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悦安排阿虎将宿醉中的叶落槐送回市区,再三叮嘱,夜里视线不好,路上千万小心。眼看着轿车上了路,站在路边望了许久,终于拿起手机拨通了穆鼎秋的电话,“喂?在哪儿呢?吃过饭了么?”
“在房间里,正看着你。”居高临下,山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听说我要走,特地跑来送行。”
点了点头,“能理解。”如他一样绝望而不舍的心情。
“那幅画,什么情况?”一边聊天一边沿着车行的缓坡向山顶的酒店攀登。
遥望着月光下散漫步行的人影,低语,“上来说。”
“口渴,想喝你泡的茶。”
“来吧。”
归途漫漫,天空没有一片云,一弯小船在这一碧无际的大海里航行,孤独的,撒下清晖。
叶落槐七分醉意,懒散地靠在副驾位上,将车窗开了一条缝,低头点了支烟,又拔出一支戳在虎虎的嘴上,点着了火。
虎虎点头致谢,狠吸了一口,便将香烟夹在指间,说笑道,“酒量不行啊!悦姐厉害,能放倒咱们俩。”
“你跟她喝过么?”叶落槐斜在座位上,一手托着滚烫的脸颊。他发誓不再喝酒了,坐在她身边,就什么都忘了。
“我得开车,没机会跟她喝。”
“往后要拜托你照顾她了……”但愿她安稳、快乐。
“嗯。”用力点了点头,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不想澄清,也没那个必要。
“磊哥还好么?”没话找话。
“呵,这会儿可厉害了。百十来号兄弟,几十台缝纫机。”
“哈!我以为几十条枪呢。”
“电影看多了吧你?苦窑蹲了多少年,都想着安顿个正经营生,早早成个家,但凡有一点活路,谁想在刀尖上混日子?”
“你因为什么?”
“重伤致残。”不想提及过去的事,沉默了片刻,侧目扫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悦姐要走了,我担心自己撑不起那个店面。她叫我拿不准的事找你,大事由你拿主意。”
“去哪儿?”吃饭的时候她又不说……
“支教。偏远山区。她好像有朋友在那边。”
“庞飞?”
“好像是……”
穆鼎秋新换了一泡岩茶,低头欣赏着珍藏多年的小茶宠。待到水烧开之后,终于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懂得节制的人不合适作为生意伙伴。就像你,随时都处在脱缰的状态,叫人头疼的要命。我喜欢贪得无厌的人,越贪婪就越容易驾驭。”
“你说雷明宇?”接过他奉上的热茶。
“手里捂着一张底牌,才能开心的玩下去。”这个世界永远是‘屁股决定脑袋’,对方自认聪明绝顶,为什么没成为另一个“穆鼎秋”?人最大的不明智,往往是选错了对手。
“你藏着一手牌?”
“一年前,他初次涉足资本市场,买下了一支垃圾股票。当时的股价只有三块四,后来,赚得盆满钵满……”在那之后的三个月,他叫人把股价做高了二十倍,赚到的钱俩人平分。之后,又分十几个账号把钱打进对方的指定账户,过程美好,合作相当愉快。
“你是说,他尝到了甜头,就会更加贪心?”
“他手里攥着那幅画,只会更加的有恃无恐。”
“所以——”
“找个风和日丽的天气,约他打打高尔夫球……”
叶落槐借着几分酒意悍然入睡,时近正午,被耳边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吵醒。打了个哈欠,扬手揉了揉浮肿的眼睛。
“落槐,你昨晚去哪儿了?我得跟你好好谈谈。”陆莲娜放下手里打包的餐盒,挂起外套,坐在床边。
“说吧,有什么事你说。”
“你是不是又去找她了?”昨天夜里就听说他去了南乡。什么高级的景点没去过,一个跑出去山区郊游?
“接到大赛的邀请函,找她帮我出出主意。参赛不是我个人的事,她是我的合伙人。”
“别拿参赛打马虎眼!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吗?你舍不得她是不是?你根本就不想娶我!”
双手抱头,挫败地坐起身,无可奈何地争执道,“别闹了,行么?那你想我怎么样呢?结束跟她的合作?”
“你舍得么?”挑衅地望着他,“把‘拈花’的资金撤出来,先把婚礼办了。”
“然后呢?”诧异的望着她,仿佛第一天认识对方一样,“做个无业游民,指望你养活我?”
“你妈不会不管你的!她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儿子游手好闲么?”
恍然明白问题所在,她大概是在他老妈面前碰壁了……
“只是暂时的。为了孩子,先把婚结了,将来还可以东山再起。”
“‘拈花’是我全部的心血,你能理解它在我心里的分量么?”
“算了吧!你是舍不得那几个钱么?你是舍不得那个女的!‘拈花’是你们俩‘爱情的结晶’,跟你的亲儿子一样!”
敛眉望了她许久,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对!
说得太对了!
明知道是这样还逼他?
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非得毁了他们“爱情的结晶”,这样才算忠诚?
太过分了!
陷入无声的抗议,陆莲娜看得出对方是真生气了,安抚着自己濒临断裂的神经,抹着眼泪解释道,“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我真的快要崩溃了!房子的事好说,余阿姨说可以暂时搬到西区跟她住在一起。问题是礼金,之前说好了的,双方都没有异议,突然变卦,你让我爸妈怎么想?”
“没说不给,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迟一点行不行?”
“孩子生下来,这钱还有影么?我爸妈是三岁的小孩子么,由着你们糊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参赛还要用钱,或者先打个欠条?”马上就要结婚了,他们俩之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恍然想起胡馨馨恶意满满的嘲讽:一家子市井小商贩,账算得精明,人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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