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年前
从前有个自负的少年,他认为只要用上私藏的术式,自己连贵族骑士也能击败。经历过压迫,满腔热血的他选择从事地下作业,成为当地劫持车辆的强盗。14年前的某天傍晚,少年和同伴遇到了载满货物的马车。
“赫卓,来了,你准备好没有?”
“废话,要上就上。”
有战无不胜的战绩和自信,还有同伴的协助,少年和往常一样坚信自己能成功。
“上!”
一声令下,两人同时从左右进攻货车。用上“身体强化”的肉体是常人无法比拟的,少年仅靠一拳就击坏了货车的车轴。而少年的同伴则影藏起身影,对马车上的人进行人体攻击。
“我这边得手了,赫卓你怎么样?”
同伴没有反应,这让少年焦急了不少。
“赫卓?”
“你说的是这个小鬼吗?”
从少年面前如炮弹般飞过的是同伴的身影,狠狠地砸在远方发出轰隆的响声。
“啧!”
少年调动身上的所有灵气,向着马车夫迸发飞踢。然而马车夫一个侧身,连碰都没碰就躲开了。刹不住车的少年在地上滑行了好一段距离,随后转身想再次突击。少年没料到,此时马车夫已经站在的身边。
中心平稳,左腿内侧,右腿用劲迸发,马夫一脚把少年踢地老远。少年也不是吃素的,浮空的情况下能准确地控制身体,翻身平稳地落地。但滞空的时间还是给了马夫机会,他用同样的架势又一次踹飞少年。
一来一回,一来一回,少年挑战了不下十次后终于力竭。
不甘心的少年忍着耻辱发问:“你、你用了什么术式?”
“我什么术式都没有用。”
“不,这不可能!”
马夫平淡的回答更是挫败少年的信心,他不愿意相信自己被一个普通人打得落花流水,就像他相信自己能完虐骑士一样盲目。
马夫发出嘲笑:“这个区域的强盗也落魄到家了,居然只剩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屁孩。”
“我们在这个地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别小看人!”
“有名人士被无名的马夫制服,这不就证明了我说的话了吗?”
“呵!说制服我们,还早着呢!”
隐身的伙伴绕到马夫背后拔出毒刃,这是他们致胜的杀手锏。性格张扬的人负责牵制敌人的注意力,有潜行技能的人实行暗算。从事多年的抢劫,遇上强敌的时候这招非常管用。
只可惜,这次遇到的敌人实在太强了。马夫连头都没回,扣脚使劲,腰带动全身转动,背对着向隐形的人重脚出击,一击消去他的续战能力。
“天真,这种小伎俩也想暗算我。骗街边小混混还行,要与我一战,至少得学会连着气息一同伪装和隐藏。”
“啧!”
束手无策,少年只剩最后的冲动,使劲跃起往前扑过去。可是在触碰的瞬间,他被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眼前发黑,连黄昏的光也逐渐看不见,少年彻底落败。
待少年醒来,马夫正露宿用火堆烤着肉。一旁睡着的伙伴还没苏醒,但可以看出没有性命之忧。
“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怜我们吗?”
“既然我放过你了,就少点废话。”马夫把烤好的肉递给少年,“饿了吧?”
“以为我是狗吗?嗟来之食,我才不会碰!”
马夫笑着把肉放在嘴里啃:“有志气。那么我问你,为什么要到处袭击马车抢劫?”
“废话,别人抢去我的东西,我还不能抢别人的东西呢?”
“你被抢了什么了?”
“我家种的地被全抢了!”
“抢你的就是贵族咯。”
“对啊。”
“明明抢你的是贵族,你却不分目标,从同样受到贵族迫害的人身上抢东西?这志气真了不得啊。”
少年内心一震:“我、我管他的,抢就抢,还要分对象啊!”
“所以你们才那么弱。”马夫笑着摇头,“有仇的人不去报,和没仇的结下新仇。你还不知道吧,因为你们抢劫得久了,这一带居民串通了护卫。很快,即便我不出来,你们也会被按到塞进牢房。”
“那又如何,我天不怕地不怕,有本事就来啊!”
