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宋府事已办妥。”重明行礼回禀道,“欧阳府的事也已经处理好了。”
“嗯,吕府呢?”懿卿从重瞳手中接过药一饮而尽,看着重明点头示意,以帕拭唇道,“别让她死了,不折磨她虚耗殆尽,不足以平我心中之怒。”
“属下明白,请公子放心。”重明拱手问道,“公子饮了这药怕是药睡上好长一段时间,我会和重瞳按时给易少主服用血药的。只是少主若是醒了……”
“她若醒来必然高热不退,你们先让她服药,我醒来自会照顾她。”懿卿打了个哈欠,看着易寯羽浅笑侧躺,缓缓道:“让宁儿守好摘星楼。”
第二日丑时二刻。
钱蓉又换了一张手中的丝帕,满面焦急,拉着重瞳的手忙问:“少主亥时开始低热呓语,现在脸都烧红了你们怎么还不给她用药?”
“少主这般已经是第二次了,公子睡前再三叮嘱,定要少主醒来方能用药。”重瞳见易寯羽眼眸轻转手指微动猜测她快要醒来,转身用一个茶杯化药。
钱蓉跪回榻侧,轻轻拭去易寯羽鬓角的汗珠,见她双睫微微阖动,连忙拉住她的手笑问:“少主!少主,您能听见吗?少主?我是蓉儿。”
易寯羽眼眸轻转,蹙了蹙眉,努力使眼前一切模糊身影逐渐凝聚。
“喂少主饮下。”重瞳将手中茶杯递给钱蓉,看她服侍易寯羽缓缓饮药,蹲在榻侧又问,“少主可认得我吗?”
易寯羽撑起身子,凑上前看了看众人,晃了晃头,浅细的声音伴着疑惑:“记不得名字。”
“认得便好,名字不重要。”钱蓉扶起她轻声问道,“饿不饿?可要吃些什么东西吗?您已经昏睡三日了。”
易寯羽靠着钱蓉,侧头一望,虚着眼睛,指着不远处的对榻,蹙眉道:“那是谁?”
“少主这次连公子都忘记了吗?”重明走到肖劭朗榻边,扶起他,又道,“他是你的结发夫君肖劭朗啊!你们青梅竹马,你六年前与他成婚,他多次舍命救你,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夫君?”易寯羽喃喃念着这个炽热的称呼,碎片般的过往片段逐渐拼凑成一张清晰面容。她忽然走下床,跌跌撞撞扑到肖劭朗的榻边。拉起他的手,掀开他的银灰袖纱……
“果然……又是我……”清泪簌簌而下,纤指颤抖地抚着覆满半臂的厚厚棉纱上,朱唇重重咬忍下所有的懊恼。
重瞳从腹褵中拿出一个青色瓷瓶,走上前,打开瓶盖,让肖劭朗闻了闻,见他食指微动,深深叹了口气,道:“我们出去吧。”
重明点了点头,扶肖劭朗躺下,拉着钱蓉与重瞳一起退出门外,合上房门,静静离开。
也许是因紧握的左手上不断低落的温泪,也许是因爱人愧疚隐忍的呜吟,也许是某种心灵相通……
肖劭朗渐渐清醒,顺着哭声看去,只见跪在榻边的可人儿正拉住自己的袖纱垂首啜泣。
“卿卿。”他格外温柔地轻声唤着,迟迟起身拉起易寯羽,缓缓将她拥在怀中,右手抚着她黑缎般的长发,倾身上前细细吻过她所有的泪痕,浅浅叹息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都是我!你身上的伤,吃过的苦……都是因为我!都是我!”易寯羽望着肖劭朗哭得浑身颤抖,他那温柔的眼神似乎更加重了内心的负罪感,她垂下头低声哽咽道,“若是没了我,你就不会再……”
“不行!”肖劭朗急急打断她,捧起她的脸,认真的神情仿若起誓,“我们是夫妻,本就该荣辱共担。情之所牵,保护你,是我的本能。我永不负你,你也不要弃我!”
