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军部,一片连绵群山投影在桌面地形上。
会议室里一片沉闷,十几个临时指挥官静坐圆桌周围,各自的手中拿着猎人队长不久前发过来的讯息。
但是就在这沉闷的空气里,一根食指突兀的敲击着桌面,金属的材料回荡着厚重回响,声声不息。
那声音有些威严,无形中压抑着这里不敢出声的沉闷,宣泄着主人的气场。
以至于这个屋子,看起来就像是牢房。
但是在座的诸位都不是犯人,他们在这个鱼龙母船的特殊时刻,都执掌着一方军团。
分割在鱼龙母船的各方战线,维持着与异类生物的较量。
有一些指挥官是昨天才刚刚坐在了这个位子上,也有一些在这场灾难爆发伊始,就已经身担今日这份责任,久久坚守。
虫族交给他们的任务相当简单,但是他们手中拿捏着这个烫手山芋却是来不得丝毫轻松。
以至于一轮一轮的淘汰,让今天的指挥官们都觉得座位扎屁股。
面对异类生物一轮又一轮,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各种各样的出现方式,着实是防不胜防,以至于入侵到来都不会让你觉得那是对手。
枪声响起,你才会明白自己面临着退官谢罪的制度威胁。
往往那个时候,防守已经变得艰难,战斗注定着鱼龙母船的残破。
手指还在敲打,响声哒哒哒的回荡,犹如死亡魔咒传递着那个首脑的怒意。
“这次事件想必大家都已经清楚了。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那就继续不明白下去。”瑟凤川不悦地说下去,丝毫不愿意拖泥带水,丝毫不愿意给这些将领解释的机会:“我们所面临的危机,此时此刻并不比遨游星际所面临的任何自然灾害轻微到哪里去。”
“而我们之中竟然还有些成员以为我们已经控制了所需要面对的威胁。”瑟凤川玩味的笑了一句。
“他们这样的成员着实可恶可恨,但是这个时候该属于谁的,就由谁去承担。我想他还不能放下权柄去休息。”
“在这个时候丢下屎盆子降级处分的事情我也不会干。”
“危机既然已经出现,那就需要全力以赴。我希望他能给我一个交代,快点说说这次事情还有多少没有揭露的秘密。”瑟凤川沉重的盯着那军官,似乎想要拿他首级,可是此刻还真的不能就这样行动。
“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汇报。石雪山风景区一直在我们军部的数据监控中,各项指标都被智能认为是正常情报,军部区块链在一天前的最新片段也是如此显示。”那个清脆的军官突兀在沉寂里,声音像是他的年龄一样有些稚嫩。
然而这样稚嫩的声音,在场的个个指挥官都有些许动容。
脑子里近乎是崩的一声,把他们从看戏的表情里叫了回来,让他们看到这样一个古怪的场合。
如果军部的数据监控都会出了问题,如果此时此刻他们这些指挥官也同样深信着监控发挥的作用。
那么明天需要处理的议题,将会落在他们谁的地盘上?
那个年轻的指挥官听着这沉静,那会议室里的沉闷都再也没有。
转而是恐惧的味道弥漫开来,引起了这些同伴的揪心。
这似乎宣告着他们的眼皮底下,还有多少座这样的空壳山存在着。
还有多少异类的巢穴已经存在在暗地里等待着一场恐怖的爆发。
瑟凤川的手指又哒哒在了空旷里。
但是这次却不是为了等待指挥官们阅读文件,而是与他们一样陷入沉思,思索着这背后的意义。
如果没有了监控设备的运行,军部还如何信任他们手里真实有用的讯息。
难不成这么多坐大山里,他们需要无人机一周一周的巡逻,一座山一座山的去找?
而同时鱼龙母船又何止这么一个旅游景区......
沉寂不由得变得恐怖,地图由原本只有几万座大山,一次次放大,一次次刷新,在指挥官眼中成为了一整个虫族的基业。
他们军部里面,岂不是也没有了安身之处?