“小兄弟,勇猛是好事也是毒药。闭上眼睛,你能想象自己被关在牢房一辈子的凄惨吗?能想象看着同伴被千刀万剐的场景吗?连‘死’都不知道的小屁孩,当你再长大个几岁,便知道其中的厉害。”
少年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伙伴陷入深思。他本人并不怕“死”,因为完全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痛”,看着亲兄弟饿死时撕裂心肺的“痛”。于他而言,看着同伴受伤比死更难受。
“想要活得长久,只靠勇猛是没用的。做强盗也要有强盗的矜持,获得更多人的认可,确保物资、情报和人才来源。聚集了条件,居民不敢轻易举报,哪怕是再多的护卫也奈何不了你们。”
“说得很懂一样,你是哪里的贼窝头子吗?”
“头子是头子,不过之前呆的地方不是贼窝。和你们类似的缘由,我离开了原处,正找新的据地构建组织。有兴趣吗?”
“没有,这边水不犯那边水。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那太可惜了,这将是我能见到你的最后一面。”
“什么意思?”
马夫指了指三个方向的村镇。
“我刚才说了,居民已经串通了护卫。围绕你们的要道和村镇布满了捕捉你们的线眼,以你们的水平,绝对不可能逃得掉。”
少年皱紧眉头咬牙切齿。
“没有我的帮助,今天或者明天便是你们的入狱纪念日。好好珍惜一下所剩不多的时光吧。”
笑着补充后,马夫转身走回自己的马车。被少年破坏的马车不知何时修理完毕,车轴完好无损,看上去和以往没有差别。
“等等!”
“怎么了?好歹相识一场,要食物我会留一点给你们。”
“如果我加入你的组织,我们能逃脱吗?”
马夫微微嘴角上扬:“当然,我保证。”
“那我进。”
马夫指着倒在地上的赫卓:“他呢?”
“我会让他也进。”
“很好。”马夫揭开货车的厚布,“上车,别愣着。”
马车一盖上再放上一盘子的皮毛,车上看不上什么猫腻。等到两人藏好,巡逻的人也过来了。马夫累了露营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大队伍路过此处瞧着这马夫没生疑心。就这样马夫借用货车隐藏,将两个少年救出重围。
巡逻队离开,马夫不慌不忙地收拾东西离开包围网。到达安全的地方,少年探出头深吸一口气。
少年再度感叹自己的无力:“确实是被重重包围了,只要我和赫卓,恐怕……”
“我说的对吧。”
“大叔,谢谢你。”
马夫皱了皱眉头:“别叫我大叔,虽然年纪是大叔,但我不喜欢被人这么叫。”
“那叫你什么啊?”
马夫笑着:“首领啊,你不是说加入我的组织的吗?”
“哦,确实是。”
少年点了点头,知恩图报,他没想过出尔反尔。
“你的组织有多大?”
“三个人?”
少年一下子被吓住了:“加上我们才五个人,这玩意叫组织?”
“错,是加上你们两个,总共三个人。”
少年更加无语了。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刚开始的组织是这样的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组织的名字。”
这次到马夫突然说不出话。
“额,我没想过。我不大擅长取名字,要不你来想一个?”
“组织名都是我想,这是你的组织还是我的组织……也罢。”
少年没读过书,没有文化知识,一时半刻也说不出好听的名字。马夫见他想得如此认真,忍不住再给了些意见。
“名字可以借用别人的名字的嘛,不一定要全部自己想。比如你最尊敬的人的名字之类的,都可以用。说说看,在你的想象里,你希望这是个怎么样的组织。”
“我吗?”
病死的双亲,饿死的兄弟,被抛弃的儿童为了谋生而不得不屈就。少年闭上眼回忆,闪过的仅是辛酸。
“我希望这是个友好的组织,对平民友好,对孩子友好。劫富济贫,扶弱制强,一个能有留善名的地下组织。”
马夫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都地下组织了,还善?哈哈哈,你真逗。”
“不行吗?”
“这倒不错,挺符合我的预期的。那么名字叫什么,你想到了吧?”
“叫‘克拉姆’。”
“‘克拉姆’?这是谁的名字?”