“劭朗,凌哥哥说过,我寒气侵体,早已不能生儿育女,况且我经脉受损,他曾断言我活不过四十。”易寯羽泪眼涟涟,因高热而薄红的面上尽是无奈,“你是家中独子,我既不能为你开枝散叶,也不能陪你白头偕老。我这样的妻子除了不停地拖累你……”
“我不喜欢孩子,这世间众人我只爱你。”肖劭朗紧紧地将易寯羽拥在怀中,“不能一起白头又如何,这世间若无你,我纵使活着也无一丝意趣。你从没有拖累我,能为你做些事,我很欢喜。何况,除了你,我这样一个无权无势、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根本没有人要。以后就算是要饭,我也要赖在你的府宅门口。”
易寯羽闻言不禁噗嗤一笑,而看着肖劭朗的左臂又瞬间担忧心疼道:“一定很疼,你流了多少血,晕不晕?”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是晕晕乎乎的。”劭朗替她抹去眼泪,凑近她的耳旁笑道,“你若是想补偿我,不如多亲亲我。”
易寯羽捧起肖劭朗的左臂,在厚厚的纱布上轻啄一下,侧脸闪着明亮狐眼问道:“这样吗?”
肖劭朗一声浅笑,双手揽过易寯羽的肩,顺势把她推在身下,欺身上前,深吻缠绵那娇俏红唇。待情欲混乱二人气息,肖劭朗略略放过那布满水泽的嫣红双唇,一双桃花眼尽是柔情,左手抚着她的侧颜浅笑道:“要这样。”满意她害羞呆滞的神情,肖劭朗略略笑过,不给她留反应的时间,便又吻上,右手熟练地挑开她的腰带……
“公子,”浩鹄抱着账簿入云岭阁行礼道,“这是各商户财产人员损失状况与今日版筑材料的出货及交易记录。”
易宁喘着粗气狠狠将手中纸条扔在火炉中,蹙眉看它快速燃尽,狠狠拍桌迅速起身出门。
“公子,账簿您不看了吗?”浩鹄放下账簿快速跟上,追问道,“您去哪?”
“公子。”前来云岭阁禀明易寯羽病情的浩天迎面遇上满面怒色的易宁,拱手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在浩天的印象中,最好脾性的易宁从未像今日这般怒气冲冲。
易宁脚步未止,也未回答二人的问题,只道:“姐姐如何?”
“少主昨夜突发高热,王公子现……正在救治。”浩天像是有些尴尬似的停顿片刻,“您……您还是别去了。”
“少主又发高热?现在怎么样了?”浩鹄忙上前问道,“你怎么不在少主身边伺候着?”
“高热?”易宁忽然停住了脚步,蹙眉深思片刻,清了清嗓,面上颇不自然地说道,“既然王公子正在照料,那我们就别去了。”
“为什么?”浩鹄忙说道,“少主是您的亲姐姐,王公子毕竟是个外人……”
“公子,”青月匆匆从长廊尽头走来,拱手低声道,“奴有要事禀报。”
“你看,这不是有要事吗!”易宁略叹了口气,带着青月又急急折回云岭阁。
“公子!公子!”浩鹄嗔道,“公子就这么放心王公子?什么要紧的事比得过少主性命?不行,我要去看看!”
“哎——”浩天赶紧拉住浩鹄,面露窘态地说,“你……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哥,你别忘了,少主不仅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我这一身武艺也是她亲身所授。她待你我这样好,现在生死未卜,你居然要拦着我?”浩鹄甩开浩天的手道,“我只是去探望,不会去刻意找王公子麻烦的!”
“摘星楼太吵了,你还是跟我去办点事。”浩天一边安抚浩鹄,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走。
“这样着急见我所为何事?”易宁挥袍安坐樟木椅,拿起杯茶道,“是太子妃如何了?”
“是,吕府的人在城西的乞丐堆里找到了她。”青月拱手禀报道,“不过公子放心,她已经感染痢疾、高热不退,恐怕命不久矣。”
“这些人如果不是自己的家人重症难治根本不能体会难民的感受,居然还想出在情愿团投毒以做痢疾症,敢不声不响下这样的杀手,就休怪我无情了。”易宁道,“姐姐病重尚在修养,你不宜去打扰,这些日子若还有消息就都禀报道我这里。”
“是,其实……”青月面红羞怯地说道,“奴已经去过摘星楼了,只是被重瞳给拦了回来。”
“懿卿虽用血救姐姐,却激发了情人蛊的功效。现在除了懿卿,摘星楼不适合有其他人。”易宁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又道,“你要把应天府尹不救灾民只寻太子妃的事迹好好散出去,我倒要看看太子这次怎么护住这位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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