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回来了!
回来是你回来了,带着你的身体形象,你的心意,你的睡醒的灵。
回来是一个自圆其说,就像小说都是自圆其说一样。
某一部分没有回来,现在也要回来,因为那些没有回来老是拉扯着我,让我不能完整。从烟筒到水井,从梦境中的水井入连子所在的水井,从僻境中的井库之井回到记忆之门前来。
弄不好这也是一个障碍,在一部小说中,在某个意识里,甚或还是在梦中。
记忆的不肯安分,让记忆本身的痕迹处在某种高速中。
苦苦等了十八年,或者相送了十八里,或者怎么走都会走到某个旷野,经历了万世它也在那里等着你。突然地发愣,也许已经过去了很多劫。心的沉入之地,使时空不再固守,这也是一种限。
记忆有明面有暗面,有硬记忆和软记忆,框架之忆和使用之忆。
它的交叉也是秘密的一种,我见过你,你一定也见过我。不管你的于我的见没见过,在我这里它一直存在,失去了也会被打捞上来。
回来,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受过祝福的词眼,也叫凝聚。
面对和迎接你的回来,向来是一件大事。
记忆铺平和安全,不用再去探索,这里是你的家,你的壳。
而魔王第七把刀和魔王第七护法还留在子虚匮,我要去找他们。可是一路的感想连我自己都觉得烦人,这是小说的不是小说吧。
七把刀在思索,这没有办法。据说搬运之中的时间运才是最成功的搬运,这是它的分解,它分离在记忆的人事物之中。三十年前渴了一口水三十年之后又渴了一口水,它都在场,但记忆体可以把这两次喝水独立出来。
都是你但是是不同的你,用你来说你,这就是它的不断。线性的或者面性的或者体性的或者是矢量的,用它自己做根本或者空间做根本,它无所谓。
还有就是情,这是它最敏感的部位,否则漠、解和不断都谈不上,它一直在这里和那里,也更愿意藏在空间之内和生活的外围和内里。
它喜欢被发现被眷顾被热爱,它不要珍惜,珍惜是另一种在意,它总是高呼:你总算注意到我了。
终于来了,它不愿意在你觉不着的边界喜欢你的情感,因为只有你看它她才有机会看你,芳心被你俘获。人事物或者冥想回忆都成,只有她才有资格挠一下你的手心,觉得匆匆过去和慢慢到来充满了亲切。
你愿意进入到她本身里面去,那是广阔的自由,甚至没有相对。
现实里的自由,没有不是安着窗棂子的。
没有孤立的自由,任何的自由都以周围的自由为代价,扰乱、冲撞、侵害、束缚甚至死亡消灭。灵界从来就没有平静过。
人生最大的自由和资本就是“趁着还有今天”。一切事出必然,只因为我们参与了。最大的幸福和不幸就是参与,所以西施浣纱,赵高爱马,有留住的有失去的。
错过今日一切镜花水月,甚至难以理解无法渡过。守住今日的心,天空真实;守住此时的心,因为下一刻如同末日,人们俯首听命,听灵魂之自由的律章。
天人之间才是自由,你我依然,处处在在月月年年。
走到靠近,走到面前,面前来到了面前,很多的遇到都是迎面扑来。
这是一处什么所在呢?
