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伯特139年T1.7
没有能力的时候渴望出众,有能力的时候谋求展示。当有改变某些东西的能力,人心滋生尝试改变的愿望。而当真正改变之后,人会对意想不到的事情感动后悔。
为了保护自己一边的人而奋发努力,但又为开启了潘多拉之盒懊悔不已,新武器的研发者大多会路径如此心境。
“我好像能理解不小心搞出武器的科学家们的感受了。”
江政忠溯昂首戏谑自己。
上次会议之后,古雷·埃斯瓦尔把主城边的一块空地给予江政忠溯当军火研发地。屋子外部有二十多个的守卫保护,内部有六个女仆伺候,除了对被强制制作武器感到不满意以外,其他方面无可挑剔。
第一天,江政忠溯制作了50个弹药模型速成印章,交由古罗亲自拉到北城口区监督制作弹药型晶囊。第二天到第六天,他制作出五十颗榴弹型晶囊和一百颗空投型晶囊交付给古雷安排来看管自己的骑士。
有了一次就有两次,然后无穷无尽。人看到一点希望会感到安心,看到希望不断出现欲望会被无尽地放大。
在江政忠溯以为工作结束的时候,城主古雷·埃斯瓦尔很快给予了新的工作——研发威力更大的武器。让武器更新换代不是江政忠溯想做的事情,没见识过赫狄大军的江政忠溯觉得现有的武器足够埃斯瓦尔应付来敌,因而越发没有干劲。
于是,江政忠溯困在这间临时盖起的木屋,天天趴在桌子上不想干活。当然,他的意志消沉还有别的原因。
这天,守卫打开门让一个青年走进房间。青年的银发被寒风吹直,针针竖竖的模样像极了风雪过后的冰帘。
“这种时分不和未婚妻亲热来这里干什么?”
江政忠溯脑袋侧翻看着来客,伊多果尔拉动厚重的棉衣回答道。
“我来看看朋友不行吗?”
“呵,尽说一些亏心话。没有梅里斯叫你,你会过来看我?”
“你有点过分哦,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伊多果尔坐下来接道,“不过的确是梅里斯让我过来的。”
趴在桌子的江政忠溯转动脑袋:“看吧,我说对了。要不是有人提醒,伊多果尔王子怎么会在乎傻乎乎的江政忠溯呢。”
伊多果尔听着没什么意见,他坐在江政忠溯的对面细细观察了一阵子。
“我说江政忠溯,你的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的精神年龄退化了很多。”
“各种不如意的时候就要找回童心。”
“不就是被关在这里制作武器,有这么纳闷吗?”
“我不喜欢做这种事情。而被迫持续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换做你,你会有什么反应呀?”
伊多果尔不假思索:“我会逃走。”
“问题就是我逃不掉啊。”
“现在你是被古雷·埃斯瓦尔用战时的责任感拉扯住而已,等战争结束之后逃走就好了。依我看,你也想到了怎么跑路了吧?”
江政忠溯徐徐瞪起眼睛,他没想到伊多果尔也读懂了自己部分心思。
伊多果尔笑了笑:“如果弗兰西在,让他搞两杯神清气爽式饮料,你的精神力肯定能一下子爽回来。”
江政忠溯也笑了出声:“对啊,我有点想念那个胖子了。话说,你知道他在东城口区干什么吗?”
“他说去东城口区郊外找新的美食。起初我以为只是个借口,没想到他真的一个人出了野外打猎,现在不知去向。你想去找找他吗?”
“他有甚比贝爷的生存能力,是个啃叶子也能活下来的人,没什么好担心的。”
“呵,确实。”伊多果尔想了想试着问起,“嘿,你最近还有别的放心事吧?能让我八卦一下吗?”
江政忠溯知道伊多果尔暗示的是什么事情,心情一下子沉了下来。
“别,别问。”
“果然,我就知道你不会因为区区不喜欢的工作感到纳闷。梅里斯也猜到了,而我想玛丽莎长母和你的养母华桃英桂夫人也知道了,只不过大家都不说出来而已。”
“你们真的,能不能少点八卦我。”
伊多果尔看着江政忠溯轻叹了一下:“兄弟你现在的态度太明显啦。这七天下来,你没有一次和她对过话。她从通道的一边走过来,你宁愿跳窗也不和她会面。这做得太绝了吧?”
“我这叫保持合理的社交距离。”
“你管这叫合理?”
江政忠溯皱着眉摇头:“能不能别管我的事。”
“不能。”
出乎江政忠溯的意料,这一次伊多果尔没有躲避。
“你丫的——”
“学院的时候,你不也是如此插足于我和梅里斯之间的吗?你能为了朋友的恋爱行动,我为何不能?”
“我记得在学院你是自愿的,而我现在一点都不情愿别人干涉我的事。”
伊多果尔不屑地作笑:“管你的,我是王子,我说的算。”
“这什么态度?你这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了?”
“露易斯·埃斯瓦尔出嫁了,你知道吗?”
江政忠溯迷惑了一下,反问道。
“露易斯翁主出嫁奈休比尔,这事情我当然知道。但和这个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露易斯·埃斯瓦尔在的时候,她会抽出空余时间陪华桃墨素,也只有她有这个空闲和心思去和华桃墨素聊天。如今露易斯·埃斯瓦尔出嫁了,梅里斯在忙着婚前礼仪的事情,古罗将军和华桃英桂夫人要一起外出搞军备,没有人去看望她。你动动小脑袋想一想她会何等寂寞?我听女仆说,华桃墨素经常一个人傻傻在主城里走动,然后停在主城的顶楼窗户边偷偷哭泣。”
江政忠溯听着憋着一副板砖脸。
“和我有关系吗?”
