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华再次见到孙无忧的时候,后者已经不醒人事。
几位弟子将人送到住处之后,便匆匆离去,无论方华如何询问,也不肯透漏之前发生的事情。仔细观瞧,如今的孙竟比去之前醒得还要厉害,嘴里时不时地还叫着“再来再来”,显然是过度饮酒所致。
“百花寿喜酒虽然后劲大,但我也没听说有这么厉害啊!而且,他身上的酒味并不像是百花酒,更像另一种烈酒。”
方华左等右等,都不见对方好转,无奈之下只得独自离去。听到屋门关上,孙无忧微瞑的眼睛才终于睁开,脑海之中随即回忆起之前在凉阁之中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水鬼就是周瑶,怪不得有那样强大的内力。”
想到这里,孙无忧微微抬起发麻的右手,先前因为接住酒坛而用手臂御力,以至于到现在他的这条手臂还在隐隐作痛。而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所谓的考验不是什么超乎想象的体能测试,而是测验酒量。孙无忧本不会喝酒,但好在身体素质极好,这才在周瑶的连番“轰炸”之中活下来,但之后他也确实有些神智不清,只能麻烦两位师兄将自己送回这里。
望向窗外,天色不早,一想到明天清晨还要去周瑶那里上课,他也顾不上去吃晚饭,于是草草睡下了。
经过一夜的休息,孙无忧的整个身体都得到了全面的放松,身上的旧伤也恢复了不少。早晨,弟子送来煎好的汤药,孙无忧一口吞下,虽然汤药苦涩,但正所谓良药苦口,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说来奇怪,走出房间孙无忧发现自己眼下不仅神清气爽,脚步也变得轻盈了许多,好像微一跺脚就能跳了房脊一样。而这时候,食堂之中已经人满为患,正巧那一天傍晚遇到的几名师姐刚好路过,但就是没见刘春欢的身影。
孙无忧思考再三,终于鼓足勇气,上前询问道:“几位师姐好,请问刘春欢刘师姐怎么没来?”
那几人上前打量了一番孙无忧,对其有此印象,其中一位叹了口气,声音沙哑道:“恐怕他来不了了。”
说完,几人一起进入食堂,只留下孙无忧一脸迷惑地站在原地。此时距离上课时候已经所剩无几,他也来不及思考太多,便随着进了食堂,稍微对付了两口之后,便急冲冲地奔向凉亭。
还未到达目的地,他便隐约看见数名弟子已经在那等候多时,而一袭素衣的周瑶正站在台阶之上,环视着在场一众。
孙无忧与周瑶已经有过两次见面的机会,但都因为环境和光线的原因,未能看清对方的面容。如今他才发现,周瑶乃是一名真正的大美人,虽然年纪已过三十,但因为常年修行的缘故,脸上的皮肤看不出有丝毫的皱纹,两只水旺旺的大眼睛与那张精致的脸蛋刚好契合,哪怕再有一丝偏差便没有了如今的美感。因为有昨日的见面,孙无忧对这位传说之中的“女魔头”已经放松了警惕,并确信对方没有敌意。然而,还未来到队伍之中,便听到上面的周瑶怒喝道:“新来的,你往哪站!”
孙无忧左右看看,确定周瑶指的是自己,这才略显歉意地走到台阶跟前,向其深施一礼,小心翼翼道:“拜见周师父。”
周瑶轻嗤一声,旋即道:“第一天上课就迟到,小子,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周瑶的作风啊!”
孙无忧连忙道:“昨天弟子饮酒有些过量,所以今天起得有些晚了,希望老师不要责怪。”
“呵呵,拿喝酒当幌子,你这是把责任推给为师我吗?”
孙无忧赶紧摇头道:“不敢不敢,弟子绝对不敢。”
周瑶抚弄了一下脸颊帝的发丝,不怀好意道:“为师也懒得和你浪费口舌。无论如何,你今日已经迟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天你不用和师兄们上课了,去凉亭后面,那里有一片生长了数百年的古松林。古松林中住着一批生性顽劣的猴子。今早我发现放在桌上的酒壶不见了,多半是他们趁为师不注意偷了去。这样,你去给我把酒壶找回来,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再参与课程。”
孙无忧望了一眼那片一望无际的树林,脑袋之中随即“嗡”的一下,空白了好大晌。常年生活在野外之中的孙无忧自是知道要在这样广阔的松树林中找寻一件物品的难度,绝不亚于大海捞针。不过,让他更为在意的是,如今同瑶的行为更像是在有意刁难自己,如此说来,昨天的“拜师酒”难道只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的障眼法?
