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追逐幻梦的时光里,唯有她的存在能让他感受到真正的心意。寻找她时的痴狂与坚定,陪伴她时的温暖与安宁,还有离开她后刺骨的憎恨与悲伤,让他得以触碰到内心深处最为真切的欲望和感情——
“我想活下去啊!”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一个让他赖以生存的觉悟。仅此而已。
第七部分:蕾西
杰克爱着蕾西吗?
杰克说,他憎恨着蕾西。
蕾西说,杰克不爱任何人,他只爱自己。
是这样吗?
她与他初次的邂逅是如此荒诞、如此曼妙、而又如此魅惑。在他冷漠惨淡的人生里,少女在血雨中欣然起舞的身姿,成为镌刻在他记忆中最为虚幻而妖异的梦境。“下回,该你来找我了。”一句匆忙告别中谈笑般的戏谑,如同恶魔的耳语,成为了他生命中仅有的信念,也成为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
在这场命定的相遇中,他找到了“意义”。
追寻蕾西的八年岁月里,他舍弃灵魂,出卖身体,无所不用其极。一面洞察着人心的弱点加以利用,一面掩饰着真正的自我不断追寻。渐渐的,他分不清什么时候是演戏,什么时候是自己。他感到迷茫而畏惧,却终于在对蕾西的眷恋和憎恨中窥探到了真正的自我、和没有丝毫虚伪的执着与心意。
在这条漫长的寻路中,他找到了“自己”。
阿比斯深处的记忆里,他听到了熟悉的旋律,听到了原以为再也听不到的蕾西的声音。这一刻,他才真正触碰到这个女孩内心深藏的寂寞与温暖,还有对这个世界无限的依恋与深情。如同八年前相遇的那个雪夜,他像孩子一样抱住无可奈何的自己。蕾西的思念是如此炽热而纯粹,让他再次回到了有她相伴的时光,让他再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内心的喜悦与孤寂。
在泪水滑落的那一刻,他似乎终于找到了蕾西,也终于再次找到了自己。
“无论发生什么,我对蕾西的感情都不会改变。”
那是一种扭曲而纯粹的、孑然而彷徨的、病态而孤注一掷的、永恒而无以阻挡的憧憬。那是一种只愿意站在遥远的彼岸、却绝不愿意涉足流水的、空虚却执着的眺望。所以对于蕾西稍有亲近的举动,他都自然而然地避开。没有深邃的爱语,也没有肉体的痴缠,他一边说着没有蕾西就活不下去,一边又从来不跨越与她的距离——他看着蕾西,如同站在流水的彼岸看着静谧的河川,那其中映出的从来不是波光之下的水景,而是他自己的倒影。
因为他渴望的似乎从来不是她的爱慕,也不是她的身体——
就如他所说的,他只要“有她在”,就别无他求。
是蕾西,让他感受到了自我的实质,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他看着她的时候,只是在看着自己,看着一个因她的存在而得以卸掉所有伪装的、真实的自己。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地感觉到了内心本源的情感,感受到了自己真正活着的证据。
这算爱情吗?
似乎,从任何一个角度看,杰克对蕾西的情感都找不到任何一点普通的爱情应当表现出的特征。甚至杰克自己,也从没有说过自己喜欢着蕾西。
或许,答案谁都说不清楚。
但是,在最后的时刻,我想,自己的心中似乎有了某种无法言说、却又确凿无疑的答案——
在阿比斯无尽的深渊里,他与白爱丽丝再次相遇。对那时的他来说,只要几句轻声的低语,就足以实现蕾西的心愿。但是他说——
“一切都只是,为了我自己。”
为什么呢?