“你真的要丢下她一个人在主城里游魂吗?她好歹是你喜欢的女人。而现在是打战时期,今天不知道明天事,一个不留神能不能再见面都不知道。你却白白让机会溜走,太浪费了。”
“她只是我喜欢过的女人,现在没关系了。既然没关系了,我干嘛要去见她?”
江政忠溯强调了“过”字。
“自欺欺人,你要是不在意了会一直避着她?尔希·多利德也好,华桃墨素也好,你一直都在用自欺欺人的方式躲避感情上的问题。”
江政忠溯不耐烦了,他含不住怨气喷道:“我喜欢这么做啊!不行吗!难道让自己撞出血了才算是正确的方式吗!”
伊多果尔十分淡定地接道:“如果你真的喜欢她,被挖出心脏也得追下去。”
江政忠溯止不住怒意指着友人呐喊。
“伊多果尔,别用你的感情观套在我身上,不适用!我说了不想做就不会做!啧!我不想听了,如果你过来是为了闹得我心慌的,麻烦你立即离开。”
伊多果尔果断地站起来:“依我看,你在意的不是感情没有结果,你只是害怕自己会继续受伤而已。像只乌龟一样,看到风吹草动就缩起脑袋。恕我直言,北兽真的很适合你。”
伊多果尔明显有点生气,头也不回就走了。看着伊多果尔关门离去,江政忠溯一脑袋砸到桌子上发出重重的响声,吓得外面的守卫和女仆打开门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傍晚,江政忠溯下班回主城。来到主城门口,他停了下来久久没走动。看着江政忠溯奇怪的模样,一旁的女仆凑过来问道。
“江政忠溯大人,请问是有东西落在工坊了吗?”
额头一滩红润的江政忠溯回答道:“不,我只是心情不大好想绕着主城转一圈再进去。”
“那我等也跟着大人走。”
“不必了,我自己认识路。”
抛下女仆们,江政忠溯一个人踩着雪霜散步。
正常人散步看着地面走,而江政忠溯是个散步界的奇葩,他抬着头散步。黑色的瞳孔搜索着信息,他留意到迎宾台对着的正上方,主城最高的窗户边有一丝黑发刚刚离去。
仿佛是走不出的梦魇,看不见脸的女人总是离自己而去,自己能捕抓到的仅有一丝丝发尾,刺鼻的香气流过后留下的是错过的哀叹和断心的悲哀。
绝望又无奈,无奈又惆怅,惆怅又无法割舍,江政忠溯捏着拳头哀叹。
“哎呀……”
——T1.7
露易斯·埃斯瓦尔出嫁了,梅里斯·埃斯瓦尔和诺修斯·埃斯瓦尔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而华桃墨素会避开时间用餐,江政忠溯用餐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这天的晚餐江政忠溯叫了两份。一份是肉扒套餐,一份是普通面包加温奶。没有心情的江政忠溯吃的是后者,把前者让给了小伙伴达兹。
自从战场回到主城,江政忠溯的晚餐都是一人一狗解决。不过,这天晚上多了另外一只东西翘手盯着他。一开始强装视而不见,但久而久之江政忠溯实在顶不住了,他咬着面包问道。
“你来嘲笑我吗?是你就笑出声,我不介意的。”
坐在华桃墨素位置上的黑猫回答道。
“谁敢嘲笑你。惹你不开心,我头都会被你们拧掉。”
江政忠溯注意到黑猫的脖子上少了某样东西。
“我做的铃铛你是怎么拆下来的?用练成术构成的铁圈,猫爪应该奈何不了才对的。”
“呵呵呵。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人?我可是天下第一的导具师,区区铁猫带我怎么可能解不开。”
“也对,是我太小看你了。找天我会弄更硬的材料给你上一个更好看的铃铛。话说,你失踪了好些天是去偷窥女性了吗?”
“你觉得呢?”
“我不大能理解变态的想法。”
利巴眨了眨猫眼,淡淡地回答。
“这些天我一直陪着一个伤心的女人。”
江政忠溯瞬间联想到了什么,明显地顿了一下。
“我也想过你在跟着伊思,倒不如说这才是正常。我不在的时候,她……不了,还是没什么了。”
“为什么不问下去了?”
江政忠溯缓缓作笑:“因为我一个正常人,问一只变态猫寻求答案过于滑稽。”
黑猫利巴笔直地切入主题:“你只是不敢问而已吧?问了、知道了,你又会忍不住多管闲事。这种应对方式,你真的和伊格游霖越来越同化了。江政忠溯,你还是江政忠溯吗?”
江政忠溯停下来切面包的餐刀厉声说道。
“我就是我,不是伊格游霖,我的行动都由我自己思考后决定。”
“是吗?你敢说你一直躲避伊达思提的举止和伊格游霖没有关系?”
答案欲脱口而出,可江政忠溯打从心里无法否定,最终不得不采取了沉默。
“从结果而言,你从来没放下过自己可能是伊格游霖的事实,受到伊格游霖的身份和经历影响了判断。于我看,这就是你和伊格游霖不断同化的迹象。江政忠溯,你想活成另一个一辈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伊格游霖吗?感情上的挫折真的如此恐怖,以至于你不愿意接近她一步吗?”
