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宝珠奉了圣旨,择定五月初十日壬辰班师,大家收拾启行,欢声雷动。宝珠就带皇子撒铃到京为质。苗王送了一分大礼,王妃也有礼物送与紫云,都是明珠美玉,翡翠珊瑚,说不尽奇珍异宝,约值数百万金。墨卿以下各大将郁有馈赠,大犒三军。
初十日天明,放了九通大炮,拔寨起程,苗王要送出界,宝珠也不谦让。才出了城,苗王早预备酒席,宝珠、墨卿略略领情。瞥见左首有座大山,一面峭壁,宽平如镜,下面有块石碑,宝珠叫人扪苔剥鲜,看了一遍,原来是他乃祖文清公平南立的。宝珠传令,约住三军,要了笔砚,写斗口粗一行大字,吩咐快传石工,勒在石壁之上,要即日成功。众人看写的是:
大经略松氏宝珠,同副帅李文翰、胞弟松筠、大将松勇等,平南到此,时年十有八龄,下书年月日时。
石工忙来动手。军令最严,谁敢怠慢?不消半日工夫,就刻成了。宝珠到峭壁前一看,微微而笑,照样写了几张,叫左右在狮子口以及各隘口地方,都刻其碑。吩咐已毕,就教起马。这回是按站而进,过向阳城,到天门岭,前队离落花溪不远,就传令安营。
次日,宝珠带了松筠、松勇,八员家将,两个书童,到枫山前天妃宫来。未到庙前,见人山人海,宝珠诧异,教家将开路。众百姓知元帅到来,大家拜伏于地,喊道:“元帅到此,我们众百姓有福。”宝珠不解,到庙门前下马,见高搭板台,道士坐在上面,看见宝珠,忙迎下来,呵呵笑道:“山人算定花史必来,早为预备,已经作法三日矣。”
邀宝珠进庙,仍在茅屋中待茶,老道士道:“山人已布下地网天罗,谅这孽畜,无处可逃。至于怎么擒拿,全在花史裁处。”宝珠道:“还求老先生赐教。”道士笑而不言。坐了一会,宝珠起身告辞,道士送出茅屋,就不送了。松筠道:“这道士太居傲,怎么远送一步都不能?难道哥哥这身分,他还看不起你吗?”宝珠道:“仙家闲云野鹤,岂为世俗所拘?你休得胡言取罪。”大家回营。
宝珠就同墨卿商议捉蛇,墨卿道:“此蛇既已成神,你我何必去惹事?圣人云:‘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我等凡人,不可不敬的。”宝珠又好笑,又好气,道:“亏你还记得几句书,引来做个证见。我也不耐烦同你讲话,看你一天过是一天,总由于胆子太小,各事看不透澈,心想多事不如省事,就拿诗云子曰来搪塞,可是不是?”墨卿被他几句话说笑了。
次日大早,叫了许多百姓,问蛇的窟穴。百姓说:“在枫山背后,有个石洞,蛇就在里边。”宝珠吩咐引路,派了五千兵丁,准备毒箭火枪,在山下埋伏,点五十名精勇,取出葫芦里红药,各服少许,可以避得毒气,用茅草点着了,放烟望洞里薰去。
约有半刻工夫,蛇在洞里飞将出来,头比瓮缸还大,通红两个眼睛,如灯光闪灼,身子有几十丈长,腰大十围,在空中风声如吼。忽然口作人言,叫道:“宝珠丫头,你死期将至,尚不自知,而反与我为难耶!你如此好杀,又为情欲所迷,恐阆院瑶台,不能容你这淫贱也。”
话未说完,松筠一冷箭早到,正中蟒蛇左目。宝珠大笑一声,令下红旗一招,众兵丁发声喊,火枪毒箭,一齐放来,百姓也在山下叱喝助威,蛇要腾空,竟不得上去,在空中摆尾摇头,盘旋不已,见人多了,又不敢落下来,整整两个时辰,才落在山脚下,滚了一个十亩田的深坑,死在地下。
