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车间门口,上班下班的人都躲得远远地,避开了车间主任和他面前的一个中年人。
今天的风很好,很好的还有阳光,但不愉快的心情把风景屏蔽在外,中年人的心正在被一场浓重的雾霾淹没,有一辆毛驴车嗒嗒嗒走着,山风席卷似乎要把雾霾撕开,惊涛骇浪起伏不定,偶尔露出毛驴车上柔软打滑的小麦秸秆。
那已经不能称得上金黄,开始发霉和失去水分。物质只要是物质,就一定含有水分,或者灵性,否则这就不是物质。
瞪着眼睛的松鼠跑到路的另一边,马上传来了一声呵欠的声音,很从容。
年轻车间主任的声音好像故意很大声:你说你怎么把那一垛纸箱子给弄倒了,这班还怎么上?
中年人嗫嚅道:我不知道。
主任的声音又提高了八个分贝:你不知道?!
我是说,我不小心。中年人还在望着那辆毛驴车,车一侧是一群男人,车一侧是一群女人,这是在送行,集体休妻,因为那些女子是外邦人,生儿育女了也得走。
你好好问问你自己,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小心?
斥责的声音在车间内外回旋。
中年人更深地把头埋下去。
“去,把箱子规整齐了再下班。”这一点毋容置疑。
下班的人已经悄悄离开,上班的人当做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小心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又是梯子又是架子的忙碌,等把纸箱子重新摆成一堵墙两个半小时过去了。主任在打开的门缝中滋滋喝着茶、时不时地往外瞧,最后才有一对恋情中的男女来帮了一会儿忙,那女人的眼睛总是刀子似地剜着男友。
什么是外邦人?
和血脉有关,但又不完全和血脉有关,同一血脉中也会产生外邦人。
主任说好好问问自己,那就好好问问吧。中年人就是那头驴子,嗒嗒嗒地走在路上,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两侧,看了很久很深还真看出来一个门道。这些人们难道不看自己的心底,或者看了没有看到?
城墙上有标志,旗子上有标志,他们各自的心上也有标志,有的是虎头凤凰有的是太阳怪神,有的是一个人。
这些男人的标志大多是那个人,但也有稍微不同的,是人影但是是另外一些人影,有男有女,而外邦女子的标志五花八门,狞恶或者辉煌。
外邦人是国家或者城市失去了的连自己也不知道已经被标志的不是本邦本国的人,它们的依据是血脉,是血脉中雕刻下来的东西,绝大多数都不会变。
但有的已经变了,他们变成了混迹本邦的外邦人。
据说这件事情发生在亚达薛西王年间。
哕哕叫着,毛驴车消失在雾霾中,两侧的男女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不允许和异族女子通婚,这件事情就算过了。
中年男子辞了职,不过却经过这件事情养成了一种很好的性格。这水是谁泼的?是我泼的,我这就去拖干净。这车怎么停在这么不合适的地方?对不起,是我一时昏了头,我这就打电话叫人来挪车。
那不是他泼的水,也不是他同意停的车,但司机牛牛的不听啊。
给谁解释吗?谁要听你的解释吗?
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
这是更重要的事情,失去的就藏在这虚空之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虽然这样志勇刚绝,但还是没有达到这个目的,这个虚空下的目的。
在没有任何招数任何办法的情况下,你是你唯一的希望,深深的望,你总会看到一些边际,就像死了也不会出卖的某个人的葡萄园,算计他的人他们的血都浇灌在了其土地之上。
这是一个地方,我要从这个地方出去,这是此时最深刻的记忆和目的。
你也许游过大理或者丽江,他也许看过挪威的深林或瑞典的某个古堡,心去心回就有了记忆。你没有说我要把这一切都记忆下来,是记忆自动记忆了。
记忆有记忆功能。
是你的记忆。
有一天记忆掀开,或者触景生情或者言语涉及,记忆因你而活。
那就是情,不是记忆是动情的记忆。
魔王第七把刀一面游荡,一面往深处的记忆城堡看去,记忆,我来了!
