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集,电闪雷鸣。
天魔宫外,滂沱的暴雨倾泻而下,无情地敲打着一草一木。鱼鳞片铺就而成的屋檐上,杂乱的雨声彻底让人辗转难眠,而那震耳欲聋的雷声更是如同银龙舞动一样,令人感到恐怖与震惊。
狂雷横劈大树,大树倒下,暴雨如同山河倒泻一样,留下了许多浅水坑。那刺眼的闪电,如同利箭,刺碎心灵,敲碎美梦。
冷幽风仰望着一天的雨滴,心里充满了辛酸。他望不见冷凌羽的身影,也不知他在何处,而更令他难受的是——灵玉尽碎!
灵玉代表着神者的身份,也代表着此人的存亡。一旦灵玉破碎,则证明此人一定是出了事,或许他已经堕落,或许他已经死去。
冷幽风手捧着破碎的灵玉,心如刀割,他不知道冷凌羽是否安在。他自知有愧,但恐怕都难以弥补了。
除此之外,冷凌渊也是被他一手逼走的,那个平日里显得冷酷霸道的大王子,也无可幸免劫祸的到来。
这对患难与共的两兄弟,早已沉沦到茫茫苦海之中,饱受着风雨的折磨,四处流落飘蓬。不仅身经百劫,还命悬一线。
日日夜夜,朝朝暮暮,冷幽风对其充满了无尽的思念,他梦也不成,神也不宁。冷凌羽那番铁骨铮铮的话语,仍在其耳边回响,在身前缭绕。而冷凌渊仍然是往日的那副模样,显得淡漠无语,没有给冷幽风留下过一句遗憾的话。
由于冷凌渊的灵玉不在冷幽风手中,所以冷幽风也不知道他的生死。不过,冷凌渊修为高深,无论去了何处,也总能留存下来。而冷凌羽却没有恢复原有的实力,一个人四处浮沉,才是让人最为忧心。
这时候,有一人冒雨迎风,样子有些狼狈地走到大殿前,望着冷幽风满心的思念,便使得此人的内心也非常痛苦。
“父王!”冷凌傲摘下帽笠,低声叫唤道。
“都说了多少遍,不要这样叫我,你不是我的儿子!”冷幽风再次漠然以待,对此显得尤为不满。
“父王,现在附近没有人,难道我悄悄地问你一句也不可以吗?”冷凌傲很痛心,于是含泪地问道。
“不可以!”冷幽风没有为之所动,而对于前者,他更是反感。
“灵玉已碎,冷凌羽是不会再回来的了,你死心吧!更何况,那日在大殿前你当众不认他,这也预示着你们的关系一刀两断。何不放下旧情,怜取眼前人。”冷凌傲怀着几分希望,对此嘲讽道。
“怜取眼前人?哈哈哈!真是可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冷幽风无端大笑起来,其中渗着几分对往事的悲痛,以及对前者的恼怒。
这一刻,恍若一道狂雷劈落在冷凌傲的心上,他悲痛万分,痛苦不已。一直以来,冷幽风对他冷言冷语也就罢了,但直到如今,还这般态度恶劣。这样一来,便直接将其寸心也敲碎了。
“好!我知道了。从今往后,我与你之间的所有恩情一刀两断,彼此之间互不相欠!”冷凌傲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决定与冷幽风断绝关系。毕竟这样苦苦纠缠下去,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随便!”冷幽风随口道,他哪管得对方的生与死。
“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冷凌羽已经死了,这个事实你永远都无法改变。至于冷凌渊嘛!他走了就一定不会再回来,而你也只会成为他的仇人。”冷凌傲一番恶言恶语,他此生的悲痛,一定要让冷幽风尝尽。
“你!”冷幽风显然不忿,他岂容得一个狂傲的小子在自己面前撒野,但是在权衡了一下后,他还是强压着怒火,没有将之释放。
冷凌傲的此番话其实说得不假,冷凌羽之死大众皆闻,毋庸置否,只是冷幽风一直都自欺欺人罢了。而冷凌渊也的确如此,他的内心无人能猜透,平时也很少表露他的心声,至于父子间反目成仇,也并非不可能。
红叶离开了天魔宫,冷幽风便失去了一个诉心人。雪姬被逼死在大牢,冷幽风便失去了一个素心人。而冷凌羽和冷凌渊,则带着无尽的冤屈与怨恨,随时都会回来报复冷幽风。
冷幽风一直在天魔宫苦苦等待,但只望见花开花谢又一秋,日出日落苍山后。以及最苦更深凄凉夜,无人嘘寒和问暖。回想起来,他还是喜爱往日的那番热闹情景,起码他不会感到落寞与孤寂。
天魔宫派遣的使者,已有去无回,冷幽风猜想对方一定是死了,否则不可能没有任何音讯。