然而,事已至此,孙无忧知道继续诡辩已是无用,于是只得向周瑶以及众师兄行了一礼,接着便急匆匆地进入到松林之中。几名师兄见孙无忧上课的第一天便如此狼狈,于是幸灾乐祸地偷笑起来。
“哼哼,笑吧,一会儿你们就只有哭的份儿了。”
这片古松林中鲜有外人进入,地面之上已经长满了青苔,脚掌踩下去软绵绵的,无法脚跟实地,令他心里格外没底。
“这里哪明什么猴子,该不会是周瑶老师有意将我引入这里,叫我难堪吧?”
孙无忧仔细回想着昨日的情景,二人一起畅饮美酒的时候,同瑶并不像那种卑鄙小人。可话又说回来,如此偏僻的地方,自己又能去哪找寻到小小的酒壶呢,如果找不到,他真的永远无法进行课程?
“唉,不管那么多了,我还是先仔细找找再说吧!”
随着深入,孙无忧发现周围的木本开始变得高耸粗壮起来。这里已经来到了苍北新苑的西麓。这里罕有人迹,就连飞禽走兽都极少出现。但据说,这里生活着一群杀人不见血的昆虫,名为火舌蚁。火舌蚁有米粒大小,但攻击性极强,一旦被咬中,创口处犹如被火烧铁烙一般,痛苦万分,非得用新苑的清凉素心丸方能解毒。走到这里,孙无忧只得放慢脚步,生怕遭到火舌蚁的袭击。而就在这个过程之中,孙无忧终于有了新的发现。
只见不远处的一棵古松之上,蹲着一保白头灰毛的猿猴,个头像个五六岁的孩子,但身手却是十分了得。不老峰的周围也生活着几类猿种,但大多都是以力量见长的猛兽,像这样可爱的小家伙却没有。孙无忧见那白头猿发现自己,并没有逃跑的意思,这下他才终于看到了一些希望。
“喂,小猴子,是不是你偷了我师父的酒壶,识相的就快交出来,免得爱皮肉之苦。”
孙无忧常年与群兽为伍,经年累月的野外生活之中,竟令他掌握了一种与兽类交流的神奇本领。虽说未必能够完全读懂彼此的心意,但最基本的大意还是能够顺利交流的。那白头猿猴见孙无忧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忽然呲牙怪叫,随手还扔下几枚松子,全部砸向孙无忧的面门。后者只顾着脚下的情况,全未发现头上飞来的松子,砰砰砰几声闷响之后,孙无忧竟被砸得倒嫁了好几步,险些因此摔在地上。
看到孙无忧吃憋的模样,树上的白头猿猴终于心满意足,得意地拍起手来。孙无忧摸着被砸的额头,气不打一处来。在丛林之中,只有他欺负别人的道理,哪有遭人欺负的事情。想到这,他愈发生气,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枚松子,用力掷向上方的猿猴。
那白头猿猴身手十分敏捷,见松子袭来,只是在身下的枝桠上轻轻一荡,便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孙无忧偏不信邪,一股脑地又连丢了四五下,但每一击都与那白头猿猴擦身而过,无论如何也找不中对方。孙无忧之前所对付的,都是一些体形相对巨大,且行动迟缓的“巨兽”,如今面对猿猴这种小布点,反而是有力使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嘲讽自己。双方对峙了一会儿之后,那白头猿猴似乎已经厌倦了这种状态,打了个哈气之后,便挪转身体,荡向旁边另一棵古松的树冠。紧接着,猿猴又飞起了十余次,分神的工夫身影已经落到孙无忧视界的边缘处,再有一下便要彻底逃出孙无忧的掌控。见状,孙无忧不愿继续耽搁下去,索性学着猴子,跳上树端,依靠上方的众多树枝,作为来回跳跃的跳板。这次孙无忧志在必得,脚下的力气自然也使得大了一些。突然间,他的脚下传来一道轻脆的折断声,被踩的一根枝桠居然一分为二。
失去支撑的孙无忧身形陡然下坠,未免后脑着地,他只得在空中急转身体,这才勉强跪倒在地面之上。突然间,一声火辣辣的燃烧感袭上脑海,孙无忧连忙低头察看,只见一只火红色的蚂蚁正伏在他的膝盖之上,前颚几乎已经嵌入到皮肉之中。孙无忧连忙将其碾成碎末,但伤口处已经红肿涨起,而那股灼热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强烈,孙无忧咬紧牙门,心里暗道:“不好,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