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天悲西域的寒冬比天宁城更为凛冽,一幢高大的别墅如同城堡一般矗立在了穷山僻壤,一个万径人踪灭的不毛之地,荒凉得无话可说。
不过,城堡,城堡,城池与堡垒,顾名思义,这是一个单独防御设施,更准确的说法这是一个战争防御设施,通俗点说就是避难所。
外面找不到任何一条电线,找不到任何一条水管,找不到任何一条后勤资源线路,这个小小的城堡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能源通过最先进的质能转化系统提供,水资源是循环回收系统,备用的空气净化装置与供氧装置……在寒芯的控制下,这座城堡完全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小世界生存。
寒冲的最后考验,也就是所谓的心关。
一片黑暗,寒冲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态,不知道是自己的身躯漂浮在一片黑色的宇宙里,还是灵魂沉沦在了一片黑暗的意识之海……
没了时间与空间的存在,一片黑色,无尽的不知名因素,由于这份令人恐惧的寂寥,寒冲分不清这是超越了理解的炙热还是超越了理解的寒冷。
从太古洪荒绵延到了现代的漫长岁月,沉寂在了一片黑暗与寒冷之中,不能感知,不能影响,什么也不知道,这份痛苦可能唯独“死亡”象征的意义可以包含。
这个形容也不太贴切,死亡是比黑暗与寒冷还要孤寂的存在,永无止境的终结,与世长辞。
而寒冲现在就是与世长辞,位于生命与死亡的边界线上,灵魂好似已经进入了冥界,接触不到任何东西。
“要怎么活下去?”寒冲的心里升起了一个念头,强大的求生欲让他带起一股巨大的热量。
可是,周围的环境乃是一片寂灭,微不足道的热量让这片黑暗的寒冷给闷死了。
不起作用。
寒冲生死之间挣扎,而寒雪不担心他的死活,她正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挺顺的,为什么?”
要说形容这个推演的工程,就像是破解电脑系统的防御,她像是早已知道了密码,轻车熟路找到了正确的数据,没尝试太多错误。
纵使这个过程仍旧复杂,寒雪也是经历了成千上万的失败,可比起预期要简单太多。
简单到了不合常理。
寒雪思量了片刻,推演计算了各个可能,寒芯给不了一个合理的思路,于是只好放弃。
“哦,最难的一关过去了,寒冲活下去了。得给他庆祝一下。”
寒雪走出了办公室。
……
……
寒冲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洗了一下身子,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像是在自己的家里度过一个简单的休息日。
他已经完成了所谓的“心关”,面无表情,面色颇为平静,好像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实际上,细心一点可以看到寒冲的手正在微微颤抖,而且是左右两只手一起止不住颤抖,瞳孔里尽是后怕,劫后余生的庆幸。
太危险了,实在太危险了。
若非那个人是他的大小姐,寒冲怀疑寒雪是要杀了他、坑死他。
“徐云瀚,那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寒冲穿了一身宽松的睡袍,冷酷的脸上多了一丝由衷的敬佩。
“寒冲,你死哪去了,吃饭!”
寒雪的声音寒冷,带着上位者的孤傲,可这说话的口吻却让人容易联系到别的什么身份。
好似一阵风,吹散了寒冲脸上的阴寒,那份彷徨与恐惧也消散了一点,颤抖的双手自如放进了睡袍的兜里。
寒冲走出了房间,头发上的汗水自动蒸发,从原先湿漉漉一个人,浑身干爽,英气逼人,好像一股庞大的力量蕴藏在他的身躯之中,随时能喷薄而出。
寒冲走到了餐厅里,站在了寒雪的前方。
“吃饭。”寒雪抬了一下眼皮。
她已经在吃了,她的动作非常优雅,细嚼慢咽,分明是一双最简单的筷子,在她的手里好似一名顶级画家拿着画笔在描绘这个世界,充满美感。
“属下不敢。”
寒冲严肃认真,字字铿锵。
“这是命令。”
寒冲点了点头,坐下,一起吃饭。
寒雪的厨艺不错。
苦痴寒雪,她学习的方向囊括各方各面,一道一道菜品色香味俱全。
寒雪比寒冲的用餐时间长,寒冲吃东西的时间只要寒雪的一半。
而且,寒冲狼吞虎咽,吃相却不难看,更重要的是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他咀嚼的时候不会打扰寒雪,存在感非常低。
用完饭,寒雪主动收拾餐桌,临走前,她吩咐寒冲在餐厅等她。
寒冲自会等待。
寒雪回归,手里多了一张纸。
“记得这是什么吗?”寒雪问道。
寒冲从一张普普通通的座位上站起,一股恢弘的气场好似一阵顶天立地的光影覆盖了这片空间,那股刺骨的冷意更像是一位遭到了冒犯的君王从自己的王座上起身。
寒冲道:“大小姐,属下不懂。”
他知道这是什么。
他的卖身契。
当年,他从家族逃亡而出,饥寒交迫,在那股力量的作用下到了天悲西域。
他为什么会从玄天圣域到了天悲西域,迄今为止得不到一个合理的原因。
总之,他到了天悲西域。
一个饥寒交迫的少年,还遭到了先天天赋的侵蚀,说是生不如死并不为过。
死亡并不是什么坏事,早死早超生。
正在他静静等候自己死亡的时候,一个女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一身黑衣,很美,寒冷,骄傲,分明是一个少女却充斥了上位者的孤寒,居高临下打量着寒冲。
少女俯身,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股神奇的力量超越了他的理解,也勾动了他的灵魂,它化为了一阵暖流拯救了他的生命。
他重新低下头。
他不明白这个少女为什么要帮自己。
他不需要知道,他要死了,谁也救不了他。
他是一场灾难,家族强者如云,也得把他逼走,遑论一个小女孩。
“你要死了,我会救你。”
“你,不行,无药可救。你是不可能治好我的,我的病不是病,我的病是命,命运!”
少女掐住了他的脖子,像是拖一条死狗一般把他拖回了家。
“命运,恰好,我最讨厌的就是命运。”
等他重获自由。
少女说:“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的人就是我的!我不准你死,你不能死!”
少年无所谓,不在意。
之后,他们打了一个商量,也可以说是打了个赌。
比拼的是意志。
少女说,他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不如把他卑贱的生命交给她改造,给她做牛做马。
少年答应了。
他并不是发现了活下去的希望,而是找到了生命的意思。人活着不是为了有意义,而是为了有意思。
哪怕是多活一分钟。
少年失败了,赌输了。
少女救活了他。
所以,他答应了给她做牛做马,交出了自己的生命乃至灵魂。
之后,他得了一个新名字。
也姓寒。
寒冲。
这张卖身契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