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待久了便期待放假,学生从开学那天起便数着日子上学,而作为老师的我依然数着日子工作,好似只有放假是令人热血沸腾的,别的时候我们都只能机械地被安排好每分每秒。春季学期盼清明,盼五一,盼端午,盼暑假。秋季学期盼国庆,中秋,中秋后没有了法定节假日,只能盼每个月的月假和寒假。学校每个月月底放一次假,三天的假期是弥足珍贵的,在学校日复一日重复同一件事,偶尔也会疲倦,那么三天的假期出去透透气,便可以消融这些疲倦,让人重新复活,好似只要出去,连空气都是香甜的。学生们期待放假,我也期待放假,我们都心心念念盼着月假的来临。
放假前一天,大家都很激动,莫名激动,晚自习时,一定有一节课是无法安静的,他们为第二天的放假兴奋不已,按耐不住的喜悦之情塞满教室。晚自习时,我把空座位上的椅子,搬到讲台,一屁股重重坐下去,然后两手放在讲台上,用一种认为舒服的姿势,开始扫视着下面的一举一动。他们在各自的世界里喜悦,疯狂,巴不得把明天要放假的消息告诉告知给所有人,大部分同学脸上始终是带着笑,苏杨除外,放假与否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不被教室里的喜悦给感染。不论外面的世界多喧嚣热闹,他的世界依然寂静无声。
第二天全校在操场集合,校长站在升国旗的台子上面向大家,他胖胖的躯体把旗杆下面一米六五的部分遮挡完毕,只剩上面笔直的部分直入云霄。他声音洪亮,整个校园都是他话语的回声,他讲着离校的安全,用着他认为最大声的话语让同学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提及到了防溺水,防交通,防饮食,防自然灾害等等,不管春夏秋冬每次集合一定会讲溺水问题,交通问题,自然灾害问题等,下面的人心不在焉地听,上面的人苦口婆心地讲,当听到;“月假正式开始,大家集队外出”这句话顷刻间带了兴奋剂,除了上面的人没有任何表情外,下面站立的所有人都很兴奋,尖叫声,鼓掌声此起彼伏,好似可以冲出牢笼,自由的大门已经开启,大家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前出发。
三天的时间如果按秒计算的话,将是如此庞大的一个数字,可倘若按天计算的话,屈指可数且少的可怜。三天转瞬即逝,在漫长的日子都会迎来终点,只是我们身在其中时不自知,等察觉时光易逝时已不再拥有,时间如此,人生亦是如此。三天很快迎来收假,放假当天是欢喜的,收假当天是否依然欢喜?每个学生都会给出不同的答案。不管欢喜与否,都不会影响收假这件事的进行。
收假的那一晚,晚读课定是异常热闹的,当我走进教室,闯入鼻子的不是热闹的气息而是各种食物混合的味道。大部分同学在三天的假期里,会空手离校去,满载而归来,好一派丰收的场面。女生们的袋子里零食占据半壁江山,男生们则是少量的零食和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虽然只是三天未见,但是大家却好像是三十年未见一般,叽叽喳喳,倾诉着这三天里的所见所闻。女生们分享着家里带来的战利品,男生们则赶紧趁未收手机前组队开黑。教室里异常热闹,这阵热闹倘若能够一直贯穿一个人的人生,那该多美好,可惜只能维持一节课,开班会之前要让每个同学签名上交手机,热闹在手机交上来那刻便戛然而止。紧张且枯燥的一周即将开启,同学们看书的看书,解题的解题,发呆的继续发呆,有目标的人在蓄势,而混日子的人在算日子,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在高中时代便隐约可见。
收假的那一晚,班主任就是一个旋转的陀螺,要逐个清点返校人数,没返校的一一打电话查明原因,等人数清点好后,收手机,开班会,先对上周学习情况做总结,再根据目前存在的问题讲改进方法,上面的人喋喋不休地说,下面的人心不在焉地听,这一幕是如此相似,三天前刚上演,三天后又继续上演,每天貌似都是一场轮回。上面讲的人感动了自己,以为空有一腔热血便可以给下面的人打鸡血,而下面的人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毕竟每周讲的主题都是围绕“学习和安全”毫无新意,已经没有吸引力了,除非上面的人讲自己的恋爱史,下面才会情绪高涨,专心致志,否则班会课注定是泛不起涟漪的一潭清水。