无言的怒气用上头,江政忠溯吼道。
“别逼我灭了你,滚你的蛋去!”
“每当别人说到痛处就会恶言相对,这也是伊格游霖的特征之一。我曾是伊格游霖的损友,如今自认为也是你的损友。即使你真的动手毁坏这个躯体,我也没打算停下嘴。傻狗是因为亏欠过伊格游霖才对你言听计从,但我没有这个必要性。”
利巴跳上桌子,用猫爪指着少年怒道。
“江政忠溯我再次警告你。别以伊格游霖为榜样,他不是一个值得效仿的人。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成就上硕果累累、名垂千古,但伊格游霖在感情上犹豫过多。他遇到的数段感情皆以重伤收场,一辈子没有伴侣分担孤苦,致使他的精神千疮百孔。最后的大战,伊格游霖是自愿实行自杀式的术式的。挽回大局只是原因其一,最大的原因是他当时没有生存下去的动力,一心求个身死灵亡、魂飞魄散。曾经的伊格游霖如此,如今你还想落得个自杀收场吗?”
这时小伙伴达兹久违地坐不住了。它停下来撕咬东西嘴,走到利巴面前提眼瞪着它。但利巴这次十分硬气,它挺起猫胸没有退让。
沉默了许久,江政忠溯喝了一口牛奶后捏起张牙舞爪的达兹离开御膳厅。利巴蹲坐着目视江政忠溯离开,坚定的眼神直到见不着人才垂下来。
时间过了一会儿,藏在它的黑色猫毛中的水晶带子闪起了亮光。
“你说的有点过了。”
“过分了吗?夫人,我这完全是按着你们的剧本来的啊。”
华桃英桂的声音说道:“我的剧本是让你委婉地劝服忠溯找人商量,不是让你和他吵架。怎么办,玛丽莎?”
之后是玛丽莎的声音:“按着这气氛,估计有点难搞了。不过,原来太导师是自杀的啊?”
利巴捂着嘴接道:“也不算是为了自杀而自杀,解释起来很麻烦。总之这事你们都别说出去,有损他的英名。”
“我们知道。不过这边不行的话,得看看梅里斯那边了。”
——T1.7
画面转到主城的顶层。
因为待在马厩静坐会被长母玛丽莎骂,回房间休息会被长母玛丽莎骂,什么都不做趴在图书馆会被长母玛丽莎骂,所以华桃墨素不得不苦寻一个合适的地方感合适的事情。
主城的顶层通道最边的窗户,这里是无处可去的华桃墨素找到清净的场所。贵族们在三层以下办公,主城顶楼很少人通过。而只要自己呆在这里,女仆们会识相地让出一片空地。
一个人坐在窗户边,华桃墨素的心情会格外舒畅,像是以前的自己也很喜欢这么呆着。与此同时,华桃墨素能从窗口看到进入主城的人群,以此把握重要人物的行动。
这里的重要人物特指某个黑发墨瞳的少年。
观察到江政忠溯回主城,掐着时间一个钟时华桃墨素才去用餐。按华桃墨素的计算,这个时间点江政忠溯已经离开了御膳厅,她和他就不会碰上面,少几分面对面的尴尬。
至于自己为什么要避着少年,华桃墨素也不大清楚。只是少年如此明显地厌恶自己,她不想主动靠上去受锥心刺骨的痛楚。
“下雪了……”
黑发靠着窗户,她突出的白色雾气印在玻璃上格外明显。她伸手摸着隐隐约约的雾气,轻轻地用手指画出一个符号。
“墨素姐姐,你又在这种地方呆着啊?”
华桃墨素蜷缩身子转过头,来者是金发碧眼的翁主梅里斯·埃斯瓦尔。
“梅里斯……找我有事情吗?”
“我难得今天早点有空,听说姐姐一直呆在这里便来找找姐姐。墨素姐姐在这里是为了看雪吗?”
“或许吧……”
华桃墨素再想了想,轻叹着摇头。
“不,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每天在同一地方来回走动,没有去处也没有可以做的事情。若想找一些事做,玛丽莎长母会彻底压榨我的时间,让我干一些不知所谓的事情。找不到自我的时间流动过去,不像是活着,仅仅是没有死而已。这个地方就是这般牢狱。”
梅里斯坐在窗边笑着回答:“我能理解姐姐的感受,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翁主的身份只是听着好听,实则和坐牢差不多。不是沦为政治的棋子,就是在成为棋子的路上。我曾努力强求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翁主,心甘情愿地成为身份光彩的囚犯。然而现在心境变化了许多。我不再想任由别人决定自己的前程,不再当一个无力的人偶吉祥物。以前懦弱的我能做到转变,姐姐肯定也能。”
“你是怎么改变的?”
“额,这个嘛……遇上了能让自己变好的人,然后喜欢上他们,为了他们一点点做出改进。”
“你说的是伊多果尔王子吗?”
梅里斯的变化是由两个青少年共同引起的,其中一个是华桃墨素的心刺,她觉得不应该说出具体是谁。
“额,差不多吧。”
“梅里斯你好厉害,也好幸运。能遇上贵人不容易,遇上的贵人还是爱人更是奇迹。”
一丝记忆闪过华桃墨素的脑袋,似乎这句话自己以前也说过。
梅里斯笑了笑:“墨素姐姐也很幸运不是吗?只是少有对比,姐姐不知道自己也是幸运儿罢了。”
“我醒来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只记得不堪的幼年时期。随后被迫以陌生的身份生活,过着被囚禁的每一天。没多久被卷进了战火,还害得好友失去了双手。好不容易弥补了过错,却……什么也没有得到。梅里斯,你真的觉得这样的我很幸运吗?”
