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火蓝的朋友
他在喝酒。
他的面色苍白,身上披着一间厚厚的皮袄,一双眼睛温和而没有神采,屋中有铜炉,铜炉中燃烧着熊熊大火,可他在流汗,冷汗。
他的寒从额头身上流出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会感觉一阵阵冷意,他的寒是冰冷的,冰冷的几乎就如同寒冰。
他看上去和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是一模一样的人,可他们绝对不是一模一样的人。
他们虽然有许多相似的地方,譬如他们同样都是少年英才,出道江湖不过数年之间,就已名满天下。
他们的才智谋略武学造诣也都达到了令人望尘莫及的地步。
可这并不是他们最相同的地方。
他们最相同的是病。
他们都是病人,都是病的极其眼中的病人。
可他和苏梦枕一样,或许可以算得上天底下最可怕最厉害的病人了。
如今他在喝酒。
其实他也不想喝酒,其实他虽然在喝酒,但也不是在喝酒,他是在纪念一个人。
秦护花已经将窗户打开了。
他曾是关中第一刀客,刀法造诣冠绝关中一代,无人可以与之争锋,他也是昔日崆峒派掌门,最年轻的一位掌门。
不到三十就执掌了崆峒派门户。
可如今无论什么人都已瞧不出他了。
他居然已成为了一个极其木讷老实的人。
一个仆人。
——火蓝的仆人。
火蓝的吩咐,他都绝对不会违背,一定会达成,即便是拼了命也会达成。
今年他四十三岁,已消失在江湖已有十年了。
他在极盛之时销声匿迹于江湖,如今他没有身份,没有地位,他无名,他只不过是火蓝的仆人而已。
火蓝不喜欢风,他吹不了风,每次吹风的时候,他都会头疼,而且全身上下会有中说不出的瘙痒。
可这次他一定要吹一吹风。
如刀的冷风。
如刀的冷风之中已掺杂了雪花。
天空已开始下雪了,可以想象一个夜间过去,那天地都已是银装素裹。
火蓝从座椅上起身,他走到了窗前,举着酒杯,遥望着汴梁的方向,重重叹了口气:“苏兄,一路走好。”
酒已入咽喉,这是种极烈的酒。
可他感觉到的不是烈,而是苦,一种说不出的苦涩。
他不过三十出头,可以做出了太多太多惊天动地的事了,他也已有太多太多的遗憾,其中一条遗憾就是苏梦枕。
——他从未见过苏梦枕,一次也没有见过。
他知道天底下有个和他几乎是一模一样遭遇的人,一样的天纵奇才一样的惊才绝艳一样的沈疴在身。
只可惜他没有机会见到这个人了。
如今已是十二月十二,苏梦枕今天应当已经死了。
他相信自己得到的讯息,他也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知道苏梦枕死了,因此他才破例又喝了一杯酒。
秦护花接过火蓝手中的酒杯,他用那个酒杯为自己倒了杯酒。
他随随便便一道,酒就正好倒满。
他随随便便一喝,酒就一滴不漏的喝下了肚子。
一滴不剩。
他看上去只不过是寻常不过的喝酒,可火蓝却瞧着他喝酒,瞧见了三遍。
他一共喝了三杯酒,等他喝到第三杯酒的时候,他就已喝不下去了,因此火蓝。
他喝下第一杯酒的时候,火蓝的眼中就有了道极其锋锐刺眼的光,等他喝到第三杯酒的时候,火蓝眼中的锐光已成为了太阳,没有任何人可以直指的太阳。
他的身上涌现出一种威严不可侵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气质,这时候无论任何人也都喝不下去酒了,秦护花也一样。
他停下喝酒的时候,火蓝眼中的光也已消失了。
寻常人瞧见的是秦护花在喝酒,可他瞧见的是秦护花在拔刀收刀。
倒酒就是拔刀,喝酒就是出刀,放下则是收刀。
他的眼中已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慢慢道:“这次行动木子云想必已经成功了,他没有什么理由不成功。”
“是的,他没有什么理由不成功。”秦护花同意:“可他即便成功了,想要从汴梁走出来,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的。”火蓝慢慢道:“苏梦枕一死,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之间的恩怨就已消失了,而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就可以成功的联合,再加上迷天盟、大宋的慕容世家以及北丐帮,这些势力几乎都在苏梦枕死以后,拧成一股绳,为实现苏梦枕驱除鞑虏收复失地恢复中原的目标而齐心协力,这的确就是苏梦枕之死最大的好处,也是他会让木子云杀了他自己的最大原因。”
秦护花没有任何情感,他冷冷道:“可毕竟苏梦枕还是死了,杀苏梦枕的人是木子云,一个不是宋人的江湖人士。”
“是的。”火蓝的眼中已闪现出了光:“因此杀死苏梦枕对于木子云来说,并不是最困难的事情,最困难的是他如何能离开汴梁城,如何能离开大宋回到大隋。”
秦护花望着火蓝:“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火蓝微微一笑,他脑海中浮现出木子云那慵懒随意的笑意,慢慢道:“他虽然行事浪荡,可聪明绝顶,这种事情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金风细雨楼下面的人需要一个交代,六分半堂也需要个妥协的筹码,迷天盟需要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因此这群人不能不对付木子云,而且即便他不知道,苏梦枕也一定会将刺杀他以后的严重后果告诉给木子云,毕竟他也将木子云当作自己的朋友,甚至是兄弟。”
“可他还是做了这件事。”秦护花皱起了眉头:‘他做出这件事的时候,就根本没有想过自身的退路了。“
“是的,他没有想过,他若想过,他就不是木子云了。”他的眼中已露出了佩服之色,慢慢道:“他一向是个下定决心做什么事以后,就绝对不会思忖什么后果的人。”
他攥紧了拳头,盯着秦护花,道:“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迷天盟的高手不会一同对付木子云,但他们会一个个挑战木子云,木子云极有可能死在大宋,据我所知他在大宋的仇家也实在不少,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大概明白了。”秦护花说:“木子云不能死,因为木子云是你为数不多的朋友,因此你绝对不愿意木子云死。”
火蓝忽然拍着秦护花的肩膀道:“我至少绝对不能眼睁睁瞧着木子云去死,因此我要你将他带回来见我。”
他盯着秦护花,秦护花的眼中已有了光。
秦护花微微低下头,一字一句道:“我会保证他平安来见你。”
火蓝消瘦白皙的手握得更紧了,一字一句道:“不是保证他,而是你和他一起回来见我,因为你秦护花也是我火蓝的朋友。”
“好,一定。”
秦护花已转过身,走出了屋子。
他走出屋子的时候,眼泪已在眼眶中打算。
他不愿意让火蓝瞧见这一幕。
他是火蓝的朋友,也是火蓝的对手。
他要镇定,他要冷静,因为他是昔日关中第一刀客秦护花。
秦护花立在风雪中,望着西南方,深深吸了口气。
他在极盛之时销声匿迹于江湖之上,已有十年了。
十年之中,江湖上也没有再传出过他秦护花的锋芒了,如今是时候让江湖上下再一次想起秦护花这个名字,以及秦护花的道。
他深吸了口气,漠然的走进了风雪之中。
此时此刻,火蓝又已喝了口酒,喃喃道:“你们一定要回来,必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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