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皮肤干裂脱水,凌云意识到这是肖遥带来的诡异现象,心里忐忑起来。
“几千年来,从没听说十几岁就能自行开脉的武者,就是‘天下浮屠’杀神秦独岸,也做不到,真是痴心妄想!”凌云声音虽然低沉,在场的人无一不听得清清楚楚。
这番话听起来十分肯定,却已然心虚。
没准这个奇怪少年,真的能自行开脉成功。
肖遥很明显的感觉到,一股森然的凉气在自己的血液中游走,每到一处筋脉,就注入充沛的力量。就像一点火星,落在久冻的冰川上,使万里冰川消融,化为流水。流水汇聚成溪流,奔流向前,淌过干涸的河床......
肖遥紧闭双眼,眉间结了一层微霜,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一尊安详的雕塑,浑身笼罩着淡淡的雾气,看起来无比的怪异。
眉间都已经结霜,血液岂不是凝结成冰了吗?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这么想。
可偏偏肖遥还活得好好的,只不过因为吸收的湿寒之气无法外放,只能通过毛孔散发,所以眉毛上的水汽才会结冰。肖遥自小熟读《逯经》,熟知各种武技心法,对开脉的要诀了如指掌,因而能高效地将每一丝吸收的湿寒之气,利用起来,在自己的血脉中运转。
意念所动,气之所至,游刃有余。
肖遥的心里充满了狂喜,没想到自己忌惮良久的开脉,竟然会这么顺利。
“他脸上有红光闪动,莫不是真的要开脉成功了吧!”作为卓少聪的忠实马仔,赵冲有些急切地询问道。
“痴心妄想!你上!”嘴角一扬,对着赵冲使了个眼色。
一看七夜煞气凌人的模样,赵冲哪有这个胆子,连连摆手。
卓少聪怒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怎么,你不想进招贤馆了?”
赵冲是没落的世家子弟,做梦都想进入招贤馆光宗耀祖,此前虽然勉强通过拓印,后面的几关心里却是没底,都指望着卓少聪能援手,不管是动用关系,或是在卓家指点下修习武技,卓少聪对赵冲来说都至关重要。
要当马仔,就得付出。
赵冲硬着头皮抽出自己的佩剑,一跺脚,径直向场中掠去。
“你想死吗?”注意力一直在肖遥肖遥,七夜扭头寒声问。
“我找这个叫花子,与你无关,你让开!”赵冲鼓足胆子,长剑当胸一横,大声说。
七夜鄙夷地说:“你不过是一条狗,也敢在这里耍狠,滚回去吧,杀你脏我的刀!”
作为世家子弟,赵冲打心眼儿是瞧不起七夜这种江湖草莽的,平时被卓少聪使唤就罢了,怎能忍受被七夜侮辱,心一横,气急败坏地一剑向七夜刺去。
秋水剑法,黄阶中级武技,第一招起手式“秋水长刺”,剑气极凌厉,剑身附着真力,隐隐有破空之声。
想不到赵冲能将秋水剑法,使出这等气势,凌云忍不住点头赞许。
七夜微微一愣,也是意料之外,以前只把赵冲当作卓少聪的跟班,从没正眼瞧过,哪知他实力不容小觑。
围观的人中不少自诩为青年才俊,个个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对卓少聪身边唯唯诺诺的赵冲从没正眼瞧过。尤其是方才出言讥讽的东方白,之前一直四处传言,赵冲过拓印不过是靠着卓少聪帮他做了手脚。这会儿见赵冲这一手“秋水长刺”使得这么大开大合,浑然天成。在周围一片质疑的目光里,羞得满脸通红,只得不甘心的跺跺脚,骂了一句“活见鬼”。
论武技,七夜实在使不出这样的剑法。
可七夜偏偏是个古怪脾气,见到越厉害的人越欢喜,大笑三声,不管不顾地迎着赵冲的剑而去。
赵冲长剑在手,一寸长,一寸强。七夜的断金刀削铁如泥,一寸短,一寸险。
在兵刃上,二人各占优势,说到底拼的还是本事高低。
喘息之间,二人已换了三招。
七夜听从肖遥的建议,在歇马台打坐修习了几个晚上,内息和真力不是以前可以相比,可跟进入开脉中境已久的赵冲相比,根基不足,武技更是相形见绌。
尽管赵冲一直用的是黄阶中级武技——秋水剑法,武技称不上高明,可七夜的招式全都来自临敌经验,根本没有系统地修习过武技,与赵冲相比都还差着一大截。
七夜死盯着赵冲握剑的那只手,凭着非凡的战斗经验,见招拆招,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秋水剑法清灵干脆,剑出如流水,却沾不到七夜半片衣角。
虽然是生意人,很少与人动手,但药无缺也是修炼多年的武者,旁观二人打斗,忍不住啧啧称叹:“七夜这小子的反应能力和身体机能堪称世间少有,若得名师指点,假以时日,必然是武道高手!”
斋月一挑眉,一双美目白了一眼七夜,撇撇嘴说:“就是个小强盗!还高手呢!”
药无缺自然明白斋月嘴上骂得虽凶,心里其实很担心,干笑两声,接着观战。
在场的人浑身燥热难当,只顾盯着七夜和赵冲的打斗,生怕错过一眼,根本没有人看一眼肖遥。
就连卓少聪也被二人的打斗所吸引,聚精会神观战,浑然不觉肖遥正处在开脉的关键时期,而自己此时出手,七夜难以脱身,势必一击而中。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便是凌云,他一双堪称阴鸷的眸子,紧盯着肖遥的动静。
心系先主公的仇怨,身受离侯的命令,凌云决不允许肖遥开脉成功,进入招贤馆。
不能给肖遥希望,一丝也不行!
内息悄然流动,暗运真力,一股澎湃至极的力量在凌云的掌心汇聚。
开脉的紧要关头,任何一丝的真力干扰都会导致开脉失败,前功尽弃,甚至可能造成难以复原的残疾,导致无法再开脉。这也是开脉需要有武道大高手护法并从旁协助的原因。
肖遥选择自行开脉,就是给了凌云破坏的机会。
为了江左的基业,凌云绝不会手软,而且他自信,自己的一掌之力足以摧毁肖遥。
肖遥的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顺着血脉流动的湿寒之气,已经打通全身的大部分血脉,肖遥甚至可以感觉自己的指尖有真气外泄。可心和肺之间像是横亘着一道天然的屏障,血脉里的真气流动到心肺之间,就会拐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弯,重新折回,似乎自己的心和肺,都被拆成两半,绝不连通的两半。肖遥甚至可以感觉到,一半的心房,已经凝结成冰,另一半的心房却温暖平静。心房如此,肺叶也是如此。
是截脉!
这就是师傅说过的截脉!
可是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感觉到血液慢慢的凝固,肖遥第一次感到绝望。无法打通最后一段血脉,使得血脉贯通,真气流转,铺天盖地而来的湿寒之气,会把他全身的血液凝结起来。
肖遥想起自己固执地下山,师傅拗不过他,微笑着抚摸着他的头,慈爱的目光里泛着点点泪光:“遥儿,你记住,不要开脉,一定不要开脉!”
言犹在耳,却终究敌不过自己的执念。
七夜的衣衫飞舞,身影灵动,断金刀在阳光下闪着森严的寒光,可这一切在肖遥的眼里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