“这是视角上的问题。”梅里斯竖起手指数道,“第一,姐姐醒过的时候虽然失去了记忆,有一群家人对姐姐不离不弃。第二,姐姐对生活不熟悉,但各种人对姐姐提供了帮助,姐姐还和阿布诺拉成为了好朋友。第三,战火纷飞之中,姐姐没有受到实际上的伤害,阿布诺拉的手也找到了治疗的方法。古人征战几人回?如此度过战乱,不算是幸运吗?然后第四,虽然丢失了婚链,但姐姐完成了海底捞针的任务,寻回了曾经丢失的东西。综上所述,姐姐你醒醒吧,你幸运得很呢。”
“但是——”
梅里斯打断了华桃墨素:“姐姐说贵人亦是爱人乃是奇迹。但若说起别的方面,姐姐你具备同种奇迹不是吗?只是各种阴差阳错,导致你们分分合合,找不到稳固嵌合的接口罢了。”
华桃墨素用脑袋撞着窗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梅里斯接着拉起华桃墨素空荡荡的右手腕。
“姐姐,你明明找回了婚链,为什么只还了一条回去?你一直戴在身上的婚链去哪里了?”
华桃墨素左右摇摆着眼睛,略显心烦意乱。
“我,我弄丢了。”
“你骗人。之前你拼了命找回丢失的婚链,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戴着的婚链丢失?忠溯以为,你把唯一一条婚链还给他是完全拒绝他的意思。但依我所想,姐姐你是不是把盒子还给忠溯后不知道如何解释,导致忠溯误会了你的意思?”
华桃墨素咬着嘴唇保持沉默,梅里斯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
“姐姐,另一条婚链在哪里?”
一分钟过去,华桃墨素还是没有回答。梅里斯有点忍无可忍了,她拉起华桃墨素的衣服到处乱摸。因为梅里斯的动作过于疯狂,华桃墨素被梅里斯拖下窗台按倒在地上左右摇摆。
“翁主、小姐,你们冷静一点。”
女仆们以为两人扭打起来,纷纷过来劝阻。纠缠了一分钟,头发散乱的梅里斯抓出藏在衣服内侧口袋的银色链子,放在华桃墨素的眼前用力甩动。
“明明在你身上,为什么就是不承认?”
华桃墨素被弄得衣衫不整,散乱的黑发被眼泪浸湿,无声的悲哀更显悲痛。梅里斯喘着气,从地上缓缓爬起来。
“我这就告诉忠溯。”
谁知梅里斯刚想走,华桃墨素一把抓住她的衣裙将她拉倒,她一个正拐弯跌了个狗吃屎。
生怕两人又打起来,女仆们分开两路拉着两个少女。但华桃墨素的力气很大,她两下子甩开了女仆从梅里斯手中抢回了婚链。而在梅里斯还摸着出血的鼻子的时候,华桃墨素已经快步离开了现场。
“这婆娘好过分!”
躲在房间里的伊多果尔跳了出来,他拉开女仆拿出手帕为梅里斯止住鼻血。
“梅里斯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心累。”梅里斯憋着嘴盯着四周的女仆,“所有人听着,这里发生的事情不允许传出去!”
女仆们屈身回应:“是,梅里斯翁主。”
待女仆们离开,伊多果尔接着问。
“之后怎么办,我们还继续陪这两人闹吗?”
“我不想干了,你呢?”
“恕我直言,他们两个真的是天生一对的同极磁铁,彼此之间自动排斥。外力怎么按都凑不起来,甚至会被弹开的磁铁伤到。我受伤是没所谓,但我不想看到你被牵连。鼻子还痛吗?”
“有点。”
梅里斯委屈巴巴地缓缓撑开手,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伊多果尔背部靠过去让她爬上后背。
“我的小公主,你要去哪里?”
“去用餐吧。现在这时分父亲大人在忙,没空管我们。”
“好叻。”
伊多果尔背着梅里斯走了两步,又缓缓转向房间对里面的人说话。
“就是这样,鲁鲁德你别跟过来了。”
鲁鲁德·哈蒙莫提一脸平淡,实则心里预期有点颠簸。
“但是王子,鲁鲁德平日要跟着王子才能在御膳厅用餐。如今王子抛下鲁鲁德,鲁鲁德今晚该如何用餐?”
“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比困难多。你可以去南殿一层的普通食堂,或者回头我会让人送点面包给你。”
鲁鲁德·哈蒙莫提按着良心屈身送行。
“面包就不必了。你当真是个好主子,祝你好运。”
——T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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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
来者是约一个一米四,高身宽体胖却长着娃娃脸的男人。虽然体格和外貌搭配起来有点突兀,但在矮人之中这人长得算是俊俏的了。
听到这欢快的声音,坐在餐厅中的男人抬起头眨了眨有点疲惫的眼圈。
“巴里,你迟到了。”
矮人巴里坐在凳子上敲了敲膝盖。
“大哥啊,我是个有手艺、有创意的导具大师,很忙的。你是今天早上才发远程通信给我,换作其他人我还懒得管呢。”
男人,或者说中年过后的伊格游霖晃了晃带气的饮料。
“我也很忙,能在早上联系你就很不错了。”
“既然你回来瑞雷森斯集合,那是北兽的事情解决了吗?”
