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签去了?”酒中仙叉着腰站在水榭门口,笑吟吟地看着肖遥。
肖遥点点头,把竹竿斜插进水里,跃上站台。
“让我猜猜,一张吊丧脸,肯定是抽到难缠的对手了。”酒中仙一副幸灾乐祸的口气。
“恰恰相反,直接晋级第二轮。”肖遥淡淡地答道。
酒中仙一听这话,直接跳了起来,兴高采烈地说:“哈哈,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肖遥脸上没有半点喜悦,径直进屋。
多日苦练,肖遥觉得有些乏,上床接着补觉去了。
日头中天,正是一日之中最炎热的时候。
刺眼的光线照进屋里,不知什么时候,笑笑坐在床边,小手撑着下巴,眉目舒展,一双乌黑大眼盯着肖遥。俏挺的鼻梁,樱桃小嘴,还多点婴儿肥。身穿一袭翠绿衫,腰间系着米色腰带,上面绣着一只蝴蝶。
“肖遥哥哥,你醒了。”笑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肖遥,说不尽的欢喜。
肖遥从床上坐起来,往笑笑身边凑近些,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昨天你没来,我很担心。”
“午课的时候打盹儿,被师傅留堂到很晚。”笑笑牙齿咬着下唇,一副难为情的神色。
肖遥脸色微微一沉,责备道:“午课的时候,怎么能打盹儿呢?雨师叔虽然是你亲姨,你也不能太放肆。”
“我知道了,肖遥哥哥你怎么一见面就骂我。哼,真是一点都不温柔。”笑笑嘟着嘴巴,把头扭到一边。
肖遥便看着笑笑的侧颜发呆。
笑笑年纪不大,身上小孩子的稚气未脱,但身体却发育得很好,如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全身上下每一处,都称得上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
江左白氏,白青夜、白凉俱是出名的美男子,白青眉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否则也不会让三大解烦卫之一的巢言死心塌地、终身不娶。
再过两年,笑笑必定能出落得和秦音一样,变成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好了,跟我说说,你抽到了多少号?”肖遥轻轻握住笑笑的手背,光滑的肌肤让他心神荡漾。
如此亲昵的动作,换了旁人早就缩手不及,笑笑心里却乐开了花,转过头,一脸傲娇地看着肖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也去抽签了?”
抽签的时候,肖遥仔细留意过,朱雀殿弟子唯独缺了秦音和笑笑。
“师傅有些不舒服,我和师姐在服侍,所以迟了。所以让扬絮师姐替我俩抽了签。”笑笑老老实实地回答,乖巧的模样惹人怜爱。
肖遥双眉微蹙,关切地问道:“雨师叔的身体还好吗?”
“前几日不知与谁动手,伤了元气,没大碍。”
笑笑小心翼翼打量一圈,低声道:“听秦音师姐的口气,好像是因为救酒仙师叔才受的伤。”
为救老酒鬼?
“发生了什么事?”肖遥不解地问。
难道这酒中仙又出去惹祸上身了吗?
“不管它。”笑笑的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肖遥哥哥,你是不是直接晋级了?”
不同于静聪、叶滨等人,笑笑是发自内心的为肖遥高兴,所以肖遥也开心地笑了,轻轻摩挲着笑笑的手,笑道:“是啊,笑笑怎么知道的?”