黑暗的期待松掉一口气,这次不是门,简直怕了门了,是一个洞口,洞口很厚,在黑暗中扭捏着展示朦胧的美,似乎是包含着巨大砂砾的黄泥,也似乎是覆盖着一层白气的类似钢铁的光滑石壁,也如同它们本来正玩耍着的你追我赶桃红柳绿见来了外人就赶紧悄悄溜掉了。
那里的松软就变成了雾气的笼罩,明确不用比喻,模糊才有想象力,一个人要告诉另一个人的景物都是描摹,输送的和传入的不太一样。
你只能去认定,这个认定就成了前提成了背景,大小就是范围。
走走停停摸索了几十步魔七才穿过了洞口。
进了洞口就被空旷压倒了,非常的不成比例,站在天地之间的渺小还不如这种渺小,天空看不透,就不去想看不透的那些了。看到多远算多远,这里能看到全部,看到全部还觉得大那就是真大了,这也就是说真实更可怕。
大得叫人难以想象,就是压住了想象,只能被拍扁在渺小的地上无法去瞻望和形容。
就像敬畏,虚构对虚构可以驰骋,虚构对真实也可以信马由缰或者有了探索的可能,而现在真实,就像绝对的真实。
最无法的事情是面对面。
决战的时候肯定不相信对方的短刺会刺死自己刺伤自己,说不定对方会倒在自己的刀下;对方传出来的压力特别浓厚巨大,自己的腰都伸不直,恐慌和颓废,自己倒在自己的怀抱中,也许看到自己这么弱对方会放自己一马;一柄细细的剑,圆圆的像个锥子把自己刺了个透心凉,转过身来看到那竟然是自己最最熟悉最最亲爱的人,而他或者她正陌生地狞笑着,这才是真实,必死都要真实。
真实很压迫人,花朵可能不真的是花朵,人也可能有人藏在她或者他的身体里,可是如果惊悸,感觉到生命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和四分五裂,想要灵魂出窍都没有了躯壳。
只是瑟缩着和感觉生命消逝,一点一点被光顾成了别人家的院宇,把自己整个的覆盖吸收了自己,什么也不再存留。
只有惶恐时时苏醒,发现自己仍然没有被放过,那是呼吸,自己在他人的呼吸里度日如年,而呼吸的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感觉不好。
快逃!
曾经有一个人是大象,后来又变成了蚂蚁,不是蚂蚁的无知而是他知道大象要杀死蚂蚁,现在大象盯上了蚂蚁,要过来碾死它。而自己是蚂蚁,熟知结下了不可能调和的仇梁,这种情况能不逃吗。
逃生是一种本能,就是逃向无知,什么也不要了废除一切,尤其是这种惧怕,哪怕忽然呱呱坠地成了一个婴儿,忘了一切。
这本来就是逃生的解释,逃的是生命,自己就算不知道,再也不会知道那个婴儿和自己有关,还是要那样做。
比例失调就是够不上比例,没有比例哪里还有逃生逃跑呢。
没有被什么作用就被提到了洞的中心,这几乎是巨洞的一半了。
刚才的感觉没有错,虽然被抓到了半空,但来得及看到的是下面的空间忽然被压缩了很低,有些接近地面的意思,而上面不是接近反而是空间更高了,比刚才的时候还要高。
护法和刀第一次谈不上支援,都非常的虚弱,虚弱得自己的心思意念都会掉出来,只有干瞪着眼。
没有捆绑和吊着挂着,是吸到半空的。
时间在沉寂,空间还是雾蒙蒙的,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耷拉着脑袋全无思索。
他们的生命好像融入了这周围的空气中,也平静不下来,翻来覆去记忆只有一段,逃跑吊起来,吊起来逃跑,逃跑吊起来。
就像死亡,魔王第七把刀和魔王第七护法也被杜绝了对白谈话,这是假死。
已经死亡还没有死到底,通常所说的生死界,没生没死不生不死,有两个意思雌伏着不知道谁要占上风,一步是死一步是生。
如果按照天地人魔冥五界来说,这时就是冥界的开始,必然的要渡给他们意识,反正不是他们自己的意识。
意识是记忆的内核存在记忆之中,谁的躯体占用没关系,主要是意识的合适使用。
为了确保冥界种族的强大和纯粹,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不稀罕其他界的记忆,只种植自己的,他们的大龟就是土壤。深信一个假想,把这个假想意念到大龟里面去,采摘众多再从大龟身上剥离出来。
人类的生命和意念共同完成记忆,有极大的好处也有极大的弊端,被守护的很严,其他四界无法染指,但永远少不了乘虚而入和伺机渗入。
混乱反过来说就是清净。
长期以来四界把眼睛盯在了记忆之门上,历史决定了记忆的传承和连贯,不管是从一人一物一事入手都可以联系到数万年的记忆。