“没有。那玩意是超级天空要塞,攻击力强、防御力更是逆天,很难搞。而且那东西不讲道理,我说服不了它。如此来看玄武得放弃了,而花凤心宁不愿意提供朱雀,白虎在无的手上不可能出借,只能期待一下志丹和爱丽能找到青龙或者好几百年不露面的黄龙。”
“若是凑出来了,这阵仗会是史无前例啊。不过游霖,你说我们真的要过去魔皇城吗?我觉得这事情不是必要的,风险和收益不大匹配。”
伊格游霖轻轻作笑:“不愧是老商人,走到哪都看利益和风险。”
巴里反驳道:“即使我不是商人,要去找世界最强的怪物也会三思而后行。我说你啊,是不是被圣皇那个老东西洗脑了?怎么变得这么激进了?”
“没事的,我们去谈判而已,而谈判这东西是越多筹码在手上越有利的。”
“但我不认为柒会听从我们的意见,甚至最后可能会发展成武力冲突。他可是灵体强连肉体修炼了一万年以上,抑制羽化成神的究极仙人,完全发挥的实力甚至逼近审判神本体。弑神一族也没把握干掉他,我们更没有胜算。”
“我知道魔皇柒的实力高深莫测,但我认识柒的为人,他不至于完全不听我说话。人魔的种族之战继续下去没有意义,这点你也是知道的。凡间生命应当自主,不应为神灵的私念拼个你死我活。我想在最后的岁月里留点贡献。就我和柒的交情,他应该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采用武力手段。”
巴里听着抽动眉间:“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
伊格游霖迷糊了一下:“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你刚才说了‘在最后的岁月里留点贡献’。游霖,你快死了吗?”
“哦,这是误会。”
伊格游霖撑起笑意,眼睛却半点没笑。
“我是繁杂的生活过得有点腻了,结束了这次的任务后想退隐江湖,找一个宝地隐居。不过若我从此不再踏足世界,这和‘伊格游霖死了’没什么区别吧?呵呵呵呵,或许这么宣称会比较好。”
巴里抬起眼睛正经地问:“伊思她知道吗?”
“我没告诉她,不然她肯定会跟着来。不只是伊思,志丹、洛丽塔、爱丽都不知道,目前这事情只有你和我姐知道。这是我的大秘密,别泄露出去。”
“所以你要一个人呆在荒山野岭,守住童贞活到死的那天。这种苦行僧一样的活法,说你是印度人我也信。”
伊格游霖悠悠地接道:“不好意思,我是中国人。”
巴里沉默了许久,缓缓再问:“游霖,你该不会是想让伊思忘了自己,过上属于她自己的生活,才策划这么一个隐居计划的吧?”
“怎么会呢,你想多了。”
岁月磨走了所有的活力,外观上只有三十岁左右,实际年龄五十八岁的伊格游霖眼神冷淡。誉为心灵窗户的眼睛里看不出有人类的情感,他仿佛已然彻底看破了红尘生死,将一切置之度外。
瞧着朋友没有聊下去的心情,巴里不再过问举起杯子。
“好吧,有空可以来找我。或者把地址给我,我带点有趣的小工具给你消遣。”
伊格游霖碰了一下杯子,轻笑着说了一句日文。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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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政忠溯睁开有点湿润的眼睛,又紧紧合上眼皮。
梦醒带来了后劲,某种绝望感经由心脏涌上大脑,但很快挥发干净。最不想知道的时候,人反而容易得知对应的事情。对此,江政忠溯咬着牙自语。
“啧,该死的墨菲定律。”
让女仆帮忙梳洗并换上衣服,江政忠溯开始出发去御膳厅。就在下楼梯的时候,他遇到了同样在游荡的华桃墨素。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华桃墨素微微侧头了一下。余光扫到了人影,她立即提起裙子加速快走。江政忠溯则故意放慢步伐,好让她拉开一大段距离。两人的距离被无意的有意持续拉开。
御膳厅,大人们和其他年轻人都比两人早到场。让华桃墨素先一步进门晨礼,江政忠溯才假装迟到进门晨礼。
华桃墨素路过梅里斯身边时,梅里斯抱怨的小眼睛盯得她很难受。而江政忠溯路过时,梅里斯身边的伊多果尔故意移开视线不去看他,这让他有点恼火。
“祝各位都有好的一天,用餐吧。”
最后的两个人到场,城主古雷·埃斯瓦尔简单地开场用早膳。场下各种尴尬,华桃英桂向玛丽莎打眼色,玛丽莎点头以示回应。
“江政忠溯、华桃墨素,今天我有别的任务要派给你们。”
听着玛丽莎的话,两人同时抬起头。
“因为上一次的叛乱,主城的学习区荒废了好一段时间。孩子们是城地未来的花朵,这么荒废下去不利于未来的发展。所以我打算重启学习区,把因战乱失散的老师和学生召集回主城。不过这有个问题。你们订婚的那天,学习区的教学楼用作临时仓库和员工用地,现在还没调整过来。这两天我想让你们重新布置教学楼。”
江政忠溯举起手:“长母,江政忠溯记得这些工作是由普通的员工来做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且听我解释。战乱之后各地都闹人荒,不少仆人在战乱走失之后没回来主城工作。而主城区的重建需要大量的人力,这也要分走一大部分主城里的仆人。人力不足,而这工作也不算复杂,我便把它交给你们两个人。”
“但是——”
“没有但是,这是已经决定的事项,你们必须在两天内搞定这问题。”玛丽莎抬眼扫视两人,“江政忠溯、华桃墨素,你们都听清楚了没有?”