“泰克、泰拉、泰姆。这是我死去的兄弟们的名字。”
少年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这让马夫非常满意。
“很好,是个有骨气的名气。”马夫站起来,用力拍打少年的肩膀,“从今天开始,我便是你的首领,你是我的副首领,我们一起把‘克拉姆’的名字打遍整个伊格伯特。”
“但是‘克拉姆’要和那些纯粹的犯罪组织不同。我们不打家劫舍,专门找贵族或者和贵族有联系的富商要取资源。对于居民,我们的形象不能是邪恶的强盗,而要是正义的侠盗。不做平民,尤其是小孩子的生意,这是‘克拉姆’的一致要求。这一点,你能答应吗?”
“这是自然的,创始成员是困难的平民小孩,要求很合理。而且若非必要,哪怕是贵族小孩,我也不屑于做这种勾当。”
“既然首领如是说,我当为‘克拉姆’出生入死。”
少年说服了自己,向着这个刚认识的马夫单膝下跪。
“很好。不过,我不需要你去死。我最讨厌损失人,你是最珍贵的人才,跟着我要拼也要时刻关注自己的性命,我也不会看着你们去死。”
伟大的目标,可信的上级,第一次收获的少年内心无比澎湃。待同伴醒后,他劝服了同伴一起行动,并在附近的村落建立起第一个据点。马夫成为了少年的首领,以困苦小孩子群聚的废屋为初始据点,创立了组织“克拉姆”。
从这天起,克拉姆逐渐发展,于14年后成为埃斯瓦尔南城口区最大的地下组织。但就在前些日子,名为赫卓的创始成员被一群平民制服并送进了监狱,组织陷入了各种信息被暴露的状况。
——13年前
埃斯瓦尔的城区域属于城地的人口密集区,可以视作一个国家的首都。由中心内城区到隔一墙的内城区,再到隔一墙的东南西北四个城口区。和现实世界一样,离城中心越远,建筑和生活的水准越低。
城区只是大城市,城区之外当然也有人在。大大小小的村庄零星分布,生活着的人不乏活气。离埃斯瓦尔南城口区马车半天距离的地方,也存在着一个算得上普通的村庄。
“鲁丽大姐,早上好。”
“早上好,泰格。”
背着小孩子的鲁丽笑着挥手。
“大姐想得怎么样了,有加入我们的想法了吗?”
城区外和城区内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结界保护,为此时不时受到各种袭击。强盗来袭容易应付,都是人,都知道对方想要什么,能通过语言或者其他手段解决问题。真正让人心惶惶的是灵兽的异动,它们体型庞大,只根据自己的本能捕食或者破坏。
鲁丽是这个村庄的孤儿,能一个人活到这个年纪足以说明她的本事,无疑是泰格想要的人才。
“你们来这里都有大半年了,我也拒绝了大半年了。帮你们带带小孩还可以,但抢夺掳掠,别来找我。”
即使再次被拒绝,泰格没有放弃的意思。
“我来,就是想跟你详细说说这件事。”
“无话好说,师父教我术式是为了让我能自力更生,不是成为贼人。”
“大姐,相信我,我们确实是贼,但是有良心的贼。这大半年里,为村庄提供防卫,提供我们从贵族富商那夺来的资金,你都看在眼里的。”
鲁丽无奈地摇头。
“你们对村庄有恩情,我同意。但做好事和做坏事不能等同在一起。你们劫持其他人是恶,无论之后帮助多少人,都无法磨灭你们之前的恶行。为了救人而杀人,还是属于杀人。”
“但……”
“别说了,去找其他人吧。”
“我们能进去城区了!”
鲁丽不自觉地一颤,泰格准确地捕捉到她的动摇。
“进城区过上安全的生活,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不是吗?”
“即使是这样。”眼角垂下,鲁丽忍住内心的颤抖,“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去伤害任何人。自己的愿望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不符合我受过的教导。”
“那我说,你不用伤害任何人呢?”