“唉!看来我很有必要到一趟人族,因此才能继续打探羽儿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灵玉碎尽,我也不会放弃!”冷幽风立下决心,他一定要找到冷凌羽。
当人还安在的时候,冷幽风不懂得去珍惜,直到失去了,才去挽救,这只恐怕为时已晚。
暴雨没有停歇,也没有减弱。而那响彻天边的雷声,仍然横劈而下。天气有所转凉,但没有人为冷幽风添衣问暖,只有萧瑟的晚风拂身而过。
冷幽风顿觉这样的时光非常漫长,短短的几个季节,就好似度过了几千年一样。没有人陪伴他,也没有一声平常的体己语,而只余有秋叶伴着寒虫。
远处,冷凌傲望着冷幽风满嘴都是呢喃着冷凌羽的名字,而心里根本就没有一丝对他的挂系。冷凌傲的内心,充满了黑暗,充满了哀伤,他根本没有得到过父爱。至于母亲,因为走火入魔,陷入疯狂,从而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这样的生活,对于他来讲也是一种折磨。
就算冷凌羽死了,冷凌渊走了,但冷凌傲仍然痛恨他们。凭什么别人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而他却苦苦追寻也无济于事。
“冷凌羽,你死了,这是你的命!”冷凌傲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进而离开了大殿。
越是想起当日的事,冷幽风就越伤心。当年的境况,却黯然怅望,白翠湖边与冷凌羽相见而认。到如今却亲情休说,永难恕谅,冷凌羽的一生已无可冀望。
如今,冷幽风只愿再看见冷凌羽一眼,以此来偿还内心的空缺。但在茫茫天际中,又谈何容易找到。但当找到的时候,却又难以相认。
他凝望着窗外的梅树,心里却有苦难言。现在正直盛夏,梅花早已凋零,梅树只留下深褐色的枝干,没有半点生机。但冷凌羽在此立下的誓言,却仍使冷幽风不忘。
“羽儿,羽儿!你现在过得好吗?”冷幽风不怕狂风和骤雨,仍然伫立在梅树下,轻轻抚摸着其上的青苔。
“若果一切还可以重来,那我一定不会再如此愚昧,应该自当对你倍加呵护。可是,我现在说这话,还有用吗?”冷幽风深深地感到自责,他愧对冷凌羽的母亲,更愧对冷凌羽。
一直以来,冷凌羽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本来就没有得到过什么亲情,毕竟天魔宫的人太过善于用计,而受灾殃的只有那充满童真的少年。就这样,冷凌羽度过了百载,他有时会在夜里与冷樱雪倾诉,自从踏进天魔宫的大门后就再没有欢笑。
除此之外,冷凌羽的心事并没有其他人知晓,他心中的所想,也并未向任何人透露。其实他一早就想离开天魔宫,但是为了偿还一段恩情,他还是坚强地留了下来。
暴雨一直持续到天明,都仍未停歇。但是,冷幽风却已不知所踪了。他已有他的使命和任务,这段时间内,他不会再回来天魔宫。
空无一人的大殿,冷凌傲孤独无助地仰望着上空,他痛苦地咆哮着,疯狂着,直接把里面陈设的物品扫落一地,摔得粉碎。他面目狰狞,凶恶得如同一匹恶狼,眼神里闪烁出仇恨的光芒。
“啊!冷幽风,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难道我不比冷凌羽和冷凌渊优秀吗?我的努力,难道你没看见吗?”
“我恨!我恨!我恨你!恨这个无情的天魔宫!”
冷凌傲带着满腔热泪,恰似滔滔的江水,永无止尽。他甚至还怀疑灵魅说的话并非真实,要不然,冷幽风为何一直都不与他相认。他双拳握紧,发出霹雳拍啦的声响,胸间充满了痛恨。
若非灵魅口口声声地说冷幽风是冷凌傲的父亲,冷凌傲还懒得自讨无趣,一味地纠缠着这个令他倍感痛恨的男人。但到了最后,冷幽风依旧没有心软下来,而冷凌傲的美梦也再度落空。越是追思,就越是悲愤。这个现实,对冷凌傲来讲实在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因此这长年以来,他都极度妒忌冷凌羽,凭什么对方可以得到无尽的父爱,而他却一句问候也得不到。
但一家不知一家事,只是彼此都没有看到对方的痛苦而已,而只看到对方所拥有的一切罢了。当然,冷凌羽会将这一切看淡,只是冷凌傲仍未看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