松勇上前,割下头来,取进大帐,劈开来,果然一粒大珠,光华射目。宝珠大喜,交与紫云,同花神图等件,一并收好。又来天妃宫致谢老道士。到花神祠看了一看,发心修理,传工匠看过,估了价目,宝珠等不待落成,就发了银两,留下二员偏将,二名家丁督工,自己等开工破土,就要起马。
众父老百姓,感激宝珠除了后患,就将蟒神庙改成宝珠的生祠,收饰得焕然一新,塑了宝珠的小像,建立石碑,后来添了许多曲槛洞房,到成了一个名胜。
且说宝珠行了好几日,才出狮子口,苗王又备酒席相送,众兵将都有重赏。宝珠同他作别,勉励了一番,苗王唯唯听命。不免同儿子哭别一场。宝珠带了皇子撒铃上船,又吩咐邱廉等囚车,小心在意。众将兵马,大家弃岸登舟,放炮奏乐,天明开船。不日已到台湾,许多将士官员,欣然来接。
宝珠进城,歇了三天,吩咐地方官好生守护要地,就着李文虎署理彭湖总镇,发了令箭,传谕各城守将,凡是本营兵丁都教在省城取齐,着松勇到泉州去接公主。宝珠此回不走原路,由澎湖水道过来。
行了几日,已到金桥口驻扎,赵瑾等各将官领兵都来参见,督抚请了三天酒。宝珠立意起程,将士兵马,俱皆上船,共有三十五万大兵,连夺来海寇的船只,都坐满了。督抚司道备酒送行,宝珠概辞。码头上车填马塞,还有些百姓,执香跪送,大小船只,开着水道,好不威风。制军随营伺候,各官送到交界,唯有刘斌感宝珠提拨之恩,又送一程,宝珠再三相辞,刘斌依依不舍,痛哭叩头而别。
浙省早有官员来接,送礼的,求见的,不一而足。船头上纷纷奔走,拥挤不开。宝珠倒厌烦起来,一概不见。无事就请公主过船闲谈,公主问父亲消息,宝珠不讲实话,只说邱廉逃走出海,追之不及,公主将信将疑,也不好深问。船到杭州,好些本族亲友来见,竟有许多不相识的,依仁也回家去了。宝珠、墨卿两个,迎亲族,会官员,整整忙了大半天。
次日督抚备了执事伺候,宝珠、墨卿上岸,各坐一顶簇新的绿呢大轿,开锣鸣道,排齐队伍入城,先拜督抚,又到各亲族处,走了一道,司道以下,就是差拜了。这位抚院,是宝珠的年伯,论亲戚其实是个舅公,第三日请宝珠下顿,不得不扰。各亲眷及本家,个个相请,宝珠推辞,总说圣命在身,不能耽搁。
第四日,就同墨卿、松筠下乡祭祖,由督抚起,各官都去陪祭。仪仗旌旗,好不荣耀,轰动许多百姓来看,都爱杀了。说松府里本来仁厚,做了好几代的官,又生出这种好后代来,好个品貌,小小年纪,立了大功,已经出将入相,将来不知升到什么位分呢!不题众人七嘴八言,宝珠谢别各官回船。
第五日,抚院请西湖游玩,宝珠是在京都生长的,久闻西湖好景,原想去逛逛,况是年伯相请,也不便辞,因为墨卿昨日下乡受了些暑,在船养息,早已拿帖去辞了,就独自行到湖上来,各官早在湖心亭恭候。亭前搭起一座长桥,抚院知宝珠年少奢华,收饰得十分富丽,满亭中张灯结彩,挂紫悬红。各官见宝珠到来,忙接了进去,叙礼坐定献茶。
庄抚台举手道:“年兄年少俊才,风流逸品,英风盖世,功名贯天,为当代之伟人,作中流之砥柱,华夷仰望,朝野共瞻,圣天子眷注方新,老夫辈望尘莫及。”宝珠道:“小侄才疏学浅,袜线铅刀,圣天子谬附兵权,滥邀简任,犹幸将士用命,侥幸成功,全仗圣天子之威灵,老年伯之庇荫。”二人谈笑几句,又应酬各官一回。
