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没有因为被毁灭了而伤心,我们活着的年轻人组织在一起开始复活我们的经济,我们不去向往东方的艺术,不去居住他们的房子,没有享用他们的经济果实。我们使用我们自己的力量,一块岩石,一块岩石的挖出属于自己的城市。一个镇子一个镇子的塑造新的生活。
“我们阅读书籍学习寻找矿脉,我们了解城市建筑,明白其中的原理,在沙漠戈壁上从头开始打造我们自己的城市。一点点沙子被挖出来被拿走,下面的岩石我们用龙爪切割,一块的堆叠成就我们的如今。”
“我们要让我们以后的亲人不用再经历弱小的痛苦,不用因为没有自己的商品体系,而成为对方的挖矿奴,用自己的口粮兑换别人乐趣之志的成品,卑微的分享那份他人的快乐,而永远生活在不能自给自足的世界里。
“在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整个西域文明因为我们的努力留住了繁衍的根基,我们在这里开创出新的安乐之地,开始属于我们自己的商品建设。
“而就在昨天,在这里睡觉的我们因为自己信任西域的朋友,而成为了你青伯伯的刀下亡魂。你觉得这是你所谓的善良吗?
“我们并没有做坏事,我们反而是在做一笔非常公平的买卖。
“第一次是我们被杀死,那么为什么不能第二次就是他们被杀死?”那老龙结束了他的故事,灵魂之躯变得幽暗亢奋,雪亮的白色在里面点燃暗红放射炫目光芒。
一号阴沉着双眼难以回答。那个问题让他想到了东南在今天说过的那句话。
“因为你们的到来,我们没有了生命,就连活着的正义感都将被你们修改。”
一号脑子里乱哄哄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父亲的基因优势,大脑里稳健的运行着每一个色彩的投影,听到这些生命对自己的控诉。
一方面活在自己的世界思绪,一方面接纳灵魂世界运行每一个灵魂的思绪。
七嘴八舌地讲述,二十多条龙的交流,污浊的言语流进他的心灵,天然纯净的心智仿佛受到了污染,很多的思绪都在被掐灭,让他难以呼吸。
然而他又难以摆脱,死死纠缠,不能松懈,像是斗殴,不能逃命,只有看着这个世界真实发生的事情而弱小无助。
初入这片战场的他不由质疑自己的弱小,这里灵魂之间的攻击手段第一次被他见证。
如此轻松,然而如此的血淋淋。要么刚硬不屈,心如坚铁,要么纯净孑然,不沾污垢。
一号做不到前一个,就连后一个仿佛也要做不下去。
他痛苦,这不是他愿意的思绪,他明明无能为力这一切的发生,但是责任必须要他扛起这些他亲人的错误。
色彩看着他,十几个板块虽然模糊依然存在。他们已经不是被一号寻找着才可以看到,他们建立联系死死地拽住了一号的意识,让他在迷雾里久久对视,望破虚无,看出血泪也要让他正视这不可言说的苦楚。
沉默中有灵魂编织新的攻势,阴暗之色的绝望被他凝聚,用自己的恐惧,让这个小家伙明白真实的世界。这么一点悲伤之意一旦抛出将会让一号彻底疯狂。
他那雪白的灵魂,将与他们一样的阴沉浑浊,泥泞下去。
然而还是有灵魂制止了他的行为,那恐惧之力不应该让小家伙承受。
他们虽然死去,但不愿意作孽,不愿意让更多的同类体会痛苦。
那灵魂被制止仿佛是挑动了哪一根心弦,一号的神情里荡漾出一抹惊诧,他会以为那是什么意思?
