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真这般搪塞你?”赵云玟听完李子成的话怒不可遏,拍桌而起道,“皇爷爷说的没错,若纵易宅恃财傲物必致其仗财而反!如今大周国难当头,百姓居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们居然趁机发这样的国难财!真是可恶小人!可恶——”
“殿下,息怒啊,殿下!”李子成跪叩劝道,“不论如何,易宅众人有一点没说错:百姓若连温饱都未能解决,又遇汹汹灾情,势必群怒致揭竿而起。眼下福州、兖州等多地农民起义已到了地方军队不可抗衡之窘境,微臣听说都是易宅私下派人给地方暴民运送粮药才致官军节节败退。如此养寇自重牵制朝廷军师,才是易宅最为阴损的一计啊!”
“什么!竟还有这样的事!他们不是反贼,还有谁是反贼——我要、要即刻进宫,将此事告诉皇爷爷!”赵云玟瞪大双目,自小被宠在金丝笼中的他从未想过士农工商中最末流者竟然敢如此大胆!他不顾李子成左阻右拦,快步跑向屋外。
“殿下!殿下——”李子成扑跪上前,死死抱住赵云玟的双足,细细分析相劝,“易宅之祸不是他们有没有反的问题,而是只要他们想反,随时都能反!地方守城军被灾情和暴民牵制,边防军又是燕王嫡系,禁军乃是陛下亲掌,殿下,只有您手中什么都没有啊!陛下何尝不知易宅错漏,可在软硬兼施后,易宅又有什么损伤了?殿下切不可因一时意气而鲁莽,再树强敌啊!”
“难不成你要我与反贼通力合作吗!”被现实击溃的赵云玟停住了挣扎的脚步,只剩心中满满的不甘与愤怒。
“殿下或许不知,陛下曾暗示微臣效仿春秋时期瓦解多国合纵的秦相张仪,分别派人劝退商界联盟。只要巨贾豪强分利不均,便不会再与易宅联合苟且。”李子成起身低声道,“可是臣选派之人还未出应天,便在一夜之间全数被杀。派遣名单只有微臣与陛下知晓,若不是朝中有人与易宅里应外合,臣的计划怎会一夜之间全部付梓!况且,燕王已经派人向易宅求亲,被易宅拒绝后仍不放弃。咱们已经失了先机呀!好在,从易宅目前的态度视之,他们似乎更想与东宫联合,所以臣……”
“你是说借易宅之力反击四叔?”机敏的赵云玟立刻听懂了其中关窍,“可是……东宫哪里有那么多钱用于购买赈灾物资啊!”
“东宫没有,国库必存啊。”李子成附耳道,“陛下苦于无粮赈灾,您若借易宅之手弄来了赈灾粮,将灾情平复。不仅可以在百姓之中树立威信,也可借此事拉拢众臣,力改朝堂之上燕王独大的局面啊。”
“难不成……难不成我堂堂皇子王孙!却要卑躬屈膝?求一个低贱商人——”赵云玟一想到此局尽是易宅所谋,所有契机净属易宅所设,自己如提线木偶一样被迫行动抉择,心中就愤恨难耐,恨不得将所有敌手即刻挫骨扬灰。
“殿下,殿下……”
李子成看着赵云玟被杀怒熏红的溢泪双目也忍不住悲戚凝咽。但自古皇位之争何来温情可言,除了勾心斗角、虚与委蛇,便仅剩你死我活,转机也只在须臾之间。他忍下所有情绪,将直接厉害道予赵云玟:“殿下,燕王杀人如麻,手握重兵,又靠联姻得了吕氏一族的拥戴,若陛下一旦……邪而侵正,您作为曾与他力争皇位之人,可还有任何转圜之机?”
失去父母倚仗的皇子,除了靠祖父垂怜,也只能靠百姓、重臣拥戴了。赵云玟含恨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听取恩师建议,长息垂泪道:“好吧,我……尽力一试。”
清晨阳光正好,疲累一夜在摘星楼中小憩正酣的易宏在梦中忽而听到一阵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她轻咬舌尖,昏昏冥冥中强迫自己醒来,抬首恰好看见浩鹄的影子投在白净窗棱之上。
“进来。”低哑浅弱的声音完全没有往日的清丽舒雅。
易宏捂着胸口慢慢坐起,一夜的剧痛折腾得她面色惨白如纸,花瓣形的娇唇也如覆霜无华。
屋内伺候了一夜的阿狸乖顺地为易宏递上一杯热茶,蹙眉握住她的手,看那纤掌青筋微暗,不禁颔首忍泪,暗自神伤。
“公子怎的歇在摘星楼了?叫奴去瀚海轩好找,一通白忙活,还好青月前来寻奴……”浩鹄抬着一大木箱跨步进门,自顾自的喘笑诉说,倒惹了阿狸满目不悦。
“有事快说,主才歇息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你这瘟神吵醒!叨叨叨……没完没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浩鹄统领亲自抱来,急着让主亲阅!”阿狸狠狠剜了浩鹄一眼,疾利的语气活向老娘训斥顽劣稚子。
不明就里的浩鹄直接被骂得愣住了,他也是从未见过像阿狸这般年纪地小丫头居然如此口尖舌利。浩鹄心中虽不平,但也只敢在阿狸转身倒水时,冲着她的背影撇撇嘴。
“阿狸心直口快,也只是心疼我,你别往心里去。”易宏瞧他俩如孩童般吵闹的可爱模样不由得笑了,指着浩鹄搬来的箱子问道,“是燕王府送来的,还是东宫?”