泰格一步一步向前,接连进攻鲁丽的内心。
“我们接到了新的任务,是潜入一家剧场的工作。那个剧场的主人最近在买奴隶做情妇,我们需要能做情妇又能应对情况的人。”
“所以你们让我卖掉自己的肉体?开玩笑。”
“真的不用。首领会教你反奴隶纹的技巧,赫卓会教你制作幻象的技巧。你不需要听从奴隶主的命令,也不需要假戏真做。我们只想收集内部的情报,没想过伤害里面的人。而只要情报收集得差不多,我们有内应接你出去,给予你该有的报酬。从此,你就自由了。”
鲁丽停顿了好一会:“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小心谨慎,三思后行。这个准则是鲁丽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很大,因为掌管剧场的棘手的女主人不在。再而,我们收买了奴隶场的场主,他会优先推荐我们的人给剧场主人,不用担心在里面待太久。”
“事成之后我真的能脱身而出,不用再管你们的事情吗?给我个保证。”
“我以人格保证。”
“你的人格不值钱。”
被这么一说,泰格一下子语塞。
“那大姐,你想要什么?”
“我要提前收到一部分的报酬,而且是否执行要在我充分了解之后才做判断。能答应吗?”
泰格颇为苦恼。后半的要求他能答应,但事先给定报酬其他成员怕是会有意见。
“我可以同意。”
说话的不是泰格,而是另一个穿着文质彬彬的男人。
“早上好,首领。”
“早上好,泰格。”
首领拉动披风,把褶皱铺平,一脸和谐笑容。
“我说我同意了,鲁丽,你怎么看?”
“没有骗我?”
“呵呵。”首领应声笑了笑,“我固然是个贼,但不是骗子。”
鲁丽再度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好,我可以试试。”
——12年前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墙壁的响声是克拉姆常用的暗号。鲁丽用手掌贴着墙构成术式,寻找到对应频率的另一个术式,连接上之后她的脑内传来泰格的声音。
“鲁丽大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那汇报情报。”
“好。”
鲁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从艾萨和LS那里听到的剧场信息,墙外的泰格则边听边做笔录。
“没有了。”
“哦,好的,我这就提交给首领。”
“等等,泰格。”
“怎么了,大姐?”
喉咙顶着一团上下不得的气,鲁丽好久才说得出话。
“我不想再做下去了。”
“什么?你说什么?”鲁丽一句话把泰格吓得不轻,“是那些禽兽对你做了什么吗?”
“不,不是。他对我很好,对我太好了,所以我觉得自己快进行不下去了。”
鲁丽一生时常形影相吊,这是她第一次与其他人,尤其是异性长期接触。起初她认为两人是无恶不作的奸商,试图说服自己狠心。但是她没想到,越是接触越是发觉自己的错误。大家都是一般人,区别仅仅在于挣扎的地方不同罢了。
鲁丽从来没试过被男性不留余力地追求,她对感情的防御力几乎为零。
所以她心软了。
但此时的泰格根本不了解她的心境。
“我可以向首领申请,不过不知道他答不答应。”
“我可以不要报酬,只要放我在南城口区,我自己存活就好。他们接到书信,一个星期后你们觉得棘手的女主人也回来了,现在结束正式时候。”
泰格确信鲁丽是铁了心要离开了。
“好,我向上头反应一下。”
然而泰格一走便没有音信,而剧场的女主人也比预想的要早回来,一下子打乱了鲁丽的计划。当天夜晚,LS悄悄下到地下室找到关在里面的两人。
“允许鲁丽听到我的话。”
LS先是解除奴隶纹的通话限制。实际上这是多余的,鲁丽早就自立解开了奴隶纹。但她还是装着刚刚听见。
“LS,怎么样了?”
“情况不妙,我那弟媳嗅觉很敏感,带走你有点困难。”
LS阴沉了一会,但马上提起精神。
“不用怕,我一定会找到方法救你出去。然后我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在那里共度余生。兴许我们可以带着罗蒂一起走,届时左拥右抱的日子,哈哈哈。”
“喂。”
LS对鲁丽很好,她看在眼里,但同时是个多情种,她也看在眼里。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不是有孩子吗?总要个能带孩子的保姆吧?罗蒂是个好人选,我只是想说这个。”
“你真的相信,我们能在一起生活吗?我,其实……”
“不用担心,一切交给万能的爸爸。我们不呆在这种地方,我会看看能不能弄到进内城区的车。内城区有学校,交得起费用孩子就能上学,然后埃斯瓦尔就多了一个天才少年。啊,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
LS滔滔不绝地谈论着未来的设想,这让未来毫不确定的鲁丽一分欢喜九分忧伤。
“鲁丽,你怎么哭了?是我哪里说得有问题了吗?”