我在清点人数时,发现苏杨未按时返校,便第一时间拨通了他的电话,可连续打了几个都无人接听,又打了他父母的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我在微信上给他发了几条信息也石沉大海,只看着我发的:“苏杨,你怎么还没有返校啊?是在家里?还是在路上?”这几句话静静地在我和他的微信对话框里沉睡。等晚自习结束后,苏杨爸爸才给我回复了电话,依旧是先说自己工作忙,没时间接电话,等我跟他反馈苏杨未返校的情况,他才淡淡地说会找人去家里查看情况,然后在告诉我。等他告诉我苏杨的情况已是第二天的中午,这期间我无数次拨打过苏杨的电话,发过的几十条信息都依然毫无回应。第二天中午他告知我的消息是;苏杨在家割腕自杀,已送去医院抢救。这消息无异于五雷轰顶,他作业本上的;“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又再次浮现在我脑海中,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我的喉咙,慢慢紧收,令我呼吸不畅。苏杨的父母终于不再说自己没时间,而是买了当天最早的一班动车赶了回来。
万幸的是,苏杨经过医生的妙手回春,要继续在这繁华且美丽的世间呼吸几十载春秋,倘若他愿意,倘若他也是如此认为。我作为苏杨的临时班主任有义务前去看望他,顺便带上学校的关心—几斤水果和一箱牛奶。医院里永远人满为患,焦急等待的病人,忙碌不已的医生,各种复杂的心绪都会在这里上演。生和死的较量,生的欢喜,死的恐惧,生死,这永远相对的词组让世人为之流泪,又为之感动,但无法逃避。来到苏杨的病房前,我站在门外,迟疑了下,我不清楚自己为何迟疑,甚至还夹杂着慌张,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学生,如今躺在病床上,我是笑着进去呢?还是严肃地进去?正当我犹豫不决时,里面的苏杨发现了我,我们目光碰撞的那刻,我的犹豫顿时消散。苏杨躺在洁白的床上,床单,被套,枕头都是洁白的,这颜色看起来宛如新生,这个刚从鬼门关走一遭的人,也是新生的。唯有他的脸是蜡黄且没有血色的,深陷的眼窝像被风吹去了元气,但是他的笑还是那么纯真。
“你好好放心养病,学习方面不用担心,等你返校后,我会帮你把落下的课程给补起来,”
“我回去后,会不会被同学们笑话?”苏杨紧张地问。
“不会,我给你保证。”我望着他的眼睛肯定的回复。
苏杨的爸爸已经返回了工作岗位,毕竟家里不只是他一个孩子,留下了妈妈来照看他。我和他妈妈坐在苏杨的床边聊着苏杨,我聊苏杨的在校情况,她聊苏杨儿时的情况,聊着聊着,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维持生活和照顾孩子总要做出选择,只能选择前者,毕竟照顾孩子的事可以交给寄宿学校。苏杨从小学就开始在寄宿学校,这些年和父母的交集只是过春节,他的胆怯,自卑,懦弱,不敢表现自己,原来是一点点在时间中积累起来的,当他感觉自己被抛弃了时,他就选择抛弃这个世界。苏杨是我所教众多学生里留守儿童的一个缩影,除了他之外,还有一部分也是如此,区别只在于,别的孩子回去有爷爷奶奶在家,而苏杨回去就只是他自己,加上他内向,不敢表达自己,久而久之,他把心门关起来,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心里自然越来越悲观,以至于情绪需要靠药物来调节,苏杨有了抑郁症,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内向或者是矫情,却只有他知道自己不过是生病了。万幸他的病在好转,他的妈妈选择留下来陪她读书,家人的关爱让他从阴暗中拉了回来,他会开启新的人生,不管过去多痛苦,都只是过去,只要未来是美好的就足够了。苏杨把沉默的大门给打开,不再封闭起来,他会去拥抱光明。
每个学生都有不同的家庭背景,而不同的家庭背景会造就他们不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在爱的包围下成长的孩子乐观积极,而缺爱的孩子却一直在追逐心中的日月。父母对于他们来说异常重要,可是生活这根担子也很重要,如何正确去选择是道难题,但爱永远会是最正确的答案。
我在苏杨的事被解决好后,结束了班主任的工作,卸下了身上的担子,却加重了心里的担子。作为老师,如何去关爱每一个学生是永远必修的一门课程,这门课值得我永远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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