他会以为自己将得到惩罚,理所应当,不容置疑。
然而就连死去他们也不愿伤害他。
好像这不是匪徒,是商人。
行走在这片土地上的淳朴商人。
仿佛是为了形成卓著功勋的差异,一号反而越加羞愧的难以正视这些色彩。
他们虽然糟粕,已经是死去的身影在这里颤抖,但是好过自己都不过是一个坏人。
但是不知道从哪里蹦上来的思绪让他颤抖着开口:“我能帮助你们吗?我愿意替弥补你们的损失。”
“没有。”那暗红只龙了当回答,大嘴里弥漫没有被消化的情绪,在精神们闻起来刺鼻激烈,点燃他们一腔慷慨正义。
“你们不用在意,我愿意帮助你们,愿意尽我所能让你们再活一次。只要你们愿意信任我。”一号说着这话看起来真心诚意。他就连自己都不会想到自己还会有一天需要做这种事情。
他自认为自己是被呵护的小鸟,应该在这个时代幸福生活。
“我们也是真心诚意的希望告诉你,我们不愿意接受你的帮助。”
“过往的岁月给了我么太多的烙印,太多的消费让我们不愿意依靠别人从而牺牲自己的能力。你也不用担心,这场大雾到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有了活下去的可能。不久之后,我们将会回到这个世界,亲手抚摸你这个小家伙,看看活着的你。”
一号沉默了一会儿,脑子里捕捉到了这句话不同的意味。
看着身边,两个世界的视觉竟然重合在一起,看到了整个环形瓮的存在,看到了在这里即将发生的事情。
这场交流的主战场一下子调转了位置,他差点忘记事实,忽视了真正的重点。
扫视周围的时候,这里显得太过简单,整个环形瓮里就这么七条龙以及他一个。
他寻找,放眼望去空旷的瓮中平地,看到父亲躺在地上,在有些远的地方失去了灵的色彩。
奔跑过去,在浓雾中凭借精神视觉看清实际发生的世界,运用感知运行看不到的东西。
重合了两个世界的眼瞳,看到爸爸身上什么也没有,没有受伤,也没有活跃的波动,就连眼瞳都睁得大大,似乎醒着。他的体温尚且温热,他的呼吸尚且自如,但唯独瞳孔里好久都看不到对一号的关切,就在那里平躺着,宛若一个会呼吸的雕塑,温暖的过分真实,让人诧异这不是他的父亲。
随机者尚且握在手里,枪械根本没有使用。
东南的手里握着魔棒,动用了魔法,不能判断残存的痕迹究竟是在抵抗什么稀奇古怪。
看起来,他们两个遭遇了突袭。
一号小小一双手托起父亲,但是父亲沉重的身形,他拽都拽不动。
他聪慧,他高大,他可以一己之力颠覆虫族经济,可是就躺在这里,仿佛不存在,因为一个错误倒下了,倒下的不伦不类,还没有看到他所创造的那个世界。
哪怕他有错,一号也愿意他是一个活着的父亲,但是因为没有制止他的错误,这个父亲也要离自己远去。
而这一切看起来都还太不自然地出现,让他怀疑是否真的存在。
他在那里抚摸着蓝龙类的头颅,他知道父亲还活着,父亲教过他判断生死的方法,教过他急救的简单策略。这些他都可以施展。
但是那僵硬的正常的脸庞回绝了一切的温情,把生世的功过荣辱,家人亲情都挡在外面,成为一具尸体在这里躺着。
一号不愿相信的看着这里,呆呆原地。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他没有面对这个世界的勇气。
没有父亲的指路,他就连接下来应该如何活着都不知道。
沙漠没有边际,战争即将到来,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行走,他还没有准备。
“还是让你看到了。这魔法没有把你包括进去,这份伤痛还是来了。”
这话带着几分失望,像是遗憾少了什么。
他抬头看那条龙,对方红色的身影,血色的线条,在自己面前摇摇摆摆,灵魂之躯不能被抓在手中。
不能狠狠揍上一顿,以解心头之恨。因为他是一号,他是爸爸培养的孩子,他要继承佐藤家的优秀传统。
两个世界,两个眼光,一个对视,在此凝望,互相知道,对方也是难以下手。
活着拥抱相同,不会因为正义与邪恶而改变。一号颤抖的眼光诉说着自己的难过,然而不愿相信自己终究理解了这些大人的语言。
他体会到电影中那种罪恶的恐惧,也瞬间度过恐惧,秉承着爸爸的期望,在此站立。
小小的一号,再怎么伤心,也只是流出泪水,他不能像东南那样吞下泪水,也做不到那种事情。
可是他流泪的样子看起来更加潇洒,更加英雄,没有一丝一毫丧家之犬的悲哀。
他心想,因为他的存在龙类还要少去一具躯体活着,多么拥挤。
越来越多的龙来到这里,似乎是想看看这个小生命的痛苦,然而他们无能为力。
焦虑这样引起,因为我们无能为力面对他。
多少年轻人曾拥有岁月轻狂,后来却发现那力量已经用完。
可他们手里确实拥有力量,只不过没有明白这份力量如何使用,从而错失了避免悲剧的时刻——如今不就是要无能为力,如今不就是要弥补自己丧失力量的失落?
