论,舆论能压死人。
可在落后村子里的封建思想,已经延续了几十年,想让他们有所改观,怕是不可能,冉景怜闭目深吸,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才去收拾的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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