瑟凤川的手指哒哒在金属上,大家的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似的沉重。
“所以怎么处理今天这个问题?”瑟凤川猛然停住了敲击,连接器里还有一场紧急会议等待着他的参与。
“我的手下已经调遣了战士奔赴这次行动,我的想法是首先去了解当地的危险范围。然后展开地面阻击,不能让异类蔓延到更广大的区域里。”
“那就这样吧。今天这事情,事出突然。往后记得在地盘上多花心思,各自领地上的技术设备,该升级的也需要升级了。尤其是监控设备,明天就要提交究竟是出了什么状况,才会发生这么可笑的故障。”
指挥官们纷纷离去,会议室里唯有他一个虫子。
虚拟扫描正在对他的身份进行加载,而这个军部领导,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个时候的股东会议。
如果说是几个月前,他或许还会暗自高兴即将到来的星际殖民,因为一场战争的到来而觉得兴奋热情。
而如今就只能为这些琐事而缠绕的没了力气。
如今看着地图,长长的犹如一条长龙横铺了一整个成像桌。立体投影不是那群山树立,而是一整个生活区域,长长的投入一个长龙显示着鱼龙母船这万年的积累。
数以万年前,当鱼龙第一次横亘星空,它是傲然挺拔,玉树临风标志着虫族求索宇宙。要以万夫莫敌之气概冲向宇宙的深处,寻找生命元素,寻找无止尽的生机源泉,为了种族存亡而力挽狂澜。
数以万年后,这一切追求终于成为了现实,鱼龙母船夜夜浸泡其中,享受着生命元素的滋润,而他们却从来没有想到这反而成为了一种悲剧。
他们获得了他们所向往拥有的,甚至于这份收获超越了他们万年以来的等待,但是梦想成真了,鱼龙母船不是高高兴兴的迎接胜利,而是在这个异类生物的世界里满目疮痍。
在外面临着龙族挥刀相向,在内面对着生命元素的毒化,面对着无休无止的异类生物。
枪炮声还是一如既往地划过耳畔,战斗还是始终如一的开始着。
争斗就如他们到来之时的发生着。
这个世界,变成了恐怖的噩梦。
而一切,都如虫族所希望的那样张开,都如生活中的期待那样完满的进行。
或许这也能算是一种报应。
瑟凤川抬头看着会议室上方的屋顶,透过时光的画卷,何其相似的屋顶出现在那一天的股东会议上。
他的老朋友本腾嘉德提出了那个鱼龙母船至今为止都没有公布的计划,而后老古董们沉寂着面庞,思索他们万载岁月里经历的生命。
说出了那个在瑟凤川如今看来再也不觉得可笑的思索。
就是那个可笑的类比,瑟凤川今天正在真真实实的遭遇,就如那些老古董所描述的那样可怕。
如今的虫族已经不是群星之间,俯视宇宙,而是差那么一点概率,就要仰望着自己曾经以为绝对不会面对的对手,面对着应该被踩在脚下的生命,面对着应该拿在手里的工具,成为一个被征服的文明。
活到这把岁月,瑟凤川深知自己多么愚笨的没有听信这个世界最智慧的虫子所描述的未来。
有那么一会儿时间,决定整个历史的重任就落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却因为肆意妄为,铸就了历史的今天。
如果还能重来,瑟凤川不敢想象的看着整个地图。
满目疮痍,城市没有了城市的模样,山川没有了山川的模样,所剩不多的就是战略重地,是被军队严防死守的战线,以及被内脏工厂所庇佑的区域。
还不错,这个世界的可怕力量还没有完全灭绝了鱼龙母船最后的希望。
除了天上的临时生活区,鱼龙母船庞大的基业还暂时存在着,依靠程式化技术,依靠空间储存技术建立起来的资源储备,尚可以让虫族再来一局。
但是看着这艘飞船,来自那个遥远时代,象征虫族精神的庞然大物,如今就要在自己这一代虫子的手里一点点崩塌,就要在自己手里被弄得面目全非,一个捍卫者总是觉得过意不去。
这场战争,瑟凤川真希望它可以快点结束,快点终结这满目无情的炮火。
他竟然在祈求着入侵者的仁慈。
而此刻连接器里画面斗转,仰望着天花板的视野,陡然成为了另一个屋子。
同样的天花板之下,已经是另一群虫子。
老股东们端坐在会议室里,个个部门的在职代表,也都静坐大厅。
瑟凤川转眼看着这群人物,遥想几个月之前的画面,开始觉得可笑。
而同样是这样一群虫子,如今也觉得这世道真是又能如何?
大家相顾无言,相顾无声,面对着这个画面,似乎也都没有了自信。
因为正是历史上的这些核心决策者,铸就了一个文明的今天。
或许就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可笑。