“根本不存在选择权……”江政忠溯只好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把事情做完。”
“华桃墨素你呢?”
正如江政忠溯所说,其实他们并没有选择权,而华桃墨素也知道这个事实。所以,华桃墨素憋嘴答应道。
“回长母,我也会去的。”
——T1.8
事不宜迟,结束了早膳江政忠溯和华桃墨素应约来到了学习区。虽说借用成厨房用地,大多数房间都很干净,没有落下几滴油迹。
这是已经让人清洁过了吧?干嘛不在清理的同时摆好桌子?——江政忠溯把这话收在心里。
江政忠溯可不蠢。
玛丽莎·卡顿如此明确地将他和华桃墨素安排在一起,动点脑子都知道不怀好意。如玛丽莎所说,学习区已经荒废。没有了学生也就没有了守卫,整个区域空荡荡。如此空旷的地方只有一男一女,想私下解决什么问题都很方便。
“我们,我要做些什么?”
首先开口的是华桃墨素。
江政忠溯不敢多看少女一眼,他保持视线低平回答。
“工作很简单,按着顺序摆好桌椅就行了。桌子按行列式分布,椅子不用的时候倒扣在桌子上,像这样。”
江政忠溯动手演示了一遍。虽然没了记忆,华桃墨素理解力相当不错,她看一遍大概知道怎么搞了。两个闷瓜闭着嘴干活,一个个教室整列。
时间能解决问题,也能萌生问题。无声地干了一阵子,江政忠溯肚子里的葫芦也差不多满了。到了第四间教室的门口,思绪万千的江政忠溯试着主动开口。
“我听说露易斯翁主出嫁了之后,你时常一个人待在主城顶层。”
没想到被突然发问,华桃墨素楞了几秒钟。她无精打采的眼睛下划了两下,然后点头回答了一个字。
“嗯。”
“你在顶层干什么?”
“就是坐着,没干别的事情。”
“如此空闲,玛丽莎长母没给你安排工作吗?”
“长母说如果我想做可以安排给我,但我实际做过一段时间之后打了退堂鼓。”
“为什么?”
华桃墨素回忆着有点不好意思,她捏着手指回道。
“跟着长母一起外出应酬太累了。应付的贵族经常不知所云,还让很多男性围着我,我不习惯。而且每次外出长母都对我的表现不满意,回来还要挨她骂。”
能想象到相应的画面,江政忠溯会心一笑。他不自觉地微微提眼,刚好和华桃墨素的低眉顺眼对上。两人的目光对焦了一秒不到,很快被他们各自断开。
“干坐着有什么意思?我记得图书馆有很多有趣的书籍,你为何不去消遣一下时间?”
“我不喜欢看书,文字看下去几分钟会打瞌睡。”
“所以你就一个人傻傻地坐着浪费时间?”
“嗯。”
华桃墨素有以简洁的字结束了话题,江政忠溯一时间没想到合适的话。他没再说话,拉开教室的门继续工作,两人很快又完成了一间教室的布置。
来到下一个教室门前,胸口的小鹿不安分的华桃墨素试着接刚才的话题。
“江……我听说你在外面打战,很辛苦吗?”
“不算辛苦,因为我没怎么上战场。我这次出征大多数时间在给军队制作火药,然后就是接下古雷城主的难题,潜入戴维尼亚当反动人员。”
“古罗爸爸有说过,他说多亏了你这次战打得很顺利。”
“毕竟火力覆盖是一般人类打战的真理之一,用在超格的人稀少的战争里十分舒畅。问题找到要点,有争对性地解决效率才高——”
被这句不经意的话刺伤了自己,江政忠溯欲言又止。想不到话题,华桃墨素也停歇了一下。两人又搞定了一间,来到另一间教室门口。
江政忠溯觉得按顺序轮到自己,便继续问话。
“露易斯翁主对你是不是很好?”
“嗯,还有梅里斯,我们经常一块玩。不过我和梅里斯昨天大吵了一架,之后的关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华桃墨素幽幽地垂下双眼。
“和梅里斯吵架是件麻烦事,她和古雷城主都很容易生闷气,而且持续时间也比一般人要长。我看她今天对你的脸色,这次应该要气够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
看出华桃墨素沮丧,江政忠溯笑着安慰道。
“没关系,她愿意生你的气,说明是在意你。”
“真的吗?”
“我对梅里斯还挺熟悉的,这点不会出错。”江政忠溯想了想接道,“说起吵架,我昨天也和她的未婚夫伊多果尔吵了一场,现在关系挺僵硬的。人与人交往久了,吵架是正常的事情。倒不如说正因为亲近,所以才有吵闹的机会。你只要想着哪天怎么道歉就好。”
“哦。”
话题断裂,两人闷闷欲乐。快手快脚底收拾好一间教室,他们又来到另一间教室门前。这次按理轮到华桃墨素先发言,所以她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掂量了许久该说什么。
“你刚才说去当反动人员,我想问问什么是发动人员?”