此时天气正暖,亭中窗格齐开,一阵阵荷风,香生满座,庄抚院请宝珠四面玩赏。庄抚院道:“老大同尊翁是二十年诗友,唱和极多,每当月夕花辰,狂歌豪饮,如今贱齿加长,彩笔还不敢复向骚坛驰骋矣。年兄英年风雅,家学渊源,定然七步高才,何难八叉得句?况景物因人而盛,若不赠以佳句,徒使湖山笑人。”宝珠道:“小侄赋性愚顽,久惭博雅,年来军务扰攘,笔砚荒疏,何敢在尊长之前,乱涂乱抹?”庄抚台道:“休得太谦。”教人送上笔砚。
宝珠笑道:“小侄放肆了,只得勉强成章,聊以应命罢。”提起笔来,写了几句七绝:
双塘烟水一痕新,花影衣香辨未真,
生恐鸳鸯不成梦,多情犹是采莲人。
月照雷峰起暮潮,平湖风景自迢遥。
苏堤杨柳年年绿,杯酒何人话六朝。
写罢送与庄廷栋道:“小侄鄙俚之音,未免班门弄斧耳。”抚台朗诵几遍,大赞道:“阳春白雪,俊逸清心,非有仙才,何能苦此!”就递与司道各官传看,大家拜服,痛赞一番。宝珠道:“小侄在蛮中候旨,终日消闲,不揣冒昧,学写一幅出塞图,欲求年伯的大笔,赠以名言,借一字之褒,加他终身之荣耀。”抚台道:“但恐俗语村言,不足揄扬盛美,何不就取来大家瞻仰?”宝珠忙着家将回船去取。
少刻取到,各官起身同看,画着许多兵将,拥护一个美貌郎君,就是宝珠的小像,写得丰致翩翩,花容绝代,是个出征的光景,各官啧啧称羡。上边已有两首七律,是宝珠自己题的,抚台吟道:
海上妖氛一扫空,指挥如意笑谈中。
城头画角吹昏黑,箧囊金刀带血红。
虎帐陈兵迟夜月,龙池走马动秋风。
功成不作封侯想,聊尽愚忠慰九重。
江上搂船海上波,将军百战靖干戈。
穷边岁月采颜改,大漠风沙白骨多。
碧血初滋新草木,烽烟顿失旧山河。
伤心自是澎湖水,夜夜悲鸣唤奈何!
庄抚台吟罢,笑道:“宝珠在前,老夫如何着笔呢?”宝珠道:“小侄俚句,只算抛砖引玉。”抚院略为思索,提笔写道:
威名赫赫惊朝野,百战功劳汗马矜。
阴风惨淡阵云昏,一声长啸安天下。
腰悬金印督南征,冷冷草木皆甲兵。
荒岗落日昏无色,败叶西风战有声。
一载功成奏凯归,归来得意马如飞。
眼前报到捷旌旗,脱却征衣挂锦衣。
先声夺人动天地,凌烟阁上标名字。
封侯端的是英雄,而今方遂男儿志。
庄抚台掷笔,大笑道:“老夫拙句无文,年兄不可见笑。”宝珠看了一遍,深深一揖道:“年伯深心见爱,未免滥誉过深。”各官交口附和。抚院定席,各官依次坐下。饮到未末申初,抚台吩咐移席湖船。绿水迢迢,清风习习,香生几席,凉爽衣襟,各处游赏,饮酒畅谈,直到月上花梢,宝珠才谢别抚台,打道回船。
紫云接住,问问西湖风景,宝珠道:“水秀山青,花明柳媚,果然名不虚传。明天制军请我游城隍山,意思后日请你同公主,借云林寺烧香为名,也去逛它一天。”紫云笑道:“我不去罢。”宝珠道:“这等名胜地方,不轻易有得见的,去逛逛何妨?”紫云道:“后日再看光景。”
第六日,宝珠去游城隍山。李墨卿、松筠、又庵只带几个家将书童,微服到西湖游了一天,倒还比宝珠游得畅快。第七日,宝珠一早就传谕一府两县,吩咐到灵隐寺赶逐闲人,伺候紫云去拈香。不知紫云去是不去,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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