他们自觉自己没有处在那么一个档次,没有明白生命中更质朴的规律。
所以在这年华,哪怕是教训年轻人,也变得力不从心,难以顶住大人的身躯。
如果让他们重新回到一号的这个年龄,或许会有所改变,然而现实好像不能如此。
站在这悬崖边上,一号知道面前一步将会是万番艰难,身后强势而来的大风还是要推着他继续前行。
即将到来的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里,而能够避免这一切悲剧的是那些将要死去的亲属。他们明白一个大时代的到来,而不拘泥于当下的自我困境,他们从不为了一己荣华,而投身在这个大时代的锻造中。
或许他们存在着错误,但是在这样一个大时代里,如果他们死去将会有更多的人跟着受苦,到时候将不是商人世界所谓的西方文明以及东方文明。
鱼龙母船的虫族战士将会一涌而出,运用他们先进的太空设备对这个土地进行轰炸,哪怕拥有魔法,哪怕拥有不死之术,这个世界也要因为恐慌而重新崩溃,星球环境最先遭受打击,自然矿脉面临崩解,夜晚碧波里魔法草料将会难寻踪迹,外出的龙类都会成为太空狙击的直接目标,一个又一个倒下。
躲在矿洞里,躲在地下阴沟里,除此之外这些龙类什么也不能。
而自己孤身一人,在这么恐怖的世界又怎么会轻松。他还有太多的东西没有学会,还有太多的知识没有掌握,不能独当一面领悟这个世界的法门,不能像爸爸那样运筹帷幄,在这乱世波澜不惊。
为避免那一天到来,他必须逆风而去,在这里终结残酷的历史,小小的他,手中握着的将是两个不同的未来,足以改变整个文明的历史。
如果有那么一丝一号的妥协,未来不会是一丝一毫可以兑换。
他必须抓住什么,像爸爸那样安排别人的命运,哪怕对方不愿接受,哪怕对方看他不过是小崽子,也必须听从他的安排,退出这个危险的困局。
命运的道路必须在这里向着正确的方向走去。
哪怕自己可能在这里死去。
看着周围的现实,只有无尽灰色。
寂静中,一号抚摸爸爸的龙角,抚摸沉睡的灵魂。如果拥有他的智慧,这一切就能解决。他爸爸,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危机。他还有鱼龙母船的半壁江山等待着自己转账,怎么可能就死在这里?
然而顺着龙角抚摸,骨纹流淌,摸在手里就像死人那样湿腻、滑漉,沾染一股异味。温凉的感觉不由分说扎进心里。
事实就这样告诉他,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他可能就连父亲活着的灵魂都难以看到。
那小小的东西正在越加平静,在这俱身体里缩小,到达一个临界值,继而永远平静下去。
恐惧随着重复摸索,而变得安静,生死攸关,烦躁压抑,都随之变得平和、寂静,有些绝望的感觉里,他还能做一些什么?
他索性不再关心这个世界的一切,收回灵魂领域,收回注意力,关注爸爸的身体,关注手中绵延下去的骨纹。想要在最后的时间里看看这个老男人还能教给自己什么。
纹路伴随龙角尖锐的突刺而变得平滑,在靠近皮肤的地方显得粗糙,能够镶嵌进去泥巴或者面团。可以让一号的小手钻进去。
虽然称呼为爸爸,这还是他第一次亲手抚摸着他的头颅,思考爸爸的思绪。
这感觉让他体会到少有的家庭快乐。
纹路走过的每一丝每一处形成清晰地渠道,抚摸纹路那种粗糙感觉像是沿着一条大峡谷沿途探险,做尽了儿童天然的冒险乐趣。
在这明明危难之时让他自娱自乐。
他开始看到灵魂领域里不同的东西。
刚才很是细微的频率放大开来,就在爸爸的头颅里微微一点张开着,像是听到龙类细语一样琐碎断续,不能清晰。
他寻着老路包裹那里,倾听声音在脑子里,运算模拟仿佛是自己的细语,一个小小的世界因为自己的专注正在越来越大,像是又一个天地展现面前,出入自然。
那里思绪繁茂,生长旺盛,每一棵逻辑链都向着天空而去,同时又紧密与周围植被连成一体,枝叶伸展,清香宜人,绿色之中透露着少有的压抑。
说不清这感觉是来自什么时候,虽然身处其中,还是有着外面灰雾中那不可言说的压抑。
本身繁茂的生命世界,因为雾气的存在也变得不堪。
然而草木之香凝聚在这里,呼吸一口仿佛含着一口巧克力,浓郁气味扑面而来。
灵魂虽然沉睡,逻辑依然运行。徜徉这里,曲直向上的树干勃勃生机,绝处逢生的曾经,被今日繁茂旺盛所掩盖,如今成为森林,更让人诧异他的广阔。
生机阳光到处都有,哪怕已经是密林深处,开阔心境还是迎面招展,通透阳光,无论出于哪里都是别样风景,不绝生机,让人质疑这是一个没有失去了灵魂的人。那些灰雾难以在这里存在。
还有那平静湖水一波不展,深幽不见底部,栖息着深沉的意识,难以窥见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