鲁丽擦去眼角的水光:“没有,我只是想象了一下,觉得未来很美好。”
“是吧。我觉得呢,房子不用太大,我们租个套间就好……”
LS说了一个晚上理想规划,鲁丽则是静静地听着他天荒夜谈。夜深人静,烛光早已熄灭,唯独此处还闪着两道不知晓劳累的火星。因为他们都知道,要是此时熄灭了,可能永远都点不起来。
一天后,鲁丽和罗蒂移居到了新的房间。新的房间是正式的住房,比住宅的地下室要舒适。房间的摆布整洁,生活用具齐全,让鲁丽想象到了未来的景象。自己洗衣,自己洗碗,照顾着身边的罗蒂,这是她所追求的自在的生活气息。
“以后也要买一套。”
她欣赏着家具自言自语。
就在鲁丽沉迷于新生活没多久,早上的阳台多了一封信封。从信封右下角隐约的标志,她判断是克拉姆传来的书信。打开信封,里面写着的果然是克拉姆的暗号。
“危险,此处是剧场主的夫人持有的房间,你已经走进了陷阱。因为劝服不了夫人,他们决定今晚将你们抛弃到城外。”
“上面写了什么?”
鲁丽楞了一下,向罗蒂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一些日常的事情。”
“这不会是真的吧,LS。我,想要相信你。”
然而正如书信所说,夜晚LS等人齐齐上到了房间。如此一来,书信的可信度便高了不少,鲁丽的心碎了更多。在被排除之前把敌人排除,鲁丽一直是如此对待自己的敌人。
“LS,一切,都只是假象。”
“但假象中也能有真的东西,至少,现在我们拥有了。”
“先杀我。”
“好。”
击晕艾萨后,鲁丽把刀架在LS的脖颈上。她狠心地连下几刀,但没有一刀划中LS,拉萨也没有一次避开过。
“我说了,你比你自己想象得要美。不只是外貌,还有你的内心。你杀不了人,更杀不了我。”
“就凭你,知道我的什么?”
“我仅知道我能知道的你,已经足够让我为你拼命。”
“LS啊LS,做事不成,花言巧语倒是一流。”
“十分风流那是在你面前。对其他女人,我顶多八分风流。”
“八分?”鲁丽一下子恼火了,“那我还是砍你八刀吧。”
她刷刷地甩了八刀,LS还是连皮外伤都没受。
“为什么不躲?”
“我觉得要是你砍了,你会更相信我,所以我愿意受。”
鲁丽长长一叹,把小刀反手拿着,解开了LS的束缚。
“我是从城外来的人,不想回去城外。”
“哦,原来如此,我当真糊涂!”
LS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脸上瞬间贴着一个红掌印。
“是我决定把你们运出去的,是我该死。我会安排一下其他路线,你等等。”
看着LS七手八脚的样子,原本忧郁的鲁丽忍俊不禁。即使这里真的是剧场主夫人持有的房间,她不相信LS是故意将自己放置在这里。
“你们都聊完了吗?到我发问了。”
阳台上,女人不知何时坐在墙头,身边的蛇女挡在她面前做好迎战的准备。鲁丽从其气势就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身边的蛇女也不是普通的小孩。
LS失声大叫:“布雷、姆娜!”
布雷姆娜不失优雅地回话:“对,是我。”
“为什么?”
“你问的是为什么我知道你们在这里,还是为什么我明明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啊?”
警戒着蛇女突击,鲁丽把LS往后拖。
“那边的女人倒是挺有干劲,不愧是克拉姆的成员。”
“克拉姆?你在说什么呢?”
LS望着不说话的鲁丽,寻求她的回答。
“对不起,LS。”
布雷姆娜继续讽刺:“所以拉萨先生,你获得的一切都是假的。她是为了获取剧场情报而来的女间谍,根本没为你动过情。你的自作多情,只是为她铺上逃亡的生路。而逃亡的路上有没有你,恐怕不得而知。”
“你闭嘴!”
眼看鲁丽动怒,布雷姆娜的眼角微微抖动了一下。在两人对视的时候,LS噗通一下下跪。
“布雷姆娜,我求你放过她们。如果要赔钱,那就来找我。我会付出千百倍的劳力,哪怕在科瑞特免费工作上十年,我也愿意!”