“回公子,是李子成大人送来的,说是定金,余下的……长孙殿下已经进宫向皇上求恩旨了。”浩鹄将箱子搬道易宏榻前,打开箱盖道,“奴也点过了,有三千二百两黄金。”
“全天下的百姓在他们眼中只值这区区三千多两?”阿狸蹲下身拿起一锭金子,素手颠颠,嗤笑一声,又将其扔回箱中,白眼瞪着浩鹄,“这种东西你也好拿来搅扰公子安睡?”
“这……”浩鹄极力欲辩驳,却被易宏抬手打断。
“赵云玟年纪还小,这些也许只是往日私庄所产。叔、父以及赵璋所赐,没有圣旨批准,他绝不敢拿出私用。这三千多两,恐已是其所有。”易宏道,“拿去给上官鹤,让他以东宫之名先行救济应天城内的流民。”
“是。”浩鹄抱拳领命,又道,“公子,日前您让燕王府做的三件事,燕王已做成前两件。只是这第三件……他说,他暂时实在做不到,但若少主能助他平定六州反贼,他定予二品正妃身份迎娶少主。”
“你没听错?我记得赵璋给吕府赐婚的圣旨上明说:吕昭兰入府为正妃——从二品。怎么他要我入府,也是正妃,却是正二品?”易宏笑道,“再说了,这世间根本没有如意果,他又如何做到第二件事呢?”
“属下不知,只是王爷传话说,您若不信可去他府上细看。”浩鹄回道。
“也好,你去回复,下午些我与少主同去拜访周定王府。”易宏纤指轻点膝头,似在思索,又道,“你从府上再出一万两一并送到鹤府,若得东宫漕运特许之令,即命卫司派堂中兄弟全力配合上官鹤治理疫区。”
“是。”浩鹄领命带箱告退。
这时,侯在门外的钱蓉也走了进来,眼见易宏憔悴面容,她亦蹙眉叹惋关切:“公子昨夜难受了一晚上,今晨又这样耗心力,怕是伤身啊!您睡会吧,若是有什么琐事,奴去办?你就安心歇歇,好吗?”
“也好罢。”易宏点点头,慢慢躺平,笑道,“阿狸也去歇歇,我没事,别太累了。”
阿狸点点头,为易宏放下帏帘,与钱蓉互相扶持着快速退下。二人刚刚行出苑外便见青月匆匆赶来,钱蓉笔着嘘声的手势,上前拉着青月拐进巽风塘。
“怎么了,少主?”青月不解道。自从肖劭朗顶了沈浩然的身份,她便被指回来协助钱蓉。
“公子刚歇在摘星楼,你轻声些,别吵着他。”钱蓉又往竹林深处去了去,以袖遮口低声道,“怎么了,看你行色匆匆的样子像有急事儿。”
“哦,”青月忙捂口也压低了声音,轻声道,“赵栩公主派人来接公子,说是有要事相商,切不可耽误。我看来人是公主的近侍惜雪,所以前来请示公子。”
“赵栩做事一向稳妥知轻重,只是……”阿狸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方说,“她既已知晓公子女扮男装欺骗她,此时前来相邀,会不会是报复公子,意图对易宅不利?”
“我觉得不像。”钱蓉摇首道,“你来府上时日短,没怎么见过她,不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深情之人。我猜,就算她对公子往日所为有所气恼,也断断不会加害救命恩人。你细想想欧阳伦之事和我上回入宫,便可看出其人品一二。”
“也是……”阿狸点点头,却又矜眉叹道,“可主方才歇下,我怎忍吵醒他?他这段时间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
“我去吧。”钱蓉扶了扶鬓角的发钗,牵着青月,回首莞尔叮嘱,“青月陪我前去,你留下好好照料公子。”
“好,速去速回。”阿狸亦叮咛道,“怕迟则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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