“哦,我说的反动人员是指一些专门潜入敌后区域搞破坏的人。这是我以前待的地方的词语,具体是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大记得了。说起来,我不知不觉离开了有三年多了。”
江政忠溯想起了地球的点点滴滴,徐徐感叹了一阵。
“那里是你的故乡吗?”
“算是吧。等战事结束,我或许要回去一趟。”
“你在故乡有喜欢的人吗?”
没想过华桃墨素会提出这种问题,江政忠溯楞了一下。
“这个喜欢具体是哪种喜欢?”
华桃墨素憋了好一会而,鼓起不多的勇气补充道。
“额,额,就是喜欢。我也说不准是哪种……”
“如果说是让我牵挂的人就有一个,哦不,有两个。”
一眨眼间,江政忠溯想起了上班正装的姑姑江观芯,以及短袖连衣裙的霸道女人张紫瑞。往事是那么的美好,以至于江政忠溯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你有这么多喜欢的人……”
江政忠溯眨了眨眼解释道:“别误会,有一个是我的监护人,相当于第二个母亲。”
“那还有一个就是你喜欢的人咯?”
女人总是会在奇怪的地方变得敏感,而江政忠溯也没打算说谎。
“是。”
华桃墨素逐渐放下笑意。
“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我也不清楚。”
江政忠溯走进内部,一边搬桌子一边回答。
“不过说到令我牵挂,她的确还在我的脑子里。我想,我应该还喜欢着她。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了,这边经历的事情也太多了。好多年没见面,我已经不知道她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对她能有什么想法。”
——或许那段情感也和此时一般失败,像极了失败的男人该有的结局。
江政忠溯苦苦作笑,含情的眼睛滚出来水润。华桃墨素见着他的模样胸口揪痛,莫名的情绪和卑微宛如锯子来回横割心脏。
“这样啊……”
华桃墨素深呼吸了好几口下,仿佛做了一个大大的决心。她放下手中的桌椅,走到江政忠溯面前。在江政忠溯感到奇怪的时候,她从内部衬衫的口袋里握拳拿出一个东西。炽热的小手搭在江政忠溯的手掌上,最终落下冰冷的物件。
“这个东西你还是交给她比较好,我收着不合适。”
“这……为什么……”
江政忠溯望着有点摩擦痕迹的婚链,逐渐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是你一直佩戴的婚链,另一条是你找回来的?”
“不只是我,露易斯和梅里斯都有帮忙。经历了大难分离又重合的奇迹,这对链子肯定能保佑你和家乡的恋人一世结缘。”
华桃墨素强行撑起嘴角,可她悲伤的神情和大舞台上悲催的江政忠溯是那么神似。陌生又熟悉,熟悉得让人心痛。
误会重重的误会,解开之后还是误会。
江政忠溯欲言又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在说话之前心先动了,他伸出手想挽留眼前的珍贵罐头。可是华桃墨素两眼泪汪汪,见着江政忠溯靠近她憋着嘴逐步后撤。在不争气的眼泪落下之前,她扭头奔跑离开了教学楼。
熟悉的距离感拉锯江政忠溯的肺腑,他甚至听到了血崩的声音。
“天啊……我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过去的谜底一点点解开,华桃墨素的情感流入自己的内心,可此时的江政忠溯又一次失去了机会。他捏着婚链细声自语,来自内脏的撕痛让他憋不住的泪滴挤出眼眶。
“追上去啊!蠢货!”
江政忠溯被突然塞进脑子里的声音吓了一跳。
“达兹?”
白色的小型犬接着跳下地面怒哄。
“旺!旺!旺!”
“但是我——”
这时,又一道黑色的影子一溜烟地冲进教室。黑猫利巴从江政忠溯的脚边爬上衣领,竖起猫爪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随后恨铁不成钢式地咆哮。
“你妈的愣着干什么!去追啊!”
同时被两个友人恶言相对,江政忠溯捏起拳头紧握手中的爱恋往外跑。
如果说机会已经失去,那这一次他想要自己把机会追回来,找回那个能让他冲动到忘却自我的女人。
江政忠溯一路跑下教学楼外,发现华桃墨素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无法思考的脑袋只管绕着三百六十度旋转,眩晕之下江政忠溯找不到方向。好在没多久墙角伸出两个木板箭嘴指着训练场的方向,江政忠溯才知道之后该往哪边走。
“你们两个一直在跟着我?”