“不是我不想放过她们。若是普通的奴隶,我还真懒得管。但她们是间谍,出卖过科瑞特,我的心血。尤其是那个女人,还是个地下术者,哪天来报复我们就不好应付了。火种要在最开始就祛除。”
“哈,说得你现在能制服得了我一样。”
布雷姆娜笑了笑:“女人,我给你一个劝告,不要在我面前使用术式,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死的很惨?就你身边的蛇女能奈我何?”
布雷姆娜摇了摇头:“可惜啊,我也救不了你了。”
就在鲁丽调动灵气的即刻,不自然的流动膨出体外,视线逐渐染上了鲜红色,再到暗黑色。乏力倒下的鲁丽支承不住意识,听着LS的悲鸣缓缓落下泪水。
——12年前
“鲁丽?你醒啦!”
听着兴奋的声音,鲁丽才觉得有存活的实感。叫醒鲁丽的不是LS,而是同行的奴隶罗蒂。鲁丽看着环境不对劲便问道。
“罗蒂,这里是哪里?我睡了多久了?”
“这里是医院,至LS主人把你背过来,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LS、拉萨!他没有事吧?”
鲁丽想起身却被疼痛感重新按倒。
“你别急。LS主人没事,他为了照顾你夜不归宿,好几个晚上没睡了。”
“那就好。”
鲁丽观察了一下自己。全身缠绕着白色的绷带,一点移动都会给她带来剧痛。她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我的、我的身体有异常吗?罗蒂,告诉我,我的肚子……”
罗蒂笑了笑:“放心,医师说了大小都安好。”
“那、那就好。”
“你也是的,有身孕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情。”
“这是LS主人的孩子吧。”
鲁丽抖了抖:“是谁的都没关系,反正是我的孩子。”
“你就倔吧。不过,既然那个女主人没有处理我们,我们暂且是安全了。还有LS主人的帮助,我们可能真可以就此自由。”
“也许吧。”
表面平静,鲁丽的心里开满了花。然而花开花落终有时,有幸福自有不幸,鲁丽很快知道自己将要凋零。
她小声地做提醒:“罗蒂,你快点走。”
“怎么了?”
全身无法动弹,但鲁丽的感官还是相当敏锐。她察觉到不自然的人正在接近,有从正道走来,有从窗口靠近。从气息能知道对方都不是生手,可能会用术式,自己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有客人来找我了,你快走。”
罗蒂不是克拉姆的人,但从鲁丽的表情,她很快明白处境的危险程度。
“没事,我留下来吧。”
“罗蒂!”
罗蒂笑着握起鲁丽的手,软软的掌心粘住她的皮肤。
“我是个贱奴隶,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和你一起生活的这半年。与我而言,已经心满意足了。前方不存在让我生存的道路,我也不在意就此和你一起共赴。”
“罗蒂……”
房间门打开,两个青年走进房间。看似弱不禁风的青年双手没有武器,但鲁丽知道他们不需要武器。
“我是鲁丽,是组织的一员,你们为什么要来杀我?”
在鲁丽问话的同时,罗蒂抄起木凳往两人丢去。两个青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构成术式。微风拂动,风刃附着在青年的手上,其锋利程度能像切蛋糕一样两断木凳。
“快逃!”
“我不逃。”
碰!
从破碎的窗户中,体型庞大的蛇女跳了进来。几乎同时,蛇女事先丢进的烟雾弹爆发,灰白的烟雾掩盖住所有人的视线。捕捉不到人物,两个青年陷入不知所措,相对的蛇女没有受到烟雾的阻碍。待烟雾散去,两个青年已和罗蒂一起晕倒在地面。
鲁丽抬头望着有点印象的蛇女:“你来这里,是为了救我的?”
安娜恭恭敬敬地回答:“不,我是来转告女主人的话的。若转告之前你死了,任务便算作失败。如此考虑,我才决定进来救你。”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毕竟是蛇蝎心肠。”
蛇女毫不在意鲁丽挖苦自己:“女主人的话,你要听吗?”
“看上去我也没得选择,你说就是了。”
“女主人说,视情况,她可以帮你脱离克拉姆,进入内城区生活。”
“内城区?”