他看到天空伸下来一个光亮的圆铁疙瘩,疙瘩上长出一些刺猬一样的刺,接着又有无数个这个形状的风车在天空中飞,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或者象征。
直到有一次偶然看到了一处不明显的裂痕。
就像砸而不碎的玻璃,有一个小圆孔,圆孔周围是不规则的裂痕,看起来像一幅画。这是那些画面的再一次描摹,大约就是这里。
黄血还最后留下一丝难辨的气味。
轻轻飘了出来,空间在空间上的画面的显现叫它觉得很自然。
如果不是物质,我们拥有的很多东西去真正检视时往往是带着别扭的亲切。
需要经过一番洗礼才会拥有眼睛。
你总要禁食四十天,或者在孤独的旷野中生活四十天。
如果身体已经娇贵了,禁食可以演变为只吃少量的食物和饮用少量的水,远离文明的旷野也不会存在大量的食物和水。
归我所有或者都收集到家里来,外面光秃秃的和我没什么想干,我们使用的不是一种语言,或者说大语言下我们还有各自的小语言。
饥饿这时候不是一种控制,而是遗忘,度过早期的无以忍受后食物和水只提供了一种习惯。
天地为床,总能找到栖身之地。
相比较栖身,更难的是栖心。
走,我们去野营,二二三三地去野郊或荒原住那么几天,以文明的方式过野蛮的生活。
不是如此。
还不如在文明的生活中采取野蛮的方式。
不饥饿不野外,可以心在荒郊。虽然不是那么通彻,但一定也可以情有独钟和心有所属。
你那么亲切,你总是那么陌生。
你站在我的面前,还有一个世界也站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找到自己灵魂的方式之一,灵魂就像天空一样,也可以是更加微小的存在。
沉浸在这里面,有一个循环的世界正在到来,那些神秘的高空世界和存在但是依然没有解密的内在世界,以及矗立在面前的世界。
一个圆环正在形成,它们是相通的,好像存在已经说明了为什么,自己站在答案之上。
答案又成为想象的存在,外部世界暂停,拔出一把刀来或者对着流星许了一个愿,就有一件事情停止了,也有一件事情发生了。
那不能涉足的天外,它们曾在你的内心建了一座城。
据说灵魂来自于这城,但已经遗忘。
灵魂可以找到这座城,但似乎和自己没有什么瓜葛,是两个存在。
生命把二者联系在了一起。
在意识的远僻之地,生命缓缓而至,生命本身是一些密码组成。
就像脚踩在大地上,身处在红尘中,就是处在密码之中。
钥匙,对不起,统一保管了,只有一把钥匙。
你只有向内寻找,你要去复制那把钥匙,必须你自己去,没有人可以为你代劳。那的确只有一把钥匙,钥匙的总模加上你的个模,配制出对你来说也是唯一的钥匙。
当然是要找到携有这把钥匙的人。
钥匙在哪里或者钥匙在谁身上,自古迄今,这个问题最为烦扰和头疼。
王婆太多,一件事实掩盖另一件事实,一件实事又转述为另一件事实,又辗转和鱼目混珠,分支和再分支。
唯一可想的办法是临界,面临生界或面临死界。
生界迷雾重重,死界铁索横江,都令人胆战心惊。
胆为志为专,是组成魄的重要因素,几乎要惊惶而逃。
这是惧怕和恐惧,似乎天生带来。
恐惧分为有限恐惧和无限恐惧,表面上看来无限恐惧的后果是疯癫或者死亡。
如果只是开始,疯癫致使的混乱是记忆的混乱同时加入了曾经限制的内容,限制可以理解为向往。
不能这样做不能那样做,多个人的防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其内容。一是禁忌,禁忌可以不被获得,内容即是条规,是框架的驱使性要求,大概上是天一定是天、地必须是地、人保证是人的内在运作。
人们不一定真要弄清楚禁忌的本来面目,超出了理解范围,并不在我们所行的道路上。跟着感觉走就可以,你不做的我也不做,你不说的我也不说,你做了说了我才做才说。
如,我们不要看见鬼或者神,我们也不敢使用驱神附鬼的力量,甚至不想明白生命所谓的真相,放过我们吧,让我们顺水而流,绝不上岸。
在疯癫状态下,记忆深处某处的挡板启开了裂缝,某些被压抑的东西就会跑出来。
这不是自觉的,自觉也只在于设定的自觉,那个自由的度数。
二是绝望,这正是临界到点上的恐惧的突破口。生活中充满了恐惧,但都被我们小心地化解和隐藏了,有限就是有缺口,这不仅是恐惧本身的硬性属性,也是恐惧人关于生命的宽容,这种宽容是对人本身的持之以恒的温暖所在。
平和的极致的恐惧就是绝望,路被堵死了,或者说是被恐惧所吸引,另一种说法叫吞噬。
人们津津乐道的七宗罪,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究其根本都是来源于恐惧和绝望,已经进入到临界里面了,而心有不甘又探出头来想要回到平常的挣扎和对禁忌的失败。
死亡是再也没有回头,而癫狂则是倾斜的,开了一扇门关了一扇窗,开了一扇窗又关上了一道门,看到了生命之底但又被溜走了,甚至死亡一样的绝望也没有什么可深究的。
绝望再迈一小步或停滞长一点的时间就是死亡。
死亡是对恐惧的中止。
一开始说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不管死亡或者疯癫都是以生命名义的抗议。更惧怕的这也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可是,难道这日子不过了吗?
高空的回去也许没有天堂,内心的回去撕心裂肺,那里正透着一线曙光。
唯其撕裂才有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