江政忠溯几经生死关头,自以为对跟踪有超然的直觉。今天他却因为被华桃墨素分神而没有注意到有两只菜鸟在跟踪自己。
“别废话了,快去吧。”
回答的是和梅里斯一起躲在墙角的伊多果尔。江政忠溯顾不得这对情侣,他拔腿往指定的方向前进。
——T1.8
下到教学楼底下,华桃墨素对路段不熟悉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她想往主城方向走,却看到路途中间站着一个金发的少女。梅里斯叉着腰有种嚣张跋扈的感觉,华桃墨素只好转头往另一边跑。
“别逃了,你会后悔的。”
不可思议的声音环绕着她的内心,华桃墨素的脑袋越发作痛。
“呜——”
在哭出声之前,华桃墨素一巴掌打在嘴上止住了声音。她按着嘴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依着难以言喻的直觉走向开阔的地方。
此时邻近中午时分,不温不热的太阳上升到靠近顶点的位置。泥地的热气蔓藤而上,被温和缠绕刺激出强烈的感情,伴随画面的柔情突进华桃墨素的脑袋。
画面中,女人正挖着泥巴往某个男孩身上丢。男孩不动声色地格挡下来,这让她欣慰又淡爱。多个情景开始重叠,男孩换成了一个灰袍的男人,那个女人也变成了银发的自己。仿佛岁月逃窜,角色的样貌更改,内容的本质不会发生改变。
再眨了眨眼睛,男人站着的位置改成绑着短辫子的黑发少年。少年大口喘着气,吐出的雾色与阳光融合,更加映照他是个活生生的真人。
“为什么要追过来……”
华桃墨素的哭腔令江政忠溯闪起泪目,而这一次他没再逃避冲突的情感。
“因为有一件事我需要澄清。”江政忠溯深呼吸步步逼近,“人与人之间若不一字一句说清楚,很多事情容易搞错。我现在特别能意会这个观点。所以,为了不再闹乌龙,我决定坦白地交代一些事情。”
江政忠溯捏着手心的链子提起勇气。
“自我来到特斯德,只有你没停断过与我相伴。你默默地守望我的成长,成为了我的良师益友。若不是你,我应该老早去见老天爷了。即使活下来,也未必会再次踏足特斯德,无法拥有如今的善果。我们曾是伙伴,曾是师徒,曾是知己,曾是假冒的恋人,一起度过了多个春秋。我不知道曾经的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是不是把我看成别的人。曾经的我对此很介怀,一而再地选择扼杀自己的内心。但我果然不是伊格游霖,也不是其他人。我就是我,比起理性地分析和烦恼,我更想根据自己的感受做一次判断。”
江政忠溯拉起华桃墨素的手,再次为她戴上有点残旧的婚链。
“伊达思提,我喜欢你。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无论你有记忆还是没有记忆。我知道你不想和不喜欢的人结婚。换作我,我也不想这么做。所以我不会强制你。这条婚链代表我对你的感情,我希望你能收下来留念。对于我来说,婚链剩下一条就够用了。此后我们正常来往,你可以多点来依赖我,我也不会再逃避下去。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帮助你。”
虽然说出的话令人害臊,但江政忠溯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诉说着某种家常便饭。平淡而真挚的爱意,他对伊达思提便是这种感情。
这一幕看得远处的人群脑袋起火,纷纷憎恨不能代替江政忠溯操作他的身体。在江政忠溯打算就此罢休的时候,华桃墨素一把扯着他的衣服。
“别逃了。”
如此声音完全支配了肉体,华桃墨素把脸蛋往前靠。但害羞胜过了欲望,因为紧急制动,她没能缩短最后的距离。
江政忠溯的心脏狂跳,他有过这种感觉。环境幽静又舒适,荷尔蒙逐步上脑,配对的人似乎也做好了准备。鼓足勇气之后,他与她的红唇终于又一次交接。
结束了半分钟的接吻,江政忠溯缓缓后撤一步。精神受到血压的物理冲击,此时的他做不出正常的判断。
抬起眼睛,江政忠溯注意到华桃墨素的眼睛从迷茫变得坚定。她的身体不再颤动,嘴唇微微翘起。
捏着重新戴上婚链,华桃墨素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话。
“江政忠溯,我也喜欢你。”
于是,传奇终于画上了句号。
远处观望到计划成功,办公室的女人们和操场边的情侣们搂在一起欢呼。黑色的猫试着抱上白色的狗,但被狗一巴掌打到另一边。似乎见得黑猫有点可怜,一旁的鲁鲁德拾起黑猫,将它抱在怀中轻轻地摇荡。
——T1.8
当天中午,江政忠溯拉着华桃墨素早早在御膳厅等候。伊多果尔和梅里斯一起走进门,因为先前都吵过一架,四人一度为气氛凝固感到尴尬。
江政忠溯率先说道:“伊果,昨天的事情是我错了。”
伊多果尔憋着笑回道:“哦,奇迹啊,你也会这么大方地认错?”
“我有试过知错不道歉吗?”
“对我是没有,至于其他人嘛,我也不清楚。”
江政忠溯皱着眉怒道:“哎呀呀,所以你接不接受我的道歉?”
“你这态度我真的不想接受。不过你要感谢我是个宽宏大量的人,我决定原谅你了。”
两个男人解决了心理障碍,接着轮到摆平女性们的问题。伊多果尔拉着别扭中的梅里斯走到两人面前,江政忠溯顶着华桃墨素也逼得她走过去对线。
华桃墨素微微低头致歉:“对不起梅里斯,昨天我也有错。不过是你先打人的,我觉得你也有问题。”
“我没打你,我只是抢你的东西而已。”
“这不比打人更恶劣吗?”
梅里斯鼓着连回答道:“好,是我错在先,梅里斯也向姐姐道歉。”
华桃墨素徐徐一笑,学着伊多果尔的语气接着说。
“你这态度我不想接受。”
梅里斯眯着眼睛有点气了:“哈?你还想我怎么样?跪下来求你吗?”
“这倒不用。”华桃墨素拉起梅里斯的手笑答,“因为伊多果尔王子原谅了江政忠溯,我也大度地原谅你。不过,我希望你以后能多点抽出时间陪陪我。”
梅里斯憋着小嘴一会儿,笑容随着想法逐渐打开。
“这倒不是难题。”
于是乎,四个人顺利和好如初。
江政忠溯和华桃墨素的接触比以前好了很多,两人从散离状态重新结伴。之后的日子里,华桃墨素不再出现在主城顶层的老地方,而是跟着江政忠溯一起去主城外的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