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道长大喝一声,“废话少说,先接贫道一剑!
这一声中气十足,实则用上了佛门清钟吟的内功,肖遥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快被掀开,只得默念清心咒,稍稍缓解激荡的脑浆。
青松道长手里握着一把道门长剑,做工粗糙,并不考究,甚至有些陈旧。
剑一出手,也如它略显陈旧的质感一般,波澜不惊,剑息平稳内敛,沉静自然,不带一丝风沙。
天下使剑名家不计其数,皆有一套剑法传承,彼此各有千秋,难分高下,是以剑道中人皆知“剑法无高低,剑术分拙劣”的道理。
世间任何一种武技何尝不是如此,修为精进之人,就算是一套再普通的武技,也能发挥巨大的威力。
但凡剑客,运剑之时能如秃顶剑客那般,剑芒翻飞,便已算作用剑强者。
剑芒由用剑者的丹田气海而发,运剑之时附着真力,真气收放自如,剑芒才能收放自如,堪称极高的用剑境界。
如果不是靠着绵针的神出鬼没,花隐娘很难在秃顶剑客那一剑之下取胜。
可青松道长这一剑,才让肖遥彻底折服,让他不禁感叹,世间竟有人能练成这样的剑法,能悟出如此深远的剑道!
青松道长出手无声,手中长剑平静递出,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直直地向花隐娘刺去!
这么普通的一剑,看起来就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会,可肖遥知道,很多学剑几十年的高手都使不出这一剑。
因为这剑,已经活了!
它不再是一把剑,而是青松道长身体的一部分,剑息即是鼻息,剑刃即是杀心!
肖遥下意识出声喝道,“住手!”
道门长剑并无迟疑,剑息吞吐数尺,直指花隐娘胸口!
“你不想知道找你来所为何事吗?”花隐娘倩然直立,不闪不避,直视青松,凝声说道。
那把道门长剑竟然在离花隐娘胸口几寸的位置硬生生停下!
青松当然想知道,从一进门,众人除了互相争论剑法孰高孰低,问的最多的就是自己被约到此地所为何事。
坐在这里的人,都收到同一封匿名战书,约定六月初五也即是今日,在桃林镇比剑。
在座的剑客既是剑道名家,个个当然嗜剑如命,日思夜想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对手,以期剑法大进,因而除极少数路途遥远未能按时赴约,绝大多数人都已到场。
照现在的形势看来,这一切远不是比剑那么简单。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有何目的?”青松道长双眼紧眯,眼神如利刃一般打量着花隐娘。
花隐娘碰上青松凶狠的眼神,反倒嘤咛一笑:“我叫隐娘,我师兄叫阿渡,我们的来历各位还是不知道的好。至于来意嘛,说是比剑,自然就是比剑。”
“跟你比剑?”青松道长问道。
花隐娘白了青松一眼,啐道:“你这道士眼神不好吗?我又不会剑,难道是跟我比吗?”
“不跟你比,是跟你的同伴比吗?”青松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花隐娘看一眼阿渡,不假思索点头称是。
青松道长把长剑向楼上一指,喝道:“那我就跟他比!”
他指的竟然是肖遥。
花隐娘自知被青松耍弄,斥道:“臭道士,你当真不要脸至极,这位肖公子是被我们抓来的犯人,根本不是同伴,何况他修为尽废,不通武道,怎么和你比?”
“你说抓来便是抓来的吗?我看你俩鸳鸯交颈、比翼齐飞,一个有情一个有意,还偏偏说是抓来的犯人。难道你想耍赖吗?”青松道长虽然是道门中人,但为人一向任性不羁,不讲道理。
“耍赖又怎样,你莫不是怕了我师兄?”花隐娘心生激将之法。
青松道长嘿嘿一笑,也不否认,“怕就怕,有什么丢人的?你师兄是个怪人,练的根本就不是剑法,根本不是用剑,更不配用剑。”
“真是自寻死路,你言语如此刻薄,就算比剑赢了,我师兄一定会杀你泄愤。”花隐娘咬牙切齿地说。
青松道长被花隐娘这句话噎住,毕竟刚才阿渡出手的狠辣凌厉,他全看在眼里,底气不足地问道:“到底比不比?到底比不比?”
“自然不比,我......”
“等等。”
肖遥打断花隐娘的话,从楼梯上信步走下。
“道长要比,晚生愿意奉陪。”肖遥躬身行礼,礼数周到。
青松道长向来恃才傲物,但碰见恭敬的后生也难免心生好感,摆手道:“你不必担心,贫道与你只论高下,不分生死。”
“多谢前辈,晚辈毫无武道根基,只是在剑法上有所心得,在前辈面前献丑了!”肖遥又躬身行了一礼。
青松还未答话,大堂里早有沉不住气的喊道:“这小子一看就是个怂包软蛋,还想在小美人面前充英雄,真是不自量力。”
岳思剑凝视着肖遥的眼睛,淡淡说道:“小兄弟,我学剑二十载,才敢说自己在剑道上有些许心得,你学过几天剑,就敢胡吹大气。”
岳思剑当然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放眼天下,找不出一把比他里更奢华的剑。
放眼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好的剑客。
岳思剑的语气尽管温和,却分明是斥责肖遥妄自尊大,狂妄无礼。
肖遥不卑不亢,道一声“惭愧”,也不多言。
“谁借这小兄弟一把剑?”青松道长环顾场中,一副教导后生晚辈的架势。
“用我的剑!”一个秀气后生站起身来,走到青松道长面前,双手奉上宝剑,“道长,晚辈这把寒霜剑,寒铁打造,重七斤三两,吹毛立断。”
后生的衣着、气度,显然来自名门大派或世家大族。
青松微微点头,一把拿起那把剑,递给肖遥,说道:“虽不出名,也算是好剑!”
肖遥单手接过来,唰的一下抽出剑来,只觉出鞘那一刻,剑身的寒气四溢,整个剑柄迅速被降温,掌心一片冰凉。
寒霜剑乃至寒之剑,对持剑之人烈阳之气的修为要求更高。
后生面露得意,原来他知肖遥毫无内力根基,故意要他出丑。
青松道长向来行事坦荡,并不工于心计,自然不察。
肖遥苦笑道:“剑道修的是剑心,若剑心如一,便是柳枝竹条,也能运用自如。”
“好好好,这句话贫道学剑八年方才悟透,你年纪轻轻有这份见识,够资格让我出剑!”
青松道长相互轻轻一跃,拉开和肖遥之间的距离,便要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