因为他想知道,那个蕾西口中比漫天星光还灿烂耀眼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光景。
这个女孩对这个广阔世界如此深爱的原因,对他来说,比自己活下去的信仰更有意义。而随着白爱丽丝的消失,维系世界的锁链得以重生,连接异界的通道渐渐关闭,阿比斯也终于恢复了原来的面貌——
那是一个闪耀着黄金光芒的世界。比星辰更灿烂,比落雪更温暖。
这个一直带着面具的男人,在抵达真相的这一刻,也终于流下了眼泪。
这就是蕾西眼中的世界,一个无比温柔、无比璀璨的世界。
“她不仅是深爱着那边的世界,而是深爱着她所看见的每一个世界。”
在这终结的时刻,他才终于明白了蕾西话语的含义。
即使是最深沉的黑暗里,也孕育着如此纯粹而耀眼的光明。
我想,在这一刻,他才真正知晓了蕾西对这个世界永恒而孤寂的爱恋。也是在这一刻,他与她的心,才真正走到了一起。
于是,这漫长岁月里所有孤注一掷的欺骗与谎言,还有从那遥远时空中绵延而来的所有追寻与执念,都在这一刻,迎来了永恒的终结。
结语
在《潘朵拉之心》这个延续了百年时光的舞台上,真的有太多无可奈何的巧合与悲伤,也有太多可歌可泣的美好与希望,甚至于任何一个角色单独铺陈开去,都是一段难以言尽的故事,都是一声怆然泪下的叹息。
杰克是一个可怜的人。少年的人生里,他身边的世界只有贫穷、扭曲、孤单、还有憎恨。邂逅了蕾西以后,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这个女孩。短暂的重逢宛如梦幻,却终究不过是须臾的温暖。失去蕾西的岁月里,他再一次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直到深渊尽头满载思念的歌声穿越时光再次来到他的耳畔,让他自此走上了另一条不可挽回的迷途。
他又是一个可恨的人。为了把世界献给蕾西,他抛弃了生而为人的道德和尊严,天真而又理所当然地杀戮与欺骗。他对于自己伤害的人和事没有丝毫悲伤的情感,对于别人的苦痛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怜悯和不安。满目的悲剧与生命的消亡从来没有在他的眼里留下过片刻的残影,因为他的双目中只有那个名为蕾西的女孩。
蕾西是他活着的动力,也是他生存的枷锁。他思念着蕾西,也憎恨着蕾西。在期许和憎恶中触摸真正的心灵,感受自己的存在。他也许不是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离经叛道、不可饶恕,但相较于蕾西,一切都不算重要,也不必迟疑。
即使时光倒转到百年前的那个雪夜,倒转到与她相遇的那个瞬间,他也不会后悔与她的邂逅——
绝境中遇到的光,总是最耀眼的明亮。
我想,在这偌大的世间,人生来都是孤独的,也都是脆弱的。有时,在死亡的面前,活着只需要一条简简单单的理由——有时是一道风景,有时是一封书信,有时是一句话语,有时是一场相遇。
无边的黑夜里,只要一点点微弱的光,就能照亮整个世界。
PS:关于这本书
在笔者眼中,是一部几近完美的情节向漫画作品。其人设之出色、画风之华丽、技巧之精湛、情节之复杂、伏笔之深远、转折之惊人、布局之高妙,无不令人拍案;即使是制作年代久远的动画,撇去画质和原创结尾的问题,也拥有强大的声优阵容以及梶浦由记那惊为天人的神级配乐。因此,当笔者向朋友推荐动漫作品时,永远不会少了我这本书的提名。
这里中,每个人的故事都是那么的有血有肉、有始有终。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这些过去细微而丰满,足以让我们喜欢上其中任何一个角色。可以说,大部分的角色在这部作品中都称不上绝对的善或者纯粹的恶,他们大部分人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了自己重视的人,做出了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而在如此纷繁复杂的角色中,杰克贝萨流士确实是一个最为复杂并且备受争议的人物。作为贯穿故事始终的灵魂人物,整个故事的起承转合几乎都围绕着他展开。可以说在这个几乎大部分角色都本性善良的故事里,杰克所做的事情最符合反派的定义,其背后却也同样隐藏着深重的悲剧和命运的无奈。而他对蕾西的情感,也早已超出了“爱情”的范畴。要将这样一个人物的心理剖析清楚,确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也因此,这次的文章写得很长,要说的内容也很多。说的不一定都对,但也希望能和大家一起思考,一起讨论。
正如我方才所说的,这本书具有非常优秀的群像描写,任何一个人物都能写一篇长长的漫评分析。出于对这部作品的无限喜爱,笔者也希望能对其中的其他人物进行解读。至于能写几个人物,还是看自己能不能对某些角色产生共鸣再行决定吧。
最后,谢谢大家的观赏。如果有什么建议和感想,也希望大家能留言讨论。
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