“秦音师姐问过顾师兄。”
哦,秦音也会关心自己吗?肖遥忍不住这么想。
“咳咳。”门口传来两声咳嗽。
那是秦音,还是穿着昨日那身淡粉色的纱裙,脸上有一丝尴尬。
笑笑没有缩回自己的手,任肖遥握在手心。
肖遥不放开她的手,她就不会放开。
秦音瞥了一眼两人紧握的手,假装云淡风轻地说道:“师妹,师傅让我来寻一寻你。”
笑笑调皮地笑道:“师姐,你自己想来水榭见我肖遥哥哥,何必把师傅搬出来。师傅她老人家这一觉,怕得睡到明天吧。”
秦音的脸色更尴尬了,白玉般无瑕的面孔少见的变得通红,嗔道:“你个小妮子,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肖遥不禁暗暗叹息,天真的笑笑,你当谁都把你的肖遥哥哥当个宝,人家秦音师姐,心中装的只有顾师兄。
肖遥起身随意做了几个菜,酒中仙无比慷慨地把秦音和笑笑都留下来用饭。
有笑笑在的时候,总是笑声多一些,所以月满枝头的时候,水榭依然一片欢声笑语。
酒中仙喜欢活泼的小姑娘,笑笑恰恰就是那种活泼的姑娘。
一直到月落西山,水榭才安静下来。
肖遥安静地坐着,望着天际的明月、湖面的睡莲、远处的殿宇,捧着酒中仙的酒壶,小口啜饮着。
“你在想什么?”酒中仙坐在屋顶上,对着肖遥的背影说。
没想到,这么晚,酒中仙还没睡觉。
肖遥转过头去,想把酒壶扔给酒中仙。
酒中仙摆摆手,笑道:“你喝吧,酒是个好东西。”
顿了一会儿,酒中仙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吗?”肖遥的语气有些敷衍。
“你在想七夜那小子对不对?”酒中仙的声音少有的深沉,言语中有一股洪荒孤寂的悲凉。
肖遥有些醉意,痴痴一笑,说道:“看你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一副忘我的样子,却又什么都知道。”
“你还认为他活着对吗?”酒中仙问道。
肖遥点点头,语气不容置疑,“他不会死,我相信。”
“你还在想,如果不是水云间那一战,或许今日鼎湖剑冢上四殿演武的人中,也必定有七夜的名字,对不对?”酒中仙双手撑起身子,仰望着皎皎月空。
“他本来就比我好。”肖遥轻轻地说。
“或许吧,我没见过他。乖徒儿,既然你把他当作朋友,那么他没机会做到的事,你就必须做到。”
肖遥低下头,凝视着倒映在湖水里的圆月,半晌无言。
“笑丫头和音丫头,你会选谁?”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酒中仙今晚的问题都很突兀。
肖遥摇摇头,低声答道:“我不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谁?”酒中仙一针见血指出。
“笑笑,不过是一个黏人的小姑娘,她黏着你,你便心里记挂她。可对音丫头不同,见到顾墨白的时候,你就没有丝毫的嫉妒吗?”
酒中仙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你嫉妒,从走进山门的那一刻,你就嫉妒。”
“我不是那个意思……”肖遥试图解释。
却被酒中仙无礼打断,“不必解释。我告诉你,乖徒儿,嫉妒是一件好事,我要你嫉妒。越嫉妒,就越有动力去战!鼎湖宫的弟子,是时候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
肖遥一时语塞。没想到,酒中仙每日醉得不理人间事,心中却跟明镜儿似的。
“乖徒儿,我告诉你,有些人,是注定走不到一起的。我何尝不知道昨日在白虎殿,她为了我与冷默老小子大打出手,动了元气。可我还是要装出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肖遥恍然大悟,昨日在白虎殿前,白虎殿教习冷默,之所以一直没有出现,竟是被人拦住了。
是谁?
不难猜,便是雨眠霜。
雨眠霜,酒中仙,本该有一段故事。
但酒中仙显然并没打算去书写这段故事。
原因恐怕只有酒中仙自己才清楚。
原来,这老酒鬼,还是个情种。
“七夜以前也许是个坏人,但我知道,那不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是个好人,好人就不应该随随便便地枉死,哪怕是在乱世之中。”
肖遥猛灌了一口酒,慢吞吞地说,一字一句清晰地说:“笑笑她有自己的命运,或许我改变不了。可在她自由自在的时候,我愿意陪她自由自在地笑。我想修习武道,那样我才能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一滴的委屈。”
“你喜欢的是秦音。笑笑,你不过当她是妹妹。”酒中仙斩钉截铁地说。
肖遥的心中本来有些疑虑,听了酒中仙的话,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
“或许吧,不重要。她的心里只有顾墨白。”肖遥抬起头,直视酒中仙的眼睛。
“打败丁一白,打败顾墨白,打败路十三。你是鼎湖宫的首徒,就要做天生的王者。不管你喜欢谁,凭本事抢到手不就好了?”
酒中仙的话铿锵有力,豪情万丈,反倒让肖遥有一丝窘迫。
月明星稀,两人便这样一个坐在屋顶上,一个坐在水榭站台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