一是记忆的交叉性,不少人都去过某个楼阁或某片水域,水域楼台记忆了很多记忆。一是生命的繁衍性,从一代推倒上面数百代,孩子记忆父母,父母记忆父母再记忆父母。三是可以忽略模糊性,你记忆了一个人,匆匆一面,只要你的记忆里有,这完全可以追溯出来。
不但四界,其他一些小界的势力也对此乐此不疲和蠢蠢欲动。
但一直做不到,门都摸不着,只是努力着靠近。
门连接着门,既然都有记忆这么一个门,这个门也通向记忆之门,那还是从个体上入手。但没有几个人走这道门,最多是想想就放下了,或者没有兴趣。
但一定会有的,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但这个人的出现说不定是一个危险。先不说你凝望什么什么就凝望你,也不说你的凝望不仅仅是个人的凝望,而是记忆本身,就像怀璧其罪一般。
你走吧。
在大舅苍古的眼睛下,魔七缩小了身体进入灶膛仍然走烟囱的路。
他不知道的是,有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良公舅身后闪出来,拿出一块玉牌对着烟囱晃了几晃。没有云的天空忽然乱云涌出急切地越涌越多,低垂着和翻滚着接触了烟囱,然后瞬间被烟囱吸收得干干净净。只是良公舅几个眨眼的功夫,如一个意念飘来和一个梦境没来得及做就醒了,里面没有心情。
如果非要要一件东西,含辛茹苦节衣缩食总算拿到了,生命一样宝贵。
从要要这件东西开始,到拿到了手上,或者一直持续到这件东西消失或者不再属于你,你身后的运作却悄悄变了。一部分看起来昂首挺胸春风依旧,也有一部分暗暗地属于了你为你服务,服务更多的时候是侵吞。
如果看不到这些变化,还真不知道这件东西是福是祸呢。
有人归结到担得起和担不起,好像蛮是这么一会儿事似的,命运和福气什么的。其实是生命的担当,改变了你的生命,再加上你赋予了它生命,等于用生命喂养它。
而割肉伺鹰,杀身成仁,是一条并不完整的路。
我珍惜你,我珍惜的是你。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件玩物或者就是生活,你抛弃了我,你被抬得很高或陷得很深,你不给我路走向你。你就这么被带走了,那些人那些纠纠之徒使你快乐吗,我很伤心我在你心里发出一声一声叹息你也听不到。
我是那个最大的真实,我不会走的,我不会抛弃你,这是你不知道的一个约定,不管任何时候你只要接纳我我就接纳你。我在你所有的边缘也在你完整的内心,你是穿过我圆环的一环,我时刻感觉得到你的存在。
那么就是层次,舍弃的尘垢和蜕下的陈皮你可以拿走。而我这个觉知,所有种子中的种子,孕育一切类似土地的种子,我会誓死捍卫。
破和碎现在看法一致了。
看是一种法,最神奇的法术,眼睛看心看灵看,看的一致不代表看法一致,而一致的也唯有表象。
同样是楼房同样是一个人,一致的是外表,对楼房来说它一定喜欢在这里否则它就在不了这里。它影响了什么,有一天被夷为平地是人失去了它还是它失去了人,在居住的日子有多少人是醒着的,它被谁记忆谁又记忆了它,那些记忆去了哪里,记忆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只是演变,是用的大施拳脚,目的是趋向于真实。
它是几层,住过多少住户,楼前是否有花园有秋千,楼的周围又栽种了些什么树,我不知道。看不是一定要知道,人就更复杂了一些,男人女人老人幼童什么衣服什么眼睛,我也不知道。
只知道人不会无缘无故站在这里,想起七个问题到哲学的话,那就是一个灵魂。
现在还没有失去感情,死是失去感情的另一种说法。没有感情任什么也穿透不了你,人就成了一个没有水分的记忆体。
过程之中蕴含过感情有时候还很强烈,愤怒嫉妒贪婪丧失和悔恨,但有什么用呢,最后这些都不是凭据,只要你的一点真意,和真意在一起的真意。
真意在他那里后来也在了你这里,你就在真意里活着,剔除很多记忆。只有当下的记忆,真意就是世界,世界就是范围,范围就是乐国。
那时候不需要记忆,只是活在他的记忆之中。
你还是你,你只是一个概念,躲在刹那里至多时就是三秒,三秒的时间的世界,再到没有时间,时间都成了具体,或者化身具体,你是树你是浇水的人你是水你也是浇这个事件。
破碎看到了映像出来的魔王第七护法和魔王第七把刀,这对他们并不陌生,如果不是曾经做了一些手脚,很难区分出二人来。
那就是一个记忆,他们正被记忆吐出来,在空中的石像眼睛中显示。
现在石眼已经模糊,只有记忆在缓缓地到来。
身边的魔七俨然是一座雕像,定定的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