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多了个人影,我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楚是谁,只能隐约辨出李琰正和那人说着什么。
我蹑手蹑脚地从一旁绕了过去,悄然隐身在一棵大树后面,这才看清另一个人原来是傅文,他手中提着一把铲子,身后有两个偌大的深坑,显然是刚刚挖好的。
李琰从纤离上解下一个包袱,捧在手中呆呆地凝注,眼中的哀色更深了。
从日悬中天到夕阳西斜,李琰的身形丝毫未动,彷佛已化身雕像,似乎就这样要站到天荒地老。
我望着他的凄凉背影,正自心伤,突然一只大手轻轻搭在我肩头,我惊了一跳,忙回了头,侯承远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我心中一阵惊一阵喜,他也平安无事!
刚想开口说话,他向我做了个“嘘”的动作,指了指不远处的李琰。我忙又将视线移了回去。
只见李琰缓缓蹲下了身子,将手中的包袱放在地上,取出一个乳白色的坛子,眼波瞬时又变得温柔无限,捧在手中轻抚了半晌,缓缓置入了坑中。
傅文往坑中填好土,竖好碑,虽看不清碑上刻着什么,但也约摸知道那乳白色的坛子中装的是骨灰。
是谁的骨灰呢?脑中倏然间掠过一个念头,心头一阵震颤,看李琰如此哀伤,莫非是…………邱思若?!
我带着疑惑回头望着侯承远,期望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他心领神会,却没有回答,只是略显同情地看着李琰,轻轻摇头。
沉默,通常比语言更为真实。
我侧回头,紧紧捂着胸口,沉重的叹息,你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到头来终究不过一场风花一场空。你聪明绝顶、运筹帷幄,可曾料到四年心血会付之东流?此时此刻,你可有后悔当初?
李琰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墓碑,又伫立了许久,忽然弯下腰不停地咳嗽起来,他取出绢帕,欲要掩嘴,手到半空却停了下来,咳嗽还未止住,又悄然将绢帕收入衣中。
我心中泛起了一阵苦痛,声闷剧烈,久咳不止,看来他的病又重了。
傅文神色悲痛,似乎心事如潮,几番犹豫后,忍不住上前劝道:“将军,斯人已逝,生者珍重,切不可如此折磨自己,您这样,邱小姐在九泉之下岂能心安?”
李琰弯腰咳了很久,才渐渐停下,支起身子,勉强笑着道:“你以为我是在为思若的死伤心?”
他凄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又道:“死,对于思若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一方黄土隔断了万丈红尘,世间烦恼,岂不比那些早就该死,却不得不苟活于世的人来得幸运?”
傅文凄然地垂首地面,手中紧握着铲子,指节因用力已发白,手背已青筋暴起,似有满腔忧痛无处发泄,只能以此来抒发。
李琰的手轻抚过墓碑,温柔道:“思若,我本该留下来陪着你,可有些事情我还放心不下,你若泉下有知,奈何桥旁、忘川河畔,等我与你相会。”言罢,他开始卸除身上铠甲,每卸下一个部位,就扔进另一个坑中,直至全身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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