鲁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女主人说,因为你没有完成任务,还被活活捉住,克拉姆已经下了命令要除掉你。如果留在克拉姆侵入的南城口区,你和你肚子里的东西都活不过几天。这点,刚才你也体会过了。”
要是没被袭击,鲁丽不相信克拉姆会这么对待自己。如今铁证如山,她也不得不做出组织舍弃自己的判断。
“泰格……”
她回想起来个年轻人耿直的面孔,觉得疑惑又觉得失望。
安娜接着说道:“所以要想活下去你必须离开城口区。而女主人说,她有办法把你调进内城区,但需要你答应女主人的条件。”
“什么条件?”
“你的孩子既是LS的骨肉,未来难免会引发继承人的问题,女主人不希望看到这个情况出现。所以,打掉你的孩子,她才能允许你和LS双宿双飞。”
鲁丽直截了当:“这不可能。”
蛇女笑着再说:“女主人也料到你会这么说,所以她提供了另一个可选的条件。”
“说。”
“你可以保留你的孩子,但是必须一个人前往内城区,不得与LS有任何联系,不得让他知晓你的去处。”
“这……”
鲁丽如同当头一棒。这个条件并非不可接受,但她打从心里不希望接受。
“女主人提供的选择就这两个。如果你拒绝,便当我没有来过。”
“如果我接受了呢?”
“马车已经安排在医院外,你将立即出发进内城区。”
仿佛看透了自己的思维,设计不留一点犹豫的余地,也没有能利用的破绽,鲁丽不得不佩服剧场的女主人。但牺牲亦是巨大的,忐忑不安的鲁丽想给自己找一个能妥协的点。
“我想把罗蒂也带上,否则我不答应。”
安娜没有退让:“能接受的只有你一个,没有这个罗蒂。”
鲁丽实在是纠结。罗蒂与自己不是深交,但这些年月也有了感情,刚才她舍命相救更是让鲁丽感激。友人与梦寐已久的生活,自己要选择哪个?
诚然,人就是人,不为己着天诛地灭。
鲁丽按着肚子回答:“我要去内城区。”
蛇女微微后撤,伸出手示意:“鲁丽小姐请,马车就在医院门外。其他的事无需担忧,女主人自会安排妥当。”
——12年前
经由赛克斯的协助,克拉姆成功在南城口区建立起一个据点。深夜,路边的灯火齐明,黑色的影子绕着焦躁的泰格快速转动。来到建筑物前,泰格狠狠地推开大门。
“泰格——”
“首领在哪里!”
被泰格的气势压倒,众人让出上楼的路。
“首领在楼上,他让我们转告你,回来去找他一趟。”
泰格立即赶上首领的房间。像是预知泰格的到来,首领正翘着双手坐在凳子上,笔直地看着打开的大门。
“怎么了,气势汹汹。”
“是你下令让人暗杀掉鲁丽大姐的吗?”
“你先冷静一下。”
首领不慌不忙地倒一杯凉水,推到泰格的面前。然而泰格根本没有喝水的心情。
“回答我!”
“是。”
“为什么!”泰格捏紧了拳头,“我们,我答应过她,保证她能全身而退。她是相信我、相信克拉姆才愿意前来协助,而如今我们却像舍弃一条狗一样抛弃了她。这不合理!不是克拉姆应该做的事情!”
“那你来说说,克拉姆应该做些什么?应该放任一个知晓我们一切的人?”
“即使不能放任,也有别的手段可以走才对的!至少,杀人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确实,杀人不是。但你要知道,杀人是最有效的方法。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首领!”
“泰格,你可以不满,但你必须记得,我们不是善。无论做事打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我们都是地下组织,是众所周知的恶。恶人,就应该有恶人的做法。否则我们根本活不下去。”
“那恕我直言,我要休息一段时间不干活!”
泰格的叫嚣没有什么意义,首领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可以,等你冷静完再回来吧。你的工作,我会让赫卓来做。虽然那小子常常想一下歪脑筋的事情,在做恶方面无人能出其右。”
“首领,破坏曾经的誓言,你真的毫不在意吗?无视第一条,就会无视第二条,然后永无止境地堕落下去。这个组织的名字源自我的兄弟,我不希望看着它就此堕落。”
首领靠着椅子,笑着轻叹。
“泰格,相信我。在创立的